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地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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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日語?”
“英語啊!《溫柔地愛我》。”
媽媽陶醉地哼起那首名曲。
Love me tender, love me true——
“總是這首?”
“是啊,偶爾也想聽聽別的呢。唉,沒辦法,這是他最拿手的吧。”
這到底是什麼理論啊!
“不是惡作劇電話嗎?”
媽媽瞪著我。“不是的!”她語氣堅定,還小聲補充說:“你不懂。”
“會從聽筒裡傳過來。”她極力解釋,“他的愛,會從聽筒傳到我的手上,我的耳朵裡。”
我嘆了口氣問:“爸爸呢?”
媽媽的聲音立刻變得興致索然:“在遊戲廳吧。”
等爸爸回來,我們久違地三個人一起吃了午飯。
“哎呀,你好好歇歇吧。”爸爸慢條斯理地說。
“那哪兒行,我又不是來玩的。”
“哦,那也不用這麼兇啊。”爸爸喝著加了蘘荷的湯說,“又不是現在才開始的。”
趁著媽媽去翻唱片,我小聲說:“去看看醫生吧。”
但爸爸孱弱地笑了笑,搖搖頭。“沒什麼,不過是她自己跟電話玩。”音響裡流淌出《G. I.布魯斯》的電影插曲。
真是的!我把飯塞進嘴裡,生氣地望著爸爸從容的側臉。爸爸完全沒有認清現狀,什麼時候都這樣,本來他就不該這麼寵媽媽。
“要不然你今天等到十二點?”媽媽忽然說,“這樣的話,也能讓你聽聽他的聲音。”
言語間充滿自信。我想要是電話不打來,媽媽也會清醒吧,一個人同電話玩太不正常了,總之必須把媽媽拉回現實。
“是啊,就這麼定了。”
我說完,給丈夫的公司打電話,告訴他我晚些回去。
漫長的一天,十二點似乎永遠都不會來。爸爸、媽媽和我既無事可做又無話可說,只能坐著翻翻雜誌,吃橘子吃甜納豆,聽著連綿不絕的背景音樂——結婚前我就一直待在這背景音樂裡。遙遠的日子,埃爾的鼻音,媽媽的哼唱。
晚飯後看了電視,各自泡完澡,我們一起等待那個時刻。雖然覺得不可能打來,我還是特別緊張,一有什麼聲響便心裡一驚。感覺很像知道不可能有幽靈,卻還是害怕半夜上廁所。
當然電話沒有打來。我們等到十二點半,最先放棄的是爸爸。
“無聊!我去睡了。”
爸爸披著破舊的睡衣爬上樓梯。
“明白了吧,什麼電話?都是媽媽你的幻想。”我說,但媽媽卻很平靜。
“他今天不方便吧。”說完,她又似乎很開心地含著笑,“更重要的是,你再不回去就太對不起你老公了。”
我真想嘆一萬次氣。
“你不說我也會走的。”
“給,帶回去吧。”媽媽說。她把茶、柴魚片、甜納豆全裝進了紙袋,宛如一座小山。
“再來啊!”
我已沒力氣再和媽媽爭辯,抱著沉重的紙袋筋疲力盡地上了車,靠在米色的座椅上閉上眼睛,輕輕吐了口氣。啟動汽車,開啟暖風和收音機。
剛開上大路,我不禁停下車。隱約亮著的電話亭裡,爸爸正在打電話。睡衣外披著夾克,捧著個碩大的錄音機……
我一時張大嘴看傻了。
“真服了!”
握著方向盤的指尖頓時軟弱無力。
“開什麼玩笑!”
爸爸每晚都如此在電話亭裡放《溫柔地愛我》嗎?我覺得太傻了,又覺得很氣憤。什麼埃爾的愛嘛。
我踩下油門,緩緩駛過電話亭。後視鏡中,寒酸的普雷斯利越來越小。
“搞什麼嘛!”
說完,眼淚忽然湧了上來。
我想,早點回家吧,早點回去喝杯咖啡吧。還要把老年夫婦的二人遊戲早點彙報給老公。老公會說什麼呢?我笑著行駛在深夜的甲州大道上,奔向有老公、兒子和愛犬等著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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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指高中時期默默無聞的學生,在升入大學、脫離固有生活圈後,形象煥然一新,行事引人注目,彷彿演藝新人華麗的處女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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