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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就像去了海邊的晚上,鑽進被窩也覺得身體還漂浮在海浪裡;感覺就像躺在太陽最毒的沙灘上,閉上眼睛也能看到太陽。耕介就這樣一直都在我的身體裡。那不是悲傷,不是寂寞,而是更需要體力的某種東西。無論去哪兒都要拖著耕介,所以生活極其消耗體力。

晚上要為蛇煩惱,早晨怎麼都無法從混沌又混濁的睡眠裡逃脫。我每天早晨照鏡子時都會一驚,自己面頰消瘦,眼睛空洞,簡直如同病人。更讓我煩惱的是,每當有什麼事就很想見阿徹,可是每次見面卻又悲傷得幾乎無法喘息。

入夜下起的雨滴答滴答浸溼了屋頂,我無法入睡。雨夜裡五官異常敏銳,似乎能聽見遙遠的耕介的鼾聲。我坐在床邊。光著的腳尖在地板上如同凍住一般冰冷,我的觸覺和嗅覺都那麼敏銳、敏銳,似乎一公里外的樹葉聲都能讓我起一身雞皮疙瘩。我屏住呼吸,讓神經愈加敏銳,試圖用全身去感受耕介。我儼然是寒冷的夜風中瑟瑟發抖的葡萄,暴風雨夜的葡萄田在腦海中蔓延開來。

好悲哀啊,我想。

“啊,啊!”

我故意撲通一聲倒在床上。

“啊,啊!”

我又喊了一遍。蒼白的葡萄在床單裡翻了好幾次身。如同別人的事一般,我清楚地感受到這顆空空蕩蕩的心想找個男人去愛。我們為什麼分手了呢?

我給阿徹打了電話。

“怎麼了?”

阿徹的聲音透著朦朧睡意,我無言以對。

“雛子?”

找不到該說的話,我默默聽著雨聲。

“我現在過去吧?”阿徹說。

“不用。”我回答。不用,我沒事,什麼事都沒有。

“晚安。”說著我掛了電話,愈加悲傷。我知道再過三十分鐘阿徹就會來。在雨中騎著摩托車飛馳而來。而且一定整晚都陪在我身邊。

深夜閃爍著愈加深邃,一日一日更讓我痛苦。我想這也許是夢遊症的一種。這或許是神經衰弱。總之夢很真實,過於真實,所以在夢裡消耗了太多能量,睜開眼睛後疲憊不堪。

每一個都是討厭的夢。比如昨天,在夢裡我變成了檯燈,耕介床邊那盞小小的檯燈。我照耀著耕介香甜的睡臉。太難過了,淚水湧上來。然而猛地看了一眼相鄰的床上,陌生的女人正背對著我酣睡,短短的頭髮,纖細的脖頸。

小飛蟲停在燈泡上,但就算討厭,我也無法趕走停在身上的小蟲。漸漸地我越來越熱,自己的炙熱烤焦了自己。我一邊詛咒著身為檯燈的自己,一邊火辣辣地痛苦地站立在他床邊。

我變成天花板,變成床,變成啤酒的空罐,如此每晚都去拜訪耕介的房間。耕介有時安靜地睡著,有時在看書,有時會打鼾,有時是抱著夫人。

我不會鑽進他的被窩,也不會給他把被子重新掖到肩頭,只是作為單純的天花板、單純的床,還有單純的空啤酒罐而存在。無機物般站在那裡,無機物般從頭到尾註視著一切,只是一個被詛咒的靈魂。

也許不是夢。

這種可怕的想法甚至讓我眩暈。心裡說了上百次“怎麼會”,但當然沒有效果。那不是夢,是現實。我的靈魂遊離出肉體,在黑暗中徘徊,偷偷潛入耕介的臥室。那不是夢,是現實。

再這樣下去我會瘋。

一天早晨睜開眼睛,我在疲憊的深淵裡想。抬起精疲力竭的身體,下床換好衣服,刷牙洗臉,僅僅這些動作我都覺得好麻煩。

我去車站前的音像店找冬彥。

“哇,雛子小姐,你瘦了啊!”冬彥很震驚。

“還沒吃午飯吧?”我說,“一起吃吧。”

在水果店二樓的咖啡店,我點了蔬菜三明治,冬彥點了義大利麵。

“我總覺得今天的雛子小姐很有魄力啊。”

冬彥嘭地拍破溼巾的塑膠袋。

“瘋子的魄力哦。”

我說,但並不是很好的玩笑,太過真實,所以兩個人都沒笑。

“開門見山吧,”我喝了一口水,下定決心開口說,“希望你去幫我看看某個人。”

“幫你看看……”

冬彥很為難似的閉上了嘴。

“我只想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而已……是木島的太太。”

我說完,冬彥瞪大了眼睛。

“問一下我哥不就馬上知道了,他還在送報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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