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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伍忙站起來,說:“朱處長,二位好走。”

朱懷鏡朝小伍笑笑,表示了謝意。他本想說句你在這裡好好幹的,可今天見這光景就覺得此話多餘了。朱懷鏡帶著李明溪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微笑。柳秘書長慢慢站了起來,朝他倆揮手。小伍跑在前面拉開了門。朱懷鏡最後回頭揮揮手,出門了。門便在後面輕輕掩上了。朱懷鏡吸取上次的教訓,出來了就沒有再說什麼,只低著頭一聲不響下樓。走了好長一段路,李明溪突然沒頭沒腦地問:“柳秘書長的夫人還這麼年輕?”

朱懷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住了,說:“他夫人?……哦哦,那是他家保姆哩!真是的,你這木魚腦殼,我和他說話難道你一句也沒聽懂?”

“誰在意你倆說什麼?我只聽見你們這位領導好像說什麼要抓幾個藝術家,這口氣就像‘文化大革命’。”李明溪咕嚕道。

朱懷鏡知道李明溪在有意幽默,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他送李明溪到大門口,說:“我才是自己找事做哩!你的畫展,得由我負責籌劃了。這是你的事,我也沒辦法。好吧,你只把畫作準備好,經費我來籌,到時候你自己再參加佈置就行了。”

李明溪嘿嘿一笑,轉身走了。朱懷鏡卻習慣地伸出手來,可他的手只好就勢在空中畫了一個弧,演變成了搔頭的姿勢。他望著李明溪在寒風中一偏一偏地踽踽而行,心裡竟莫名其妙地湧起一股暖意,胸口感動地跳了幾下。他往回走了好一陣子,才隱約體味到自己剛才的感動是怎麼回事。他禁不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裡頗為感慨。他想這也許就是朋友吧!是真正的沒有任何利益關係的朋友。只有在這樣的朋友面前,他朱懷鏡才是真實的。嘆只嘆如今想遇上這樣的朋友太難了!

他一時腦子裡像有許多東西要想一想,沒有馬上回家去。他徑直去了辦公室。他在辦公桌前坐下,首先想起的卻是同玉琴通電話。他撥著電話,胸口就禁不住狂跳。這女人總給他這種感覺,實在是件很美的事。電話通了,玉琴平淡地喂了一聲,聽出是他,語氣立即高興起來,說:“嗬,懷鏡啊,你今天是不是很忙?一天都沒給我電話。我今晚正好輪著值班。”朱懷鏡今晚也不便過去,就說:“有點忙。出了那麼大的事,你知道的。我也正在辦公室加班。告訴你,今天皮市長和柳秘書長都找我談了,要我去財貿處當處長,過幾天就要去財貿處那邊了,這邊的事得加緊交接。”玉琴默然一會兒,說:“恭喜你!我怎麼慰勞你呢?”朱懷鏡就笑了起來,說:“你說呢?”玉琴明白他的意思了,就說:“你壞啊!不跟你說了,你好好加班吧。別太晚了,早點休息。”

放下電話,朱懷鏡心裡美了好一陣。想起身回去,又覺得還有什麼事似的。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該是柳秘書長夫人住院的事。他想應該去醫院看望一下。單是去看看沒有什麼可多想的,要緊的是怎麼去看。谷秘書長遇難了,看這形勢一定是柳秘書長坐第一把交椅。柳秘書長現在對他還真不錯,對這樣的人物應表示必要的尊重。怎麼個尊重法兒,就看你自己的意思了。朱懷鏡想,上次為祝賀皮市長二公子赴美國留學送了兩萬,按職論級,等而下之,看望柳秘書長夫人至少也應送上一萬塊。想到要送一萬塊,他心裡突突地跳。這個數目對於他來說的確太大了,等於他兩年的工資。再說加上上次的兩萬就是三萬,這更讓他不捨。唉!但沒有辦法,這個人情還是要做的。

朱懷鏡拍拍腦袋,狠狠地咬了咬牙,出了辦公室。一到走廊裡,他立即恢復了平靜,大步流星起來。樓廳口還有站崗的武警,他們永遠沒有表情。

回家的路上,他想還是送五千塊算了吧,只是住個院,況且她是常住院的。再細細琢磨一下,覺得五千塊也過得去了,就想:不再變了,就五千吧。

香妹還沒有睡,一個人在看電視。見他回來了,她也不怎麼熱乎,只看了看牆上的鐘。朱懷鏡就明白她是怪他回來晚了,便隨意說起向市長他們遇難的事,暗示他是忙這事兒去了。香妹問他吃了飯沒有。他說這麼晚沒吃飯不早餓癟了。香妹這就起身為他倒了水來洗臉洗腳。

上了床,兩人閒話一陣,氣氛好些了,朱懷鏡就說起了去看望柳秘書長夫人的事。香妹聽說又要破費五千塊錢,一把坐了起來,任朱懷鏡怎麼說就是不答應。朱懷鏡左勸右勸,擺的都是上次說過的那些道理。可這回不怎麼靈了,香妹死活不依。朱懷鏡就發火了。他一火,香妹就下了床,賭氣取出存摺,扔給朱懷鏡,說:“好好!都給你,任你怎麼送,不關我的事!今後再不許在我面前說錢的事!”

