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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你也總夢見蛇?”李明溪問。

朱懷鏡忙說:“沒有,我沒有。”他不想說出玉琴晚上也夢見蛇,因為這事太玄乎了,李明溪本來就同瘋子差不多了,不能讓他的腦子裡再裝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進了辦公室,朱懷鏡給李明溪倒了杯茶,問:“今天怎麼有空出來?事先也不打個電話給我。”

李明溪說:“我又不是你的領導,要你準備什麼,打什麼電話?我作了幅畫,給你看看。”他說罷便開啟紙筒,原來報紙裡包著的是幅畫。朱懷鏡湊過去一看,見畫的是他們幾位遊且坐亭的事,卻無端地加上了卜未之老先生。亭子也不是那個破敗的亭子,周圍也沒有雜生的灌木和草叢。一條寬闊平展的青石板路延伸在山谷中,路邊的且坐亭就像一隻剛剛落地的大雁,修長的翅膀沒來得及收攏。亭邊的鬼琴石崢嶸嶙峋,黑洞洞的竅孔眼睛一樣怪異地張望著。亭子裡面,卜老站著像位仙翁,手端茶杯,似乎猛然聽見了什麼,側起了耳朵;曾俚和李明溪正在對弈,突然曾俚手舉著棋子停住了,歪起腦袋望著外面;李明溪是揹著的,一頭長髮亂紛紛地披散著,不知是何種表情;朱懷鏡和玉琴像是正讀著鬼琴石上面的文字,卻忽然發覺了某種奇異,回頭望著後面。幾位的神態讓人感覺有某種奇妙的聲音在空中迴盪,讓他們著了魔似的。朱懷鏡覺得那應該就是鬼琴石的怪誕音樂吧。畫名題作《五個荊都人》。後面有長長的題款,略記郊遊的事。整個畫面似乎含著一股巫氣,同李明溪慣常的畫風迥然有異。最神秘莫測的是李明溪給自己畫的背影,似乎像幽靈一樣在畫上飄浮。看不見他的神態,卻可以讓人感覺出他的表情。

朱懷鏡看罷,很是感嘆,卻問:“你怎麼想起要畫這個?”

李明溪說:“每天晚上總是夢見我獨自在且坐亭裡,很多蛇圍著我爬來爬去。我想是不是自己冥冥之中同那裡有某種機緣?忍不住就畫了。”

朱懷鏡見李明溪整個兒神秘玄妙,懶得再同他說這事兒了,只問:“你是要去卜老那裡裱畫嗎?”

“是的。反正順路,就來看看你去不去。”李明溪說。

朱懷鏡看看手錶,時間差不多到中午了,就邀李明溪去外面隨便吃了點飯,再開了車,兩人一道去卜老那裡。

卜老見兩位去了,很是高興,招呼他倆進去坐坐。朱懷鏡說:“坐就不坐了,您老正忙哩。”李明溪把畫開啟,卜老一看,見自己也在畫中,笑道:“我是神遊啊。”可他仔細一看,微微皺眉問:“你們是去了且坐亭?”朱懷鏡發現卜老神色不好,覺得有些蹊蹺,問:“怎麼?卜老……那地方……”卜老略作沉吟,笑道:“信則有,不信則無。你們真不知道那地方?”朱懷鏡和李明溪相互望望,茫然搖頭。卜老說:“兩位不是荊都本地人,也難怪。途經且坐亭的那條路原是一條古官道,很有些歷史了。那官道通南達北,且坐亭邊原來還有客棧,很熱鬧的。到了清嘉慶年間,出了一樁怪事。一天夜裡,有位客人敲門投店。店老闆開門一看,門口站著個人髒兮兮的像個叫花子,就喊小二轟人家出去。那客人說我衣兜裡有錢,為什麼不讓我投宿?店老闆哪肯信,嘲笑說,你說你長了一身蝨我還相信,你說你有錢鬼才信!客人也不惱,只說,好吧,這個地方今後不會有人來了。店老闆哪裡在意這叫花子的話。就在第二天,且坐亭南邊一里多地方的一線天合攏了,把官道堵死了。出了這等怪事,驚動了官府,忙徵集民工開挖。結果更加奇怪的事來了,白天挖開的地方,晚上又合攏了。官府猜想這肯定是神仙作怪,也害怕起來,不敢再派民工去挖了。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從這裡經過。我倒是不太相信有這種怪事,只怕多半是傳說。不過一線天是真的合攏了,我猜想原因要麼是地震,要麼是泥石流,要麼是山體滑坡,肯定不會是什麼神力。聽說那附近老百姓卻很相信這事,死也不敢去那地方。說是哪年有幾個年輕人不相信那地方就是去不得,便一起去那裡。結果回來以後,每天晚上都噩夢不斷,總夢見自己讓很多蛇纏著,有人竟然就這麼長病不起,懨懨地就死了。只有一個人晚上沒有做噩夢,別人就說他頭上有團火,要成大人物的。那人後來果然就發達了,大富大貴。都是民間傳說,信不得,信不得。”

