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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說來就來了。這一回,二舅不是一個人來的,另外還有一個人。也不像過去一樣直奔沈天涯家,吃住全由他包,而是先在賓館住下了,讓沈天涯過去見他們。沈天涯暗想,看來時代不同了,連二舅的工作方法也有所改進了。問他們住的賓館叫什麼,二舅說叫做金影賓館。沈天涯對什麼金影賓館沒印象,問小宋他們金影在哪裡。小宋說離財政局不遠,是電影公司開的。沈天涯這才想起電影公司確實開了一個賓館,跟財政大廈在一條街上。

趕到金影,二舅他們已經在熱切盼望著沈天涯了。二舅把身後的年輕人介紹給了他,說:“這是我們村裡的祝向陽同志。”沈天涯客氣地跟祝向陽握握手,順二舅的口氣,說了句:“祝向陽同志你好。”卻覺得這同志二字有些彆扭。看來也就從農村來的二舅他們還把同志掛在嘴邊,如今機關裡已經很少有人叫同志了,上級叫下級直呼其名的多,下級叫上級不是稱官銜就是叫老闆,對同志二字早生疏了。

三個人坐定,二舅對沈天涯說:“二舅年事高了,今年已經退了下來,由祝向陽同志接任我的位置。”沈天涯說:“這很好嘛,如今國家機關領導班子都要年輕化,你們村裡當然也該讓年輕人來挑大樑嘛。”二舅說:“那是那是。”又說:“祝村長上任後.什麼要求也沒跟我提,只提出要我帶他來市裡認識認識你這位財神爺。”祝村長也說:“沈處長您可是我們那個鄉里出的最大的官,而且您這官不是做樣子的,掌握著實實在在的財權,如果沒有您的大力支援,我們村裡的小學和改水哪裡搞得起來?”沈天涯說:“那是我應該做的一點小事,何必掛在嘴上呢。”

沈天涯這話說得很輕巧很不經意,卻引出祝村長的一番話來,他說:“對於沈處長您來說,這也許是件小事,但在我們村裡就是很大很了不起的事哪,不然我們喝水得肩挑手提,孩子們還在日曬雨淋的破屋裡上課,因此改水成功和小學建成後,村委會集體研究決定,在水池上刻了你的大名,在小學銅牌上記著你為小學籌資的事蹟,還讓村裡的秘書把你小時如何發奮學習,考上重點大學,工作後又如何為家鄉辦實事的經歷寫成材料,在全村大會上進行宣讀,並作為鄉土教材拿到課堂上教育學生,激勵他們好好向您學習,以後考上大學,多為家鄉做貢獻。”

二舅村在沈天涯老家隔壁,跟葉君山結婚的最初兩年,夫妻倆一起到二舅家拜過年,後來便漸漸去得少了,想不到自己幫忙給他們解決點資金,竟讓他們如此感恩戴德。沈天涯心裡明白,財政資金以及用各種政策和手段集中起來的經費,原本取之於民,國家拿這些錢維持著黨政軍各個領域的開支,養活了龐大的公務員隊伍,進行大規模的工程建設,然後才拿出微乎其微的款項撒胡椒一樣撒一點給基層,基層老百姓並不知道這些錢就是從他們上交給國家的血汗錢裡摳出來的,卻看做是上面或是某人給自己的恩惠,完全把這種取捨關係搞顛倒了。沈天涯心裡就生出一份歉疚來,覺得自己的名字根本沒資格上水池和銅牌。他甚至暗自後悔,不該在聽到葉君山說二舅要來的時候,心裡產生那些不滿和厭煩。沈天涯真誠地說:“你們千萬不能刻我的名字,那些錢又不是我個人的錢,是國家從老百姓身上收上去的財政資金,我哪敢貪天之功為己功?”祝村長說:“話可不能這麼說,錢雖然是國家的,可沈處長您不出力,我們到哪裡弄去?”

不覺已過七點,電視裡開始播放新聞聯播,祝村長說:“沈處長你定個吃飯的地方,今晚我代表村裡請你的客。”沈天涯說:“到了昌都,哪有要你們請客的道理?到我家裡去吃頓便飯。”祝村長說:“到家裡去多麻煩?就在街上找個地方吧。”沈天涯說:“那我帶你們到財政局門口的銀興酒樓去,不過得由我請客,你們別管。”二舅說:“天涯,你為村裡做了那麼大的事,村裡請你的客也是應該的。”

趕到銀興酒樓,剛好還有一個小包廂。三個人坐定,小姐就把選單遞到沈天涯手上。沈天涯轉遞給祝村長,說:“祝村長你點吧,看你喜歡什麼。”祝村長開啟選單看了看,見一道菜動不動就是二三十元,有些甚至七八十元上百元,就有些發怵,把選單又遞到二舅手上。二舅眼睛老花,看不清什麼,復給了沈天涯。沈天涯經常在銀興吃飯,那上面的菜名早都背得滾瓜爛熟,也不看選單,按中等規格跟小姐說了幾道菜名。菜很快上了桌,沈天涯要了一瓶四星瀏陽河,三人舉起了杯子。邊喝邊你一句我一句說些村裡的事情。沈天涯究竟是從鄉里面出來的,對這樣的話題還有興趣。