香妹氣呼呼地去了兒子房間睡。存摺在朱懷鏡的枕邊,他也不去拿它。也難怪香妹生氣,這麼花錢真的讓人心痛。父親在鄉下拱著屁股幹了一輩子,手頭還從來沒有過二萬五千塊錢啊!朱懷鏡平時再怎麼大方,再怎麼吃喝,也不敢太大手大腳。他總時不時會想起他熟悉的鄉村。他買雙皮鞋,買件衣服,或是下了頓館子,總會突然想到花這些錢,父親得辛辛苦苦做半年或是做一年。父親口咬黃土背朝天,一年還掙不來他在外面吃的一頓飯錢。他太熟悉那些鄉村了,太熟悉父親一樣的農民了!那仍然很貧窮的鄉村,是他永遠走不出的背景,是他心靈和情感的腹地。

但是,朱懷鏡畢竟離開了鄉村。離開鄉村幾乎是所有鄉下人的願望。父老鄉親巴望他有出息,大大地有出息。可出來這麼些年,他越來越清楚地看到,一個鄉下人所謂的大出息,得透過幾代人的努力才能實現。他朱懷鏡這一代只能走完從鄉下人變成城裡人這一步。他只能為兒子創造條件,讓兒子比他再高貴些。以後孫子比兒子又更高貴些。只有這樣,他的家族才會慢慢進入社會的高層。不管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社會事實上已存在了階層。生活在下層的人,你可以傲骨錚錚地蔑視上層,可你休想輕易地接近和走向上層。所謂上層,向來都是指做了大官的人,可這些年上層行列裡又增加了新的成分,那就是賺了大錢的人。在荊都,做大官的和賺大錢的都被人稱作老闆。這些老闆,大概也就是柳秘書長在修改《政府工作報告》時說起的所謂“人士”。朱懷鏡想,這“人士”二字的出籠,字面上也許沒有多少特別的深意,但似乎中間隱約透露著一股氣息:有些人真的越來越貴族化了。他想著這事,就起身開了燈,找來辭典,翻到“人”字。

【人士】有一定社會影響的人物:民主~各界~黨外~愛國~。

【人員】擔任某種職務的人:機關工作~武裝~值班~配備~。

人士稱得上人物,而人員只能是普通人而已。朱懷鏡合上辭典,突然覺得自己很迂腐很可笑,居然正兒八經地翻著辭典,考證什麼是人士,什麼是人員。辭典是死的,語言是活的,而官場語言往往又是含蓄、隱晦和富有象徵意義的,翻辭典有什麼用?儘管做官的仍被稱作公僕,儘管有錢的人仍尊你為上帝,可事實就是事實。下層人想快些進入上層,拿時興的官話說,就是實現超常規發展,你就得有超常規的手段。朱懷鏡伸手拿起存摺,握在手裡。存摺冰涼的,一股寒氣直躥他的全身。他閉著眼睛,體驗著一種近似悲壯的情緒。存摺在他的手心被捏得發熱了,他的心情也就平靜了。

也不知有多晚了,他沒有半點睡意,索性起床了。聽聽隔壁沒有香妹任何聲息,他便開了門出去了。戶外很冷,路燈白得發青,這種燈光下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層魔幻色彩。朱懷鏡知道自己這時的臉色也許很恐怖。他去了辦公樓,站崗的武警奇怪地望著他。他裝模作樣地同人家招招手,像個日理萬機的領導。進辦公室坐了會兒,心想還是回去睡了。可一出了辦公樓,卻向大門的方向去了。

朱懷鏡走在寒風中感到莫名其妙的悲壯,淚水模糊了雙眼。他想這個時候有誰惹了他,誰就倒黴了,他一定將這人揍個半死!寒風迎面吹來,叫他不能呼吸。他便頂著風嗚嗚地怪叫,像一匹孤獨的狼。

他這麼叫喊著,就到了龍興大酒店附近。望見酒店門廳外面通明的燈火,他不再叫喊了。可今天這紅紅綠綠的燈光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悽豔和傷感,又忍不住潸然淚下。

他沿著僻靜的小道,去了玉琴屋子。開了門,他沒有開客廳的燈,徑直去了臥室。他開了床頭的燈,卻見床頭攤著些照片,全是他同玉琴一塊兒照的。原來他不在的時候,玉琴就依偎著這些照片入睡!