李明溪早神情惶惶的了,說:“真的,我夜裡總夢見蛇,很多很多蛇……”

“真的?”卜老大吃一驚。

因為李明溪平白無故地把他老人家也畫進且坐亭裡去了,朱懷鏡怕卜老心裡想著不好受,便笑著打圓場:“哪裡,你信他!他很長時間就是這樣子了,一天到晚跟見了鬼似的,望著什麼怕什麼。”

卜老關心起李明溪來,說:“明溪,你得去看看醫生。”

李明溪搖搖頭,不知表達著什麼意思。卜老有生意要接,朱懷鏡同李明溪就告辭了。朱懷鏡駕車送李明溪回去。李明溪一路上木頭木腦,一言不發,眼神直勾勾的一片茫然。

下午上班,朱懷鏡打了曾俚電話,問他這一段好不好。自從那天從且坐亭回來,兩人一直沒聯絡過。曾俚聲音低沉,說話沒有底氣,說:“一天到晚跟病人樣的。晚上睡不好,老是做噩夢,奇怪的是總夢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蹲在且坐亭裡,眼前有很多蛇爬來爬去。”朱懷鏡聽了幾乎倒抽一口氣,但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平淡地安慰了曾俚幾句。他不想在李明溪、玉琴和曾俚三人之間點破這樁怪事,免得真的生什麼意外。朱懷鏡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假裝翻著手頭的檔案,心裡卻在想這怪事,越想越覺得奇怪。又想著卜老講的那個掌故,就想自己正好也是回來之後沒有做噩夢的人,是不是也是頭上有團火,註定要發達的?早些年外地那位高人也說他此生必定大有作為,難道真會應驗?朱懷鏡暫時忘記了他來荊都最初幾年的落魄,也忘了玉琴和兩位朋友的不祥,沉醉在美好的嚮往裡了。

最近一些日子,報紙上經常登載一些反對偽科學的文章,朱懷鏡很留意看。不少科學家拍案而起,痛斥種種封建迷信和裝神弄鬼的特異功能。那些曾經被炒得神乎其神的高人,什麼張寶勝、張宏寶、海燈法師、嚴新等,紛紛曝了光。原來大家被愚弄了。朱懷鏡嗅到了某種味兒,暗自想,袁小奇的西洋鏡只怕也會被人拆穿的。真的那樣,那些有頭有臉的人面子往哪裡擺?看著那些報紙,朱懷鏡總會想著這些問題,內心有種莫名其妙的興奮,似乎幸災樂禍。可冷靜一想,朱懷鏡又為自己的興奮感到奇怪。袁小奇到底是他的朋友,而且袁小奇同皮市長過從甚密。

荊山寺的鐘鼓樓終於竣工了,那沉寂已久的晨鐘暮鼓又在荊山寺迴盪起來,讓上山的遊人多了幾分興奮。圓真大師專程下山,找到方明遠,想請皮市長撥冗光臨,視察一下鐘鼓樓。當時皮市長正在開會,沒時間接見圓真。方明遠很客氣地請圓真坐了一會兒,說說閒話,再客氣地送他到樓下。卻見圓真是開自己寺裡的桑塔納來的。原來,也是因為皮市長的關心,荊山寺最近購置了這輛小車。等皮市長散會出來,方明遠便把圓真下山的事彙報了。皮市長說:“最近太忙,有時間去看看也行。你告訴圓真,政府對宗教事務是關心的,他有什麼困難,反映就是了。只是最近去不了荊山寺。”方明遠便給圓真掛了電話,轉達了皮市長的指示。圓真自然感激不盡。事後方明遠同朱懷鏡閒扯時說到圓真下山請皮市長的事,兩人覺得很好玩的。一市之長,諸事繁雜,千頭萬緒,哪有時間上荊山寺視察你那鐘鼓樓?這圓真也像政界的頭頭腦腦,有事沒事喜歡找領導彙報彙報。如今荊山寺香火鼎盛,寺院每年都還搞些建設,廟宇被修葺如新。圓真自己也有頭有臉,經常出入市政府和市政協機關,為政府建言獻策。荊山寺開山一千五百多年,從來還沒有一位住持如此風光過,說明彙報同沒彙報就是不一樣。

