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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答。
我苦笑,道:“沐昕,如果我蠢笨些,是不是你就要什麼人也不告訴,獨闖紫冥宮的武林大會?”
“我不是莽夫,”沐昕笑容裡有幾分無奈,“我只想以侯府中最瞭解江湖,也最適合出面的身份,代表西平侯府,和武林勢力之主賀蘭秀川談談,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平解決,紫冥宮固然獨步天下,可侯府勢力也不是吃素的,這些江湖豪強,一樣是人,縱然最高層無人能奈他何,可他的分壇呢?普通屬下呢?他們行走江湖,一樣要吃飯做事,難保不會有把柄被官府抓著,難保沒有需要仰仗官府便利處,而官府本也需要這樣的豪雄勢力,滌盪宵小,廓清法制,這本當是互利互惠之事,何必鬧出生死相見?紫冥教說起來還接受了朝廷的護國神教之封,更當有說話處,我想過,這樣解決最為妥善,否則貿然發兵相見,惹怒賀蘭秀川,以紫冥宮勢力,真要和哥哥為難起來,也是很麻煩的事。”
“話是說得很有道理,只是,賀蘭秀川他不視你如仇就不錯了。”我苦笑道,“你們可是有舊怨的,就算他欣賞你,不要你的性命,但很明顯,紫冥教需要都掌蠻人,必有大用,你去談不啻於與皮謀虎,他難道還能為你這個連朋友都不算的人讓步?”
“或者可以再賭一場。”沐昕難得玩笑的對我眨眨眼睛,我卻怒氣頓生,冷聲道:“你休想!當日紫冥宮你已經嚇得我好苦,現在你還要……你到底把我當作什麼……”
話說到一半突然心酸,竟然眼眶一紅,我趕緊仰頭看天,拼命忍了那淚意。
沐昕何曾見過我如此,那般沉靜的一個人,立時手足無措,急急靠近道,“懷素,別生氣,我不過是玩笑……”又從懷裡取出一方汗巾遞過來,我一把揮開,怒道:“不要這個!”
“咦,不要什麼?”明脆的語聲打破尷尬的寂靜,方崎聲到人到,一步跨了進來,看見她,怔怔舉著汗巾看我的沐昕立時退後一步,紅著臉讓到窗邊,我轉過頭,惡狠狠瞪了方崎一眼。
她面不改色,笑吟吟繼續上前,“喂,今兒是太陽從西邊出還是天下紅雨?”裝腔作勢的手搭眉簷張了張窗外景緻,“沒有啊……奇怪……”
“少裝模作樣,”我沒好氣,“你聽壁角聽了有一會了吧,當我們不知道呢。”
她仍然臉紅也不紅,“怎麼能不聽呢?難得見相敬如賓的兩個人也會賭氣紅臉,真真是奇景,錯過了可惜啊,我不僅自己要看,還把你師傅也拉了來看呢……”
我哼了一聲,罵,“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
她卻突然賊笑一收,莊容道:“亂,就是要亂,你瞧你兩個,雖說處得好,終究我看著,覺得太客氣融洽了些,少了幾分紅塵煙火味兒,兩個不同性格的人在一起,如何會連一點齟齬也無?怕不是彼此心裡都先存了小心?須知多了分寸便少了親近,那是萬萬划不來的。”
我聽著這話,竟說出了一番我未曾想過的道理,心裡動了動,偷眼去看沐昕,他亦若有所思,且微有悵然之色,這神色令我一驚之下竟生出歉然之意,心想難道,原是我先築了心障,令得人梭巡其外不得入?
這般一想,心中某處模糊朦朧的不安與疑惑,突有豁然之狀,微微思忖,一笑,向沐昕一伸手,道:“汗巾拿來。”
他微笑著遞過來,目光明亮,我將汗巾在眼上按了按,擱在一邊,突仰頭道:“師傅,你下來,幫我揍這個小子一頓。”
方崎嘖嘖搖頭:“什麼啊,自己捨不得揍就推給別人……”被我恨恨敲了腦袋:“少顯擺你的伶牙俐齒!”
樑上,近邪很明確的贊同我的意見:“該揍!”
沐昕神色尷尬,卻不敢反駁近邪的下一句評語:“逞能!”