朱懷鏡躺在床上,一張一張端詳著這些照片。他想起同玉琴夜夜廝守的那些日子,每一張照片都有一個令他心旌飄搖的故事。像是幻覺,他拿手撫摸著照片上的玉琴,看著看著玉琴就從裡面出來了,同他一起說話兒。一會兒又偎著他睡下了,伸出溫潤的舌頭舔他的臉。他的臉被舔得癢癢的,伸手抓了一下。手一抬,他真的實實在在感覺到了玉琴的身體。他猛然睜開眼睛,玉琴真的睡在他的懷裡!

見他醒了,玉琴噘起嘴巴說:“你真是壞呀!來了又不說一聲,害得我一個人在那裡值班冷冷清清。知道你來了,我也可以早點兒過來陪你。這下可好,天早亮了好半天了!”

朱懷鏡摸摸玉琴的身子,還是冰涼的,就知道她才躺下沒多久。他抬腕看看手錶,卻已是早上八點過了。“這下好了,上班也要遲到了。”朱懷鏡說。

玉琴似乎有些難為情,笑笑說:“我進來時已是七點五十了,想你怎麼睡得這麼死,一定是昨晚太累了。我想讓你多睡一會,也就不叫醒你了。再說,我也想倚著你睡一會兒。”

朱懷鏡摟緊玉琴,說:“傻孩子,還怕我怪你不叫我?我也巴不得同你久呆一會兒哩!遲到就遲到,我倆再睡一會兒吧。”他想這會兒正是人們進進出出的高峰期,索性等會兒再出去算了。他掛了劉仲夏電話,說有點事要辦,遲一點再去。劉仲夏很客氣,說:“沒有事的,您放心辦事吧。”玉琴在他懷裡甜甜地拱了一陣,逗他說:“壞傢伙,你說要辦事,辦什麼事?”他早喉頭起火了,喘著氣兒說:“辦你!辦你這個天下第一大事!”兩人只隔了十幾個小時不在一起,卻像八輩子沒見面似的。

朱懷鏡出了龍興大酒店已是十點多了。走了一會兒路,才覺得飢腸轆轆。他和玉琴都沒吃早飯。玉琴說去弄飯來吃,他不讓她離開半步,兩人便只顧摟著溫存。這會兒卻真有點餓。可是怕再耽誤時間,他只好忍住飢餓,攔了輛計程車。

朱懷鏡在政府大門口下了車,見了站崗的武警戰士威風凜凜,他就抖擻了精神,似乎也不怎麼覺得飢餓了。當他挺直腰板,甩著手臂,瀟灑地走過大院裡寬闊的大坪時,他已顯得精力格外充沛了。劉仲夏聽見了他開門的聲音,過來跟著他進了辦公室。“有事嗎?”朱懷鏡客氣地問道,可他感覺自己這口氣有些像在問一位下級,便馬上謙恭地笑笑。他見劉仲夏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心裡就妥帖些。

劉仲夏在他對面坐下來,說:“懷鏡,同您商量個事。快到春節了,同志們都盼著早點發福利。我的意思是,今年物價漲得快,大家都覺得手頭緊,是不是比往年多發一點?我想法是每人發個六杆。估計廳裡也會發個三四杆。每人一共有個近一方水,過年也差不多了。您看如何?”

朱懷鏡說:“好好,就依您說的吧。同志們辛辛苦苦幹一年,就盼著年頭年尾有個響動。”

劉仲夏又說:“好吧,我倆就統一這個意見。不過我想多做幾次發,免得太顯眼了。今天先發兩千吧。上面又發通知下來了,禁止年底濫發錢物,禁止年底突擊花錢。通知是年年發,票子也年年發。我們辦公廳倒是規規矩矩,發個幾千塊錢還做賊樣的。”

朱懷鏡感嘆道:“是啊,我們是首腦機關,什麼事情都講究影響。外面那些單位,誰還講影響不影響?只要是票子,就敢往腰包裡塞!我就知道有幾個部門,早在幾年前春節就發幾萬塊了!”

兩人感慨一會兒政府首腦機關的形象問題,認為形象的確太重要了。誰叫你在首腦機關工作呢?在這裡工作你就得捨得犧牲。

劉仲夏坐了一會兒,說聲您忙吧,起身走了。朱懷鏡從劉仲夏的語氣裡彷彿感覺到了什麼。仔細一琢磨,發現劉仲夏對他比平時多了些客氣。一個處的同事,進出辦公室很隨便的,不用說你忙不忙之類的客套話。劉仲夏又是站在處長的位置上,平時從不對哪位下級講過客氣。朱懷鏡想,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即將去財貿處當處長了。

不一會兒工夫,小向笑眯眯地進來了。朱懷鏡知道他是發錢來了。小向是處裡小錢櫃的出納,他要發錢了就是這麼個表情。果然,小向神秘兮兮地將門輕輕掩了,賊虛虛地從腋下取出一個大信封,拿出一張表來讓朱懷鏡簽字。小向望著朱懷鏡簽了字,一五一十地數了兩千元錢交給朱懷鏡,說:“朱處長再數數?”