這天晚上,朱懷鏡正好在家,瞿林來了。香妹問瞿林吃晚飯了沒有,瞿林說吃過了。朱懷鏡請瞿林坐,還遞了支菸給他。朱懷鏡平時很少給瞿林遞煙的。瞿林抽了幾口煙,剛想說話,卻被煙嗆了,咳了起來,額上的青筋頓時暴露出來。想必是有些緊張。待他咳嗽平息了,就微喘著說:“這次鐘鼓樓沒賺什麼錢,今天結了賬,只得十來萬。”

聽他說到這裡,朱懷鏡跑去將客廳通往兒子房間的門關了,說:“只有這麼大的工程,能賺這麼多,不錯了。你先做做這些小工程,學學經驗。”

瞿林忙說:“是的是的。姐夫事事為我著想,我知道。我能在這裡做些事,全是姐夫關照。這是五萬塊錢,姐姐姐夫拿著吧。”

儘管瞿林說話注意繞了彎子,但還是說得太直露了,朱懷鏡聽著太刺耳了,說:“瞿林,你這樣就太見外了。我早就說過,我和你姐姐幫你,並不是圖你給什麼好處。都是一家人嘛。”

香妹也說:“一家人,不要這樣。”

瞿林說:“我就是想著是一家人,就不分你我了。我能賺一點,就讓姐姐姐夫也分享一點。我知道姐夫做人太正派,沒有其他收入。這錢不多,放在那裡,有事也可以應急。”

朱懷鏡說:“你硬是霸蠻,就給你姐姐吧。她總是說我這裡應酬,那裡應酬,錢只有出的沒有進的。”

瞿林硬是把錢塞進香妹手裡,然後說:“我知道你們平時開支也大。姐夫有些應酬也是為了我。再說,我來荊都這麼久,在這政府大院裡見的聽的也多了。正是俗話說的,沒吃過豬肉,也看見過豬跑。現在就靠玩得活……”

朱懷鏡見瞿林越說越放肆,面呈得意之色,似乎有些教導別人的意思了,就打斷了他的話。但畢竟剛收過別人的錢,語氣還是很客氣:“你知道這些道理就好。我同你說過,今後畢竟是要靠你自己去闖的。你要學會同別人溝通感情,交朋友。平時說說話,談談心的朋友當然可以君子之交淡如水,但生意上的朋友,還是要講究個禮尚往來。”這樣,說話的氣氛很自然地就成了朱懷鏡教導瞿林了。當然是很客氣的。今天朱懷鏡同瞿林說了很多話,還同他拉了家常,交代他賺了錢,要好好孝敬老人。朱懷鏡越說越像一位很關切很仁愛的兄長了。瞿林也有些感動了,因為這位當著大官的表姐夫從來沒有對他這麼親熱過。香妹當然也很高興。她覺得馬上就把錢送進去藏起來不太好,擺在明處又礙眼,突然來個客人看著也不妥,就把一疊票子放在屁股後面坐著。朱懷鏡同瞿林說話時,暗自算了賬,香妹手裡存摺上已有二十一萬塊錢,加上今天這五萬就是二十六萬了。這還不算他手頭的私房錢。朱懷鏡不免有些得意了,暗自琢磨著一種有錢人的感覺。香妹一直是個幸福感很強的女人,能幹的丈夫,聰明的兒子,一天天優裕起來的生活,這一切都讓她感覺著自己做女人的成功。也許是因為屁股下面那疊票子有著奇特的功效吧,香妹今晚的臉色特別紅潤,朱懷鏡心裡升騰起了那種久違了的衝動。可是瞿林沒有馬上就走的意思。朱懷鏡便問起網球場工程的情況。瞿林說工程差不多了,只等著同黃達洪結賬了。朱懷鏡私下擔心袁小奇的事說不定哪天就露了餡了,想問問網球場的工程款是否全部到位了。可他才收了人家的票子,不便提及同票子有關的話,就有意避開,只用兄長的口吻說:“做事要善始善終,來不得半點馬虎。特別是快完工了,更是大意不得。質量上不要留紕漏,免得讓人抓了把柄。這個這個……好好幹吧,把這事真正當成一份事業來幹,會有出息的。”朱懷鏡這話的韻味就像領導作報告的結束語,瞿林自然而然地站了起來。朱懷鏡也站起來,說:“不再坐一會兒?”瞿林說:“不早了,姐姐姐夫休息吧。”朱懷鏡便說:“好吧,好好幹。”瞿林本不該多說什麼了,最多點點頭就行了,可他在開門時卻支吾著說:“那個……這個……網球場……結了賬結了賬再說……”朱懷鏡萬萬沒想到瞿林會這麼蠢,情急之中竟亂了方寸,說:“不……不……這個……好吧,好吧,休息吧。”他點著頭,手卻搖著。

