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田光代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五章,紙之月,角田光代,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梨花不明白自己是對什麼道謝,但還是一邊這麼說著,一邊低頭行了禮。今天下午要去拜訪另一位持有偽造存單的客戶。梨花心中大石落地,幾乎快要癱坐在那兒了。她正在準備拜訪客戶所需的檔案,手依然在顫抖。光太。這個名字如同泡泡般在心中浮現。光太、光太。

“那我走了。”

“讓你提這麼多東西真是抱歉啊,拜託了。”井上對雙手拎著新年賀禮的梨花說道。梨花點了下頭就出了大樓,繞到後門。一位同樣外出拜訪客戶的女同事招呼說:“你現在出去嗎?我們一起去車站吧。”

兩人並排走著,那位也做全日工的女同事一直在說中午的外賣便當。說價格,說裡面油炸食品太多,說猶豫是自己做便當帶飯呢還是怎麼辦,梨花隨聲附和著,但一句話也沒聽進去。光太、光太。梨花一直在心裡呼喊著。光太。已經不要緊了。我們還能在一起。光太、光太。我想快點見到你。因為沒被井上發現,梨花獲得了一種扭曲的自信。她下意識地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自己的行為獲得了認可。為還信用卡,梨花調整著“借款”的金額,50萬、70萬,漸漸地漲到了100萬、200萬。連她自己都記不清,用那些錢買了什麼,花在了哪裡,但無論她手裡有多少錢,都會花得一乾二淨。

每到週末,梨花都同光太在酒店的蜜月套房度過,然而沒多久梨花卻不再滿足了。當曾經的非日常徹底變成日常後,往昔所擁有的日常生活,卻反而成了非日常。比如,比起在蜜月套房裡開香檳,梨花更迫切地嚮往為光太做頓飯。想在休息日慢火煨著大塊牛肉,用準確的量杯烤蛋糕。可是,要叫光太去位於長津田的家,又實在躊躇。又不能讓鄰居看見每到週末就有個年輕男子出入。梨花想著自己需要個地方。對梨花來說,想到的,就是必須付諸實踐的。什麼事若是想到了卻沒有變成現實,她就不甘心。

進入3月後,梨花開始物色東京都內的出租公寓。新宿的房產中介帶著她,看了澀谷、下北澤、中野和初臺幾處的房子。最初梨花的預算是10萬日元上下,但僅僅看了三四處房子後,就把預算提高了一倍。10萬日元能租到的房子,對梨花來說和學生宿舍別無二致。

結果,梨花在4月初簽下了位於二子玉川的公寓,房租28萬日元。梨花沒告訴光太,等自己買了傢俱、家電,定製了窗簾,買齊了廚房用品,把房間收拾得即刻就能入住後,才終於把光太帶去了。

光太踏進屋內的表情,讓梨花想起他第一次走進蜜月套房的時候。就這樣,梨花切身感受到,嶄新的現實又一次開啟了。比過去更令人心滿意足的現實。

“這裡,你可以隨便住。”梨花把鑰匙遞給光太時說道,“因為種種緣故,所以必須用我丈夫的名義租這間房子。”梨花彷彿在暗示,這房子是自己的富豪丈夫用來避稅的一種對策,“但是他絕對不會來這裡,所以你隨便住。這樣我們以後週末就可以在這裡見面了。一定比在酒店裡更舒適自在。”

“不用,我自己有住的地方,不會住在這裡的。”光太露出瞭如同見到不可思議的事物般的表情,四下環顧著房間,“但是,比起訂酒店在這裡見面更省錢啊。”梨花彷彿給自己的所作所為找藉口似的自言自語解釋道。

那天梨花立刻帶光太去超市買了東西,把視線所及的物品一一放進購物車。葡萄酒、啤酒、蘇打水、長條麵包、牛排、大塊豬肉、盒裝生魚片、蔬菜、水果、大米、零食再加上蛋糕卷。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雙手都拎著紙袋。

“買太多了吧。”光太愕然笑道。

“那是因為我們今天要開派對慶祝,所以沒關係嘛。”梨花也笑了,“不過確實太沉了。”

“我幫你拿一袋吧?”

“不行啊,你兩手都拎滿了。”梨花說道,又脫口而出,“有車就好了啊。”而說出來後,這再一次變成了預計付諸實踐的事,“你有駕照嗎?”

