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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長恭說:“哦,小林市長也在啊?朝陽同志,你請他聽電話!”

唐朝陽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永強一眼,把話筒遞到了林永強手上。

林永強心裡有數,接過話筒就大唱讚歌,口氣還挺真誠:“王省長,我正說要向您彙報呢!這次在舊金山,許多長山籍僑胞還向我打聽您的情況,都說這些年長山在您手上崛起了,一再要我向您致意問好哩!”

王長恭呵呵笑著:“也要一分為二,我老市長也給你留下了不少問題嘛!”

林永強忙道:“王省長,看您說的!哪個城市沒點問題?發展中的問題嘛!”

王長恭卻做起了自我批評:“有些問題並不是發展中的問題,‘八一三’這場大火一燒,在城市管理方面就暴露了不少問題,我這個前任市長是有責任的啊……”

林永強一副誠懇而慚愧的腔調:“王省長,您可千萬別這麼說!這哪是您的責任?全是我的責任,現在長山的市長是我,我官僚主義,沒把老百姓放在心上,我要向您,向省委、省政府做深刻檢討,而且隨時準備接受處分,包括撤職!”

王長恭很滿意:“好,好,小林市長,你有這個態度很好,不過,事情不會像你和朝陽同志想得那麼嚴重,你們到長山的時間畢竟不長嘛,還在熟悉情況階段,省委、省政府會實事求是的,到時候我也會說話的,你們一定要放下思想包袱!”

林永強的口氣益發誠懇:“王省長,這請您和省委放心,剛才唐書記還在和我商量呢,哪怕明天被撤職,我們今天也得為黨和人民站好最後一班崗……”

王長恭沒容林永強再說下去:“好了,小林市長,你不要說了,能正確對待就行了,是我的責任我也不會推,請你把電話給朝陽同志吧,我還有些話要說!”

唐朝陽再次接過電話後,王長恭才說起了正題,口氣很不高興:“朝陽同志,怎麼聽說老陳越鬧越兇了?盯上城管委主任周秀麗同志了?怎麼個情況啊?”

唐朝陽輕描淡寫說:“哦,王省長,是這麼個情況:陳漢傑同志從人大那邊轉了幾封有關周秀麗同志的匿名舉報信過來,其中有一封和這場火災好像有點關係,說周秀麗收了蘇阿福四萬塊錢,我準備請小林市長和周秀麗談談,瞭解瞭解情況。陳漢傑同志建議市紀委出面談,我想了想,沒同意,主要考慮影響問題!”

王長恭贊同說:“很好,朝陽同志,這種敏感時期一定要注意影響!紀委出面還得了啊?不傳得滿城風雨了?可以向你透露一下:周秀麗同志不是我,而是老陳建議提起來的幹部,當年市委常委會的討論記錄你可以找來看看。所以,該說的話我還是要說,周秀麗成績和貢獻都很大,沒有這位女同志,長山的市容市貌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長山也就不可能進入全國文明衛生城市的行列!這個女同志是不是有問題我不敢打保票,該怎麼查你們怎麼查,就是涉及到我王長恭,你們也不必客氣!不過,朝陽同志,我也再重申一下,要保護幹部!我對你和小林市長有個保護的問題,你們對下面的幹部也有個保護的問題,現在是看人品人格的時候了!”

後面幾句話,王長恭說得很有力,也很響亮,林永強在一旁聽得很清楚。

唐朝陽連連表態說:“是的,是的,長恭同志,您提醒得對,很及時啊!這種時候我們一定要講黨性,講人品人格,哪怕自己多承擔些責任,也要保護幹部!”

通話結束後,唐朝陽站在電話機旁,怔了片刻,緩緩放下了話筒。

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林永強才苦笑著說:“唐書記,你說你這是何苦來呢?啊?不就是幾封匿名信嗎?還談什麼談?要談你去談吧,我不想和周秀麗談!”

唐朝陽眉頭緊皺,思索著:“永強啊,不談又怎麼辦呢?陳漢傑盯著呢!”

林永強賭氣道:“好,好,要我談也行,我例行公事!不過,談話的結果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事出有因,查無實據!只怕陳漢傑同志還是要失望的!”

唐朝陽臉一沉:“永強,這叫什麼話?你還沒去談怎麼就知道事出有因查無實據呢!”想了想,像是問林永強,又像是自問,“陳漢傑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周秀麗和長山幹部隊伍中當真存在嚴重問題,他這個前任市委書記能沒有責任嗎?”

林永強發洩說:“我看這位老同志是瘋了,自己到站就不管別人死活了!”