喝得差不多的時候,祝村長說想上廁所,問清小姐怎麼走,出了包廂。

祝村長出去了十多分鐘才回來,沈天涯開玩笑說:“我還以為你被小姐拉走了呢。”祝村長說:“上完廁所順便在大廳裡轉了一圈,這裡的場面還蠻大的,包廂也多,市裡還是市裡,我到昌寧縣城去得多,還沒見過這麼大的酒樓。”沈天涯說:“在昌都市銀興只是一箇中等酒樓,比這規模和氣派大的有好多家呢。”祝村長說:“是呀,大城市就是大城市嘛。”

喝了酒,又吃了些飯,沈天涯要小姐拿單子來結賬,小姐指著祝村長說:“這位先生已經結過了。”原來祝村長剛才是出去結賬。沈天涯說:“那怎麼行?”去了收銀臺。拿出祝村長結的賬一看,總共五百二十元。沈天涯要收銀員把錢退出來,準備在結賬單上簽字。預算處陪人來吃飯,都是在結賬單上簽字,以後酒店再拿著單子到預算處去統一結賬。

不想收銀員沒退錢,也沒給沈天涯單子,問他有沒有開餐通知單。沈天涯有些發懵,問道:“什麼開餐通知單?”收銀員說:“前天徐處長到這裡打了招呼,說是預算處的人來這裡吃飯,要有他批字的開餐通知單才能簽單。”說著從巴臺裡面拿出一份單子,是上午老張請縣裡預算部門的人開餐的選單,裡面果然有一紙通知單,徐少林在上面寫著同意接待幾個字和他的署名。

還沒正式做上處長就把開餐這樣的小權都一手攬了過去,這個徐少林權欲真大。沈天涯也就滿肚子是火,卻不好發作,只得低頭離開了巴臺。

好在口袋裡還有些錢,回到包廂,沈天涯拿出五百二十元要退給祝村長。祝村長哪裡肯接?說:“你為村裡辦了那麼大的事情,連一頓飯都沒請你,回去我怎麼向村裡人交代?”沈天涯說:“可你也要為我考慮考慮,你出了這頓飯錢,村裡人還不要說我沈天涯這麼小氣,家鄉人來了飯都沒吃上。”祝村長說:“沈處長您這樣,是要我下次不要來找你了。”二舅也打圓場說:“天涯這錢你就別塞給祝向陽同志了,不然他有什麼要求你的,還怎麼開口?”

推讓了好一陣,沈天涯只得編造道,這錢也不是他沈天涯私人出,他掛了處裡的賬,到時單位會統一結賬的。還說,這五百二十元錢在預算處不算什麼,可在村裡就是一筆不小的錢了,能夠辦好多事情。祝村長沒法,這才把錢收下。

出了銀興,沈天涯邀兩人到家裡去坐坐,他們說不早了,就不仁家裡打擾了。沈天涯沒有強邀,要送他們回金影,祝村長說:“沈處長您也辛苦了,明天又要上班,早點回去休息吧。”說著從包裡取出一樣東西遞給沈天涯。沈天涯一看,是兩盒茶葉,說:“我家裡有茶葉,你們自己拿回去喝吧。”祝村長說:“村裡今年辦了個小茶廠,這是剛炒製出來的穀雨新茶,你嚐個鮮吧。”沈天涯也就不再客氣,收下了。

這時二舅又給沈天涯遞上一個信封。開始沈天涯還以為裡面是人民幣呢,一隻手伸出來又縮了回去。好多人特別是機關裡的實權人物,都不太容易將信封與信件聯絡在一起了。如今寫信的人越來越少,機關裡信封的最大用途已從裝信改成裝人民幣了,再過一些時候,恐怕信封不能叫信封了,得叫“幣封”或“錢封”了。

沈天涯猶豫間,只聽二舅說道:“這是申請修路經費的報告,村裡打算把村口那條十公里的老路加寬成公路,與國道接通,祝向陽同志不好意思麻煩你.只得讓我來遞這個報告。”祝村長也說:“我們也就遞個報告試試,如果你有難處,這次不解決也沒關係,以後來找你麻煩的時候多得很。”

沈天涯有些為難,徐少林連吃飯的權都握得這麼死,要他幫忙解決經費,豈不牛嘴裡拔草?可這些沈天涯還不好明說。又想起給二舅村解決點小錢,他們又刻字又上牌的,這次硬邦邦地拒絕他們,也做不出來。沈天涯只得把信封接住,跟那兩盒茶葉塞到了一起,說:“報告我先收下。如今財政越來越困難,給下面安排的資金一壓再壓,能不能解決,我心裡也沒數。”祝村長不好意思地說:“我們一次又一次給您添麻煩,真過意不去。”

回到家裡,沈天涯隨手將手上的包扔到了雜屋房堅。

吃了晚飯,沈天涯正在看電視,葉君山在雜屋房裡喊道:“天涯你快過來看看。”沈天涯說:“茶葉有什麼好看的?”進了雜屋房。只見葉君山手上拿著一疊鈔票,對沈天涯說:“這是怎麼回事?”