“當司機啊?”光太笑了。

離開沿河道路,在朝公寓走去的途中,他們卸下重荷,在自動售貨機買了果汁,小憩了一會兒。河面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白色和銀色的光。和光太走在同一條回家路上,中途喝罐果汁,僅僅因為這樣的小事,梨花就喜笑顏開。光太也跟著她笑了。梨花發覺,兩個人顯然都對將要嶄新開始的什麼感到亢奮。她一想到不是獨自一人,而是兩個人一起分享那亢奮的情緒,便感覺連指尖都充滿了快樂。

因為在二子玉川租了公寓,梨花同光太的見面不再只限於週末。光太曾說自己有住處不會住在這裡,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居住環境太過舒適,外加不需要付房租,出梅時他住進了梨花租的公寓,開著梨花買給他的車。一切都自然而然。

即便是工作日,只要梨花打個電話,光太就會開著梨花買給他的車來接。兩個人直接去市中心吃飯,在公寓裡一起入眠,早晨梨花再打車回自己家。脫下吉爾·桑達的衣服、芬迪的鞋子,摘下鑽石耳環和戒指,穿上沒有牌子的裙子和襯衫去上班。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勞在她身體裡日復一日地堆積著,而為了擺脫疲勞,梨花購物、做美容。實際上,當她狂熱地購物時,疲勞確實會消失得無影無蹤。躺在美容沙龍的床上時,比起自己家的被窩,比起二子玉川的公寓,她都睡得更深、更沉。

正文偶爾會聯絡自己,幾次裡就有一次是拜託她買東西。比如指定品牌的洗衣皂、食品,或者指定品牌的領帶、高爾夫球具套裝等。梨花每次都準確地買回來再給正文寄去。她願意這麼做,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和光太如此肆無忌憚地交往而產生了某種罪惡感,不過比起這點,某種自鳴得意的心情更為強烈。曾經,僅僅因為請他吃了頓飯,就被他嘲諷說你得意什麼,又不是在做多了不起的工作,可是他最近回國的幾天,已經徹底習慣了梨花付賬,現在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這讓梨花感到痛快。與其說自鳴得意,不如說那是種近似於報仇雪恥的心情。不過,究竟是對什麼報仇雪恥,梨花不願深究,也不願付諸語言,她僅僅品味著一種愉悅痛快的心情。

梨花漸漸開始覺得,要是沒有每個月扣繳的房貸,就可以不用再花客戶的錢了。梨花想,房貸還要還十八年,要不要瞞著正文私下裡全部繳清?然後把原本用來還貸的錢,用以支付信用卡的費用,或者存入還款用的假名賬戶。於是,梨花真的這麼做了。自己從客戶那裡總計“借了”多少錢,每個月10萬日元左右的貸款攢起來,什麼時候能趕上借款總額,梨花已經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了。因為梨花一邊想著有朝一日把借款一筆還清,一邊一直在往假名賬戶裡小額地存著錢,這麼做就是為了留在現實裡。儘管沒有意識到這一層深意,但因為梨花沒有捨棄還款的願望,她好不容易才能把現實握在手裡。

分行的酒會依舊還有,梨花也積極參加。新年會、迎新會、送別會,還有夏天的啤酒聚會。正因為梨花認定自己會把錢還清,所以自然地參與其中。

“梅澤小姐,你在客戶中的人氣,完全是第一名啊。”分行行長說道。

“我這叫什麼來著,對對,叫什麼‘老人殺手’。”梨花自己笑了起來。

“真是的,沒想到梅澤小姐竟然知道這樣的新名詞。”年輕的女社員驚訝地笑道。

“不過,感覺梅澤小姐變得特別開朗。我們的聚會也經常參加了。”計時工時代的同伴感慨地說著。

“我想是因為越來越有自信了吧。客戶們都待我很好,所以我才覺得,原來也有我能做的事情啊。”梨花一臉認真地說道。這是真心話,梨花真是這麼想的。正文不在家,自己獨自生活,和光太戀愛,想方設法籌錢,她真的越變越自信了。

“怎麼會,是梅澤小姐你自我評價太低了啊,你的業績一直都這麼好,怎麼到現在才覺得什麼也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計時工時代的同伴繼續說道,梨花則毫不避諱地說出:“生孩子的事我也放棄了。也許是就此看開了吧,覺得自己只有這份工作了。”

“哎呀,是這樣啊……”那個同事帶著意味深長的表情點了點頭。

這也是真心話。梨花一心覺得自己只有這些了。這份工作,還有和光太度過的時光。正因為沒要上孩子,所以才能得到這些,才能把這些握在手中。

“梅澤小姐很了不起啊。老人家說話像唱片跳針一樣翻來覆去的,你也能溫和耐心地聽他們講,這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井上滿臉通紅地插進話來。

“那個,跟我相比,有一個像梅澤小姐這麼漂亮的人耐心聽他們說話,溫和地附和他們,人家才更高興啊。”計時工時代的同伴說著,和井上一起笑了。

好多人一起走去車站,然後走向不同方向的站臺。梨花他們坐上了東京方向的空蕩蕩的電車,她在長津田站對同伴們施了一禮下了電車。

走在空無一人的回家路上。雖然熱浪猶如蒸籠一般,但時有清風吹來。梨花仰望天空。帶著些許灰色的夜空中掛著數顆星星和一彎殘月。梨花心情輕鬆愉悅,想要光著腳一直走下去。笑意像是蘇打水的氣泡般輕輕湧上來。梨花想放聲大笑,但是如同忍耐尿意般忍住笑走著。就連纏繞在肌膚上的夜晚的冷空氣,都那麼怡人。