十六

床頭電話響起時,周秀麗正無奈地忍受著丈夫每週一次的規律性蹂躪。

丈夫歸律本名歸富娃,上大學時改名歸律。歸律是學《統計學》的,畢業於長山大學,後來留校教起了《統計學》。從助教、講師、副教授,一步一個臺階幹到了教授,還帶起了研究生。用歸律教授經常向周秀麗炫耀的話說,他是遵循一個學者健康成長的客觀規律一步步走到了成功的今天,如同類人猿進化為人一樣自然。

周秀麗不以為然,對歸律標榜的所謂成功嗤之以鼻,認定歸律是得了病,“規律病”。歸律的工作和生活實在是夠規律的,一切全在事先的安排和計劃之中。結婚前,周秀麗還以為這是一種美德,結婚後才知道,和這麼一位規律病患者共同生活是個什麼滋味!歸律早上起床是準時的,不管春夏秋冬,永遠是六點十分。晨練是準時的,不論下雨下雪,永遠在校園操場小跑一小時。就連夫妻之間過性生活也是講究計劃和規律的:八年前剛結婚時一週兩次,逢週三和週末各一次。近兩年改了,改之前還慎重且民主地和周秀麗商量過,說是雙方都人到中年了,歲數越來越大了,孩子也大了,要多注意身體,只能一週一次了。

這就定下了目前的做愛時間:每逢週五晚上九時到十時之間。不在這個計劃的時間裡,周秀麗就是心情很好,想輕鬆浪漫一下,歸律也不幹。而在這個計劃時間裡,不管周秀麗心裡多煩,有多少公事私事要處理,不奉陪又不行。

王長恭來電話的那晚正逢週五,而且,正是在九時十時之間,周秀麗便在一個很有規律的特定時間段裡,和王長恭通了一個很沒有規律的電話。把話筒拿起時,歸律剛開始忙活,周秀麗依在床上只“喂”了一聲,就感到下身一陣不適。

王長恭在電話裡開口就問:“小麗啊,現在說話方便嗎?”

周秀麗瞅了瞅亢奮中的歸律,遲疑了一下:“方便,王省長,您說吧!”

王長恭那邊似乎明白了什麼,稱呼變了:“秀麗同志啊,你說的情況,我找朝陽同志瞭解了一下,是有那麼回事!這個老陳還真找到朝陽同志那裡去叫了!”

歸律仍在那裡動作著,儘管很小心,還是弄出了一些不雅的響聲。

周秀麗擰了歸律一把,挺委屈地說了起來:“王省長,你說這叫什麼事啊?陳漢傑到底是整我,還是整你?憑几封匿名信就敢讓市委把我規起來?現在哪個幹部沒有匿名信?只要力度大一點,傷害了誰的利益誰就告你,你簡直沒法幹工作!”

王長恭說:“事情沒這麼嚴重,朝陽同志說了,就是了解一下情況,這兩天可能會讓小林市長找你談談。朝陽同志和小林市長那裡我打了招呼,和他們交代了,在這種時候一定要保護幹部,他們心裡有數,全答應了,估計也就到此為止了。”

周秀麗心領神會:“王省長,那就謝謝您了!其實,就算他們抓住不放,我也不怕,說我拿了蘇阿福的四萬塊錢,誰能證明?蘇阿福已經死了嘛,寫匿名信的傢伙不過是瞎猜測!我估計很可能是陳漢傑指使手下人寫的,主要想整你王省長!”

王長恭說:“哎,秀麗同志啊,這你也不要瞎猜嘛,我看老陳不會這麼做!倒是你這個同志,要總結,要好好想想,你們城管委內部會不會出問題啊?據我所知,匿名信是寫在城管委檔案紙上的,省紀委好像也收到了一份!”

周秀麗苦笑道:“王省長,你提醒得對,我估計也是內部人乾的!”

王長恭說:“那你就要注意了,決不能在這時候給我、給省委捅婁子!小林市長找你談話時,你要擺正位置,把有關情況說清楚,要給市委一個交代!該檢討的地方還是要檢討,這麼多違章門面房蓋到了大路上,光是區城管委和下面具體工作人員的責任啊?你這個市城管委主任就沒責任啊?領導責任肯定逃不掉嘛!”

周秀麗說:“是的,是的,王省長,我當然有領導責任,唐書記和林市長不也有領導責任嗎?領導責任是一回事,受賄瀆職又是一回事,尤其是扯上了蘇阿福,也太毒了!你說說看,我要真收了蘇阿福的錢還得了啊?還不被他們送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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