我暗暗偷笑,見沐昕神色窘迫,心裡一軟,只好為他解圍,“師傅是怪你又想獨自承擔,你的事就是大家的事,不好這麼見外的,別磨蹭了,說吧,紫冥教那個勞什子盛會,何時何地?”
沐昕無奈的在袖中取出一張淺紫銀邊的柬貼遞過,上書:“冬月蓂落,滇國之中,東驤神駿,且臨絕峰,風起蔽日,劍貫長虹,白雪煮酒,靜候群雄。”
落款處無名無姓,卻是一座似乎漂浮在半空的巨大宮殿,不過寥寥幾筆,如同這數字請柬一般,自有睥睨霸氣,現於筆下。
我皺眉道:“滇國之中,昆明也,東驤神駿,自是指昆明之東的金馬山,紫冥教什麼意思,怎麼會選在這裡?”
“管他哪裡!”方崎將柬貼往桌上一拍,“就是刀山火海,也一樣兵發金馬山去也!”
我笑著點點頭,然後將笑容一收,惡狠狠指著她鼻子。
“你,給我乖乖留下,別想湊熱鬧!”
※※※
據說紫冥教此次雖然擴大了比試範圍,允許江湖中人參與,但因為參與比武都是紫冥教香主舵主以上的高手,所以只給江湖中有頭臉有實力的高手發了請柬,來者一律憑請柬進山,但同時紫冥宮也放出話來,屆時賓客進山,認柬不認人,也就是說,若有些身懷絕學但名聲不顯,或初出茅廬卻師出名門有心博萬的少年,意欲得到這請柬,大可以巧取豪奪,各出手段,憑本事就是,紫冥宮只認可有實力的人,連請柬都保不住,還比什麼武?是以一時昆明客棧家家客滿,遍茶樓的江湖人一反往日熱情交遊之狀,對陌生人諸多防備,生怕那進門帖被人竊了奪了去,不僅參加不了大會,連面子都會丟光,有的人,恨不得連睡覺都睜著一隻眼睛。
也正因為如此,給了我們鑽空子的機會,西平侯府僱請的幾位高手供奉也接到了請柬,自然讓了出來,其餘不夠的,近邪手到擒來。
所以我們一行四人,近邪,沐昕,我,劉成,人人懷揣請柬,直赴金馬山。
※※※
昆明四山。
金馬山,碧雞山,蛇山,白鶴山。
山水明秀的昆明府,北枕蛇山,南臨滇池,金馬山和碧雞山東西夾峙,隔水相對,極盡湖光山色之美,金馬山逶迤而玲瓏,碧雞山峭拔而陡峻,被視為昆明東、西兩大名山,左思有賦雲:“金馬騁光之絕影,碧雞倏忽而耀儀”。
金馬朝暉,碧雞秋色,素為昆明之徵,當年舅舅鎮守雲南,建造昆明城時,特延請極擅堪輿之術的汪公湛海,為新城佈局,汪湛海以昆明背靠蛇山之故,特設龜城,正合風水之術中“背有靠,面開闊,遠見山丘,近有活水,東西兩側護山環抱”之義,是有“五百年前後,雲南勝江南”之預言。
紫冥教的聖會,選在金馬山,實在我意料之外,不能不想到,賀蘭秀川此舉,是否衝我而來?
然而賀蘭秀川有什麼理由,要衝著我來?
冬月之末,冷雨霏霏。
我穿著男裝,披件半新不舊的雪裘,在山路崎嶇陡峭處棄馬步行,眼見周圍俱是進山的人群,各各神完氣足目蘊精光,步伐輕快得似乎要飛起來。
卻很少有人聚集在一起,大多微有戒備之色,即使見人略略靠近,也警覺的讓開距離。
我卻將大多注意都放在了四周,看似安靜如常的道路山石上,不住喃喃自語,頻頻點頭。
“嗯,左十步有……哦,進一退二右三轉四也有……嗯,三才迷仙陣呢……嗯,此處佈局甚妙,東方甲木西方丙土……嗯,此機關似有茅山術法?……顛仆道也有?嘖嘖……這許多人,看出的人能有幾個?紫冥宮這次來了多少人?實力真是雄厚啊……”
近邪從鼻子裡發出哧的一聲,狀甚不屑。
我皺眉思索,“若是棄善來了,會用多少時辰全部解決他們呢?”瞄一瞄近邪,“肯定比師傅快,是吧?”
近邪重重扭過頭去,哼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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