不久後,梨花知道光太輟學了。

某個週六的午後,光太和梨花坐在二子玉川的咖啡店裡,路邊擺著若干張帶有遮陽傘的桌椅。儘管烈日炎炎,但大部分客人都選擇了露天座位。梨花他們也是。他們把商場的購物袋放在車的後備廂裡,把車停在了地下車庫,兩人手牽手來到咖啡店。梨花的面前是一杯香檳,光太的面前擺著一杯啤酒。

兩個人在商量放高溫假時可以做些什麼。他們聊到趁9月日本遊客比較少的時候,梨花向銀行請個假,可以一起去巴黎,沿著塞納河畔漫步,順道去美術館,住聖日爾曼酒店的蜜月套房,不不不,還是去巴厘島租個帶私人沙灘的小木屋。梨花心裡清楚,哪個計劃都不可能實現,但聊得這麼煞有介事,彷彿一切都充滿了實現的希望。

梨花正想問光太,你是不是要跟學校請個假,光太搶先叫住經過的服務生,請他挪動一下遮陽傘的位置。服務生留下一句“請稍等一下”,就雙手端著盤子退到了室內。陽光從遮陽傘邊露出來,照亮了光太的右臂。梨花注視著那發光般的胳膊,喝了口香檳,繼續說道,她還想去義大利,想在威尼斯坐坐貢多拉。去義大利的話要去佛羅倫薩才好啊,光太也對這個話題興致頗濃。梨花又在自己的夢幻之旅中沉醉了好一段時間。

光太再次叫住正給新落座的客人端水的侍者,笑容滿面地要求:“能幫我調整一下遮陽傘的位置嗎?”

侍者似乎發覺自己忘了剛才的事,慌忙說道:“非常抱歉,現在馬上就給您調整。”誇張地深深鞠了個躬,從裡面又叫了一個人來,二人一起把遮陽傘的位置調整了一下。他們一人按著桌子,一人調整遮陽傘的角度。梨花望著他們,兩人都和光太差不多年紀,或者僅僅小一點吧。

這孩子是從什麼時候起——梨花驀地心生疑惑——這孩子是從什麼時候起,變得像這樣凡事都要人伺候了呢?根本不用調整遮陽傘的位置,只要稍稍挪一下自己的椅子,就能避開日曬了。

梨花知道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是遮陽傘而已。但雖說只是遮陽傘,梨花又覺得有什麼東西難以釋懷,揮之不去。

“謝謝。”光太微笑著對調整完的兩人說道。兩人深深鞠躬後回到了室內。

“說來,你的大學學習怎麼樣了?”梨花說著,感到一陣愕然。到現在才發覺自己完全沒有時間概念。和光太第一次見面是幾年前呢?那之後過去了幾年呢?當然,她知道今天是幾月幾號。也知道自己年齡幾許。但是,不知從何時起,某一部分的時間似乎停滯了。長津田的家裡時間沒有流逝,光太的公寓裡也是。和光太住過的酒店、一起用過餐的餐廳,時間都沒有流逝。所以梨花一直以為自己被守護著。地震、有毒氣體、不堪入耳的種種殘虐事件、消費稅還有經濟不景氣,那些都無法隨著時間侵入自己的世界,梨花覺得,只要和光太在一起,一切就都與自己無關,一切都是世界之外的事情。也許,存在於世界之外的,是他們自己,不過就算那樣,也完全沒關係。

眼前這個男孩戴著百達翡麗的手錶,穿著阿瑪尼的牛仔褲,毫無愧色地讓同年齡段的男性給自己調整遮陽傘遮陰,他現在究竟多大了呢?

“啊,你在說什麼啊,梨花小姐?”光太純真無邪地笑著,同方才聊旅行的話題時一樣,“都什麼時候的事了,大學我早就不念了啊。梨花小姐,你真是對我毫無興趣啊。”

“啊?”梨花啞口無言。大學不念了?那你現在白天都幹什麼?“哪有不感興趣啊,你完全不跟我講大學的事,所以我總覺得不太好意思問。”

“我說過了,只是你忘記啦。我沒找著工作,有幾個朋友還在找工作,不過就算上班也沒幾個錢,感覺毫無意義。”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boss兇猛,嬌妻寵入懷

簡小沫

路遙之寒易

夜絲藍翎

輪迴·半步多

吳半仙

冰與火之歌3:權力的遊戲(下)

喬治·R.R.馬丁

我的火種戰艦

樹上土豆

神豪從願望成真開始

戊戊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