朱懷鏡覺得小向這人死板得可愛,硬要望著你把字簽好了才知回頭數錢,好像生怕你寫不好自己的名字。朱懷鏡把錢往口袋裡一揣,笑著說:“少給了不問你要了,多給了你就賠吧。”小向便嘿嘿一笑,又把大信封揣進腋下夾著,一聲不響地出去了,就像個地下工作者。

小向一走,朱懷鏡忍不住掏出錢夾,數數里面的票子。昨天小熊給的三千塊還沒有動,剛才發了兩千,原來自己還有五百來塊,一共有五千五百多塊錢。朱懷鏡覺得奇怪,劉仲夏這回怎麼一下子大方起來了,他是個辦事非常謹慎的人,以往春節發錢從來不敢超過三千塊。朱懷鏡總認為他不是自己不想多拿些錢,而是怕萬一大手大腳,到時候小錢櫃空了,一時沒有財源,幹部們就會意見紛紛。也好,就拿手頭這五千塊錢去看望餘姨算了,懶得跟老婆鬧得不暢快。

他見這會兒才十一點多鐘,又沒有什麼事做,就想幹脆去醫院看一下餘姨,了卻這個心願。他拉上門就出來了,也不同劉仲夏打招呼。才進辦公室沒多久,又說要出去有事,不太好,就乾脆不說算了。

出了政府大院,才想起不知餘姨住在哪家醫院。按說應在第一人民醫院,那裡是政府機關指定的醫療單位。他便打的去了第一人民醫院。到問訊處一問,知道餘姨這類病人應住八病室。他跑去八病室護士值班室一查,見有個38床餘娟。再問問護士,正是餘姨。他不忙去病房,跑到大門外,花八十塊錢在攤上買了個花籃。

餘姨斜靠在床上坐著,顯得很孤獨。床頭只有一個茶杯,沒有鮮花。她沒有馬上認出朱懷鏡,表情漠然。朱懷鏡微笑著弓下身子,說:“餘姨,您好!我才知道您住院了,今天才來看您。”

餘姨眼睛一閃,笑道:“你們那麼忙,不敢驚動你們啊。坐吧,坐吧。”餘姨臉色蒼白,就連笑起來都似乎很吃力。朱懷鏡感覺餘姨好像仍沒有想起他是誰,就索性自我介紹:“餘姨想不起來了吧?我是綜合處的小朱啊。”

餘姨忙擺擺手,說:“哪裡啊,我記得你。”

說了一會兒閒話,餘姨說:“小朱,請你幫個忙,扶我躺下。我剛才請別人幫忙坐起來的,等會兒又要麻煩人家幫我躺下去,不太好。”

朱懷鏡忙起身來扶余姨。他手一觸著餘姨的身體,心裡猛然一驚,幾乎要打寒戰。餘姨的身體疲沓而冰涼,沒有一絲生氣。她顯然很虛弱,就在躺下去這會兒工夫,額上就滲出了虛汗。朱懷鏡心細,見床頭有面巾紙,就扯了一張替餘姨揩了汗。餘姨像是被感動了,臉龐紅了一下。她問了朱懷鏡的年齡,就說她要是結婚早,兒子只怕也有朱懷鏡這麼大了。朱懷鏡知道這是她傷心的地方,就只是笑笑,避開了這個話題。

餘姨說:“小朱,你回去吧,快十二點了吧?”

朱懷鏡點頭說:“好吧。您中飯怎麼吃?”

餘姨臉微微一陰,說:“小伍會送來的。”

朱懷鏡起身說:“餘姨您就好好休息,不要著急,安心養病。我改天再來看你吧。”

朱懷鏡從病房出來了。他終於沒有掏出那五千塊錢來。他就在剛才扶著餘姨躺下那一瞬間,隱隱覺得這個女人在她丈夫心目中也許並不重要。那麼帶上一個花籃來看看也就行了。

朱懷鏡出了醫院大門,路過他剛才買花籃的攤子,無意間聽見有個女人在討價還價,最後用六十元錢買了他一樣的花籃。他想自己吃了二十塊錢的虧,心裡不快。又想起自己原本要花五千塊錢的,卻只用八十塊錢就交差了。這麼一想,他心頭就釋然了,反而覺得自己賺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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