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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移月暗, 宋思銳一身黑衣立於開闊處, 十指托住林昀熹腮邊,人如被施了定身法。
林昀熹呆呆瞪視他,錯愕稍減, 惘然又生。
宋思銳猛然驚覺,他的昀熹似乎未來得及變成申屠陽想要的人,還拚死殺出了重圍?
是否意味著尚有轉機?譬如……他可趁她糊里糊塗之時,向她灌輸真相?
於是,他緊盯她的那雙水眸,以鄭重、緩慢且深情的語氣作自我介紹。
“我,姓宋,名思銳,字展瑜,生於奉延十八年,乃晉王府三公子,是你的丈夫,是你從小到大的玩伴,是你摯愛之人。你可以忘記別的,獨獨不可忘了我,懂嗎?”
“……”林昀熹既有些發懵,又有點想笑,“那……我是誰?”
宋思銳一愣,忽而悲從中來。
在眼眶泛起紅意前,他探臂擁她入懷,語帶哽噎:“你,你……是我的小螃蟹。”
林昀熹遭他當眾抱住,即便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亦覺羞怯萬分,慌忙推他:“放開我!”
“不,”宋思銳倔強中不乏決絕,又因悲愴而言語不清,“你怎能記不住我?我不信……”
說罷,他捧住她臉頰,薄唇接連落在她額頭、眼皮、鼻尖、嘴唇……如小雞啄米一般。
林昀熹徹底懵了。
宋思銳無視打鬥雙方的詭異窺探,不甘心地再次圈緊她,乃至抬起左腿,纏住在她膝後,恨不得就地把她“捆住”。
“我是你的章魚啊!‘章魚大法’……還記得不?”
林昀熹好不容易從拚殺的噩夢中回神,馬上被他古里古怪的言論和舉動搞得雲裡霧裡。
是一貫人前自重的他突然發瘋了?或是她拜堂後太睏倦,墮進了另一個非同尋常的夢裡?
任憑山風呼嘯、兵刃相接、傷者倒地呼痛,二人立於戰場邊緣,巋然不動。
蕭一鳴持刀騰躍,來來回回閃掠在他們前後左右,替他們擋下不時飛來的暗器與刀劍,無比汗顏。
——三公子啊……弟兄們還在收拾殘局,您和新婚妻子當眾摟摟抱抱親親也就算了,姿勢還如此……不雅,能不能稍稍矜持些,注意一下形象和影響?
難辨過了多久,四周兵刃碰擊聲漸歇,山下馬蹄聲自遠而近。
林昀熹借厚雪反射的月光辨認來者,震驚地發現,當先馬匹上,傅千凝正與一女子共騎,而那人的眉眼鼻唇……竟和自己一模一樣!
那便是……阿微?
緊隨她們二人之後的,則是林紹夫婦和幾名僕從。
林昀熹碰上父母驚奇的眼光,後知後覺她和夫婿此際的行為實在……不堪,趕忙抵住宋思銳:“章魚,爹孃來了!別鬧!”
“什麼?”宋思銳乍然驚喜,“你想起來了?”
“你先放手!好丟人!”林昀熹用力掰開他的腿,“我適才……是因沒殺過那麼多人,腦子亂了……隨口開了句玩笑,我、我沒忘,真沒忘。”
宋思銳心花怒放之餘,終覺場面太過尷尬,遂裝作若無其事,挽了她的手,清點己方傷亡。
林昀熹命人蒐集她於惡鬥中掉落的瓷瓶小罐,並指認了池訪,交由林家人安置。
有人宣稱,棠族人在大火燃燒的屋內救出了申屠陽,然則其臂骨和肋骨斷折,更因吸入濃煙,處於昏迷中。
林昀熹聞訊,吐了吐舌頭。
“你乾的?”宋思銳唇角輕勾。
“嗯。”
“那我再把他的狗腿打斷好了!”宋思銳開始捋袖子。
林昀熹拉住他:“算了!他好歹是我表兄,而且……娘在看著呢!你讓她日後回棠族,如何向自家王兄交待?”
“呵呵,棠族王養出這麼個骯髒玩意兒!他又該如何向我宋氏天家交待?”
宋思銳餘怒未消,掙開她大步前行。
未料她腳下一踉蹌,搖搖欲墜。
“你無礙吧?”宋思銳急急轉身撈住她,撫向她腕上脈博。
林昀熹午後喝下帶藥的茶水,藥力至今並未完全消退。不論在室內掙脫束縛,抑或於百人間奮力殺出一條路,皆憑著一口氣支撐。
如今親友同在,已無憂患,她再也無須強撐苦忍,乾脆把頭靠在宋思銳懷內。
“我好睏。”
她弱弱說了一句,溫軟身軀輕依偎,即刻教鐵石之心化為柔綿。
宋思銳瞥向躺臥在地的申屠陽,眉宇間漫過淺淡嫌棄:“讓他有多遠滾多遠!趁小爺尚顧念兩國邦交!可他若剛再踏入我大宣一步,我定剁了他的狗腿!”
他吩咐蕭一鳴繼續處理後續,自顧拉林昀熹到大樹後歇息,將繁瑣之事拋諸腦後。
用黑貂裘把妻子裹牢於身前,他下意識收攏兩臂,低頭凝視她瓷白肌膚,如小扇子似的睫毛,以及那隱約染笑的唇角。
想起適才害他抓狂的戲言,宋思銳忿忿不平以唇覆住她的小嘴。
林昀熹幾近入眠,冷不防唇上溫灼挑起暖流,有三寸軟滑熟練地撬開貝齒,恣意闖入。
疲倦、恐慌、擔憂……已消散於深情綿長安撫中。
天地、時間、萬物亦不復存在,唯獨他一人便是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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