沈天涯立即明白了,看看地上一盒拆開的茶葉,說:“是茶葉盒裡的?”葉君山點點頭說:“又向你遞經費報告了吧?過去二舅最多也就帶點土特產什麼的,看來年輕人當村長出手大方多了。”說著,數了數那把鈔票,一共兩幹元。沈天涯說:“明天早上我就給他們退回去。”葉君山說:“退回去千啥?你給村裡解決了好幾次經費,現在又接了報告,收兩千元錢算什麼?”沈天涯說:“也不能接,人家村裡弄兩個錢不容易。”葉君山說:“你們財政局的人給人家批錢辦事,有幾個不收好處的?”沈天涯說:“那是兩碼事嘛。”

這兩千元錢要不要退回去,兩人各執一詞,直到睡覺躺到了床上也沒能取得共識。沈天涯知道自己無力給村裡解決問題,卻不想在葉君山面前說這句話.顯得自己不中用,只得把村裡在水池和學校銅牌上刻了自己名字和事蹟的事說了出來。葉君山冷笑道:“原來你是被感動了,不好意思收這兩千元錢了,這都是虛名,於你何用?何況那是一個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小地方,你的名又能揚到哪裡去?”

沈天涯就有些生氣,說:“我讓他們揚什麼名?人家沒有什麼報答你的辦法,才想出這種特殊的方式以表感激,這是一種多麼純樸的感情?於金難買呀。”葉君山說:“什麼年代了,你還在乎這些。”沈天涯說:“你要知道,你是你二舅帶大的,要不是因為你,我會為你二舅村裡出這些力氣麼?”葉君山說:“你別把兩件事扯到一處好不好?”

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沈天涯不想再跟葉君山爭淪,把身子扭到了一邊。

第二天沈天涯早早趕到金影去退錢,誰知祝村長他們已經離去。沈天涯猶豫了一會,心想就按叫君山說的,收下這兩千元算了。但最後沈天涯還是跑到郵局,把兩千元錢寄給了祝村長。

從郵局出來後.沈天涯不知怎麼的,情緒一下子低落起來。他不想這就回處裡,在街上閒逛起來。轉一轉就到了醫院門口,忽想起昨天小宋他們說到醫院看望馬如龍時,他已經能夠進食了,就進了醫院。

馬妻正在給躺在病床上的馬如龍喂稀飯,見是沈天涯,高興地對馬如龍說道:“如龍,沈處長看你來了。”立即將手中碗放下,給沈天涯搬過一條凳子。沈天涯也沒坐,俯到馬如龍床前,握住他的手,說道:“馬處你終於能吃東西了,這可是一個了不起的進步喲。”

馬如龍說話還很困難,卻努力動了動嘴巴f喉頭蠕動了一下,發出一絲絲微弱而混濁的聲音。沈天涯不解其意,把頭俯得更低了,卻還是沒聽出什麼。一旁的馬妻說:“他是感謝你來看望他。”沈天涯忙說:“這是應該的,只是近段處裡事情雜,來得少。”

沈天涯說完,馬如龍的嘴巴又動了動,喉嚨裡依然是那無法聽明白的聲音。沈天涯一臉茫,只得回頭去看馬妻,想求助於她。馬妻這一下也許是注意力不太集中,也沒弄懂馬如龍的意思。

馬如龍就急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粗了,手在空中揮舞起來。

沈天涯還以為他是在發馬妻的火,卻覺得他的手舞得還有些章法,一琢磨,才意識到他是在用手寫字。沈天涯就死盯住他的手指。開始也不知是什麼字,慢慢沈天涯就看出來了,那是兩個字,一個好像是“主”字,另——個好像是“持”字。沈天涯就頓悟了,可能是小宋他們來看望馬如龍的時候,告訴了他處裡的分工,沈天涯不免感嘆,這個馬如龍,人都成了這個樣子,還關心著處裡的工作。

沈天涯點點頭,表示已經領會他的意思,然後說:“傅局長親自到處裡召開處務會,給我和徐少林同志重新分了工,你原來分管的工作主要由他來承擔,但傅局長偏沒讓徐少林同志主持處裡工作,傅局長這是有用意的,馬處你也許看出來了。”

後面這一句,是沈天涯臨時編造的。沈天涯意識到,馬如龍關心的其實是處裡工作主持人定下來沒有,只要沒定下來,就說明還沒有人取代他,他儘管躺在醫院裡,卻仍然算是處裡工作主持人。

馬如龍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卻還念念不忘自己的位置和身份,這可是沈天涯始料未及的。可沈天涯暗自思量,人又究竟為什麼而活著呢?不就為了心中那點點未曾抿滅的慾望和希冀嗎?沈天涯不想讓馬如龍心中那點虛幻的東西完全破滅,又補充道:“馬處你放心好了,不論何時,預算處是不會另外確定工作主持人的,也不會另外安排人來做處長.你永遠是我們處裡的工作主持人,我們的處長。”

馬如龍那茫然的雙眼立即蓄滿了瑩瑩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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