關了門,朱懷鏡望著香妹哭笑不得。香妹說:“這個四毛,說話辦事是真的不老練。”朱懷鏡笑道:“這是你自己看見的,不是我編的吧?什麼話他都要說出來,又要說透,而且不分時機,不分地點,不分物件,讓你難堪。”香妹說:“我們不計較他吧。鄉下人,沒見識。不過這也說明他實在,肚子裡沒有彎彎兒。”香妹到底是做表姐的,還想護著瞿林的面子。朱懷鏡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剛才陡然湧起的衝動早沒有了。

網球場加緊施工的時候,袁小奇在策劃著怎樣把這事兒弄得影響大一些,不能讓一百萬元票子不聲不響就花了。老幹所平時本來就不引人注意,劉所長也很樂意把這事弄得熱鬧些,因為這網球場畢竟可以算作他的政績。於是,黃達洪受袁小奇之命,早早地就同劉所長磋商,還多次徵求朱懷鏡、方明遠、陳雁等幾位的高見,拿了好幾套方案。大家認為最佳方案是請皮市長參加剪彩儀式,屆時舉行荊都市首屆老幹網球賽,並請皮市長同袁小奇進行一場表演賽。陳雁跑去一說,皮市長欣然同意了。

過了些日子,網球場終於竣工了。於是,卜定佳期,袁小奇專程回了荊都。朱懷鏡被作為嘉賓邀請了,可事不湊巧,那些天他正好隨司馬副市長一道下基層調查研究去了,沒能出席剪彩儀式。他只是在下面賓館看電視時,看到荊都新聞裡播了這條訊息。皮市長和袁小奇同時出現在熒屏上,共同為網球場剪了彩,接下來兩人便進行網球表演賽。新聞節目的鏡頭當然不會很長,但袁小奇能以這種方式同皮市長一塊兒亮相,已經很不錯了。司馬副市長的秘書小江和朱懷鏡同住一個房間,他看了這條新聞,神秘地笑笑,說袁小奇是個謎。小江只是這麼隱晦地說了一句,沒有下文了。朱懷鏡佯裝糊塗,含含糊糊地哦了聲。他猜想小江是話中有話,只是不便明說。小江敢這麼說,說不定是聽司馬副市長說過什麼。關於司馬副市長同皮市長之間的微妙關係,朱懷鏡經常聽見。儘管人們議論這種事情的時候非常含糊,也並沒有提到什麼具體細節,但已是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兩位領導是面和心不和。朱懷鏡早就感覺到自己正一天天陷入尷尬境地。皮市長很賞識他,可他的工作職責卻是為司馬副市長服務。他必須學會走平衡木。

過後幾天,朱懷鏡還沒有回機關,又在另一地的賓館,從服務小姐送來的《荊都日報》上看到一篇報道:《悠悠桑梓情,拳拳赤子心——袁小奇,一個平凡人的故事》。袁小奇怎麼一下子就是平凡人了?看了標題,朱懷鏡就猜到這則報道是精心策劃的。文章的作者是新面孔,朱懷鏡不認識這人。一個神力無比的人,這會兒卻是平凡人了。朱懷鏡讀完這篇報道,見裡面隻字不提袁小奇的神秘功法,只把他刻畫成一位滿懷愛心、樂善好施的大善人,簡直是個活菩薩。這一段,報刊上對偽科學的聲討文章仍是不斷,而且出面撰文的多是些學界宿儒。

那天朱懷鏡回到荊都正是下午六點多鐘。他心裡掛著玉琴,想馬上跑去看看她,可他心裡像裝著別的什麼事似的,還是回家去了。香妹見他回來了,很是高興,忙接過他的包,為他倒水洗臉。香妹告訴他說:“瞿林前天晚上來過,送了六萬塊錢來。他說本來賺了近二十萬,刮油水的多了,他到手的就沒多少了。黃達洪他給了五萬,是黃達洪開口要的。老幹所劉所長也伸手了,他給了他一萬。黃達洪說陳雁為這個專案出了力,也應表示一下,他說給了她兩萬。”朱懷鏡抬起一張溼漉漉的臉,沒好氣地說:“你就不該收他的錢。我早就說過,我們不是為了圖他送個幾萬塊錢才幫他的。”香妹不知道朱懷鏡發的是什麼火,望著他不說話。朱懷鏡便又埋下頭去洗臉。他是怪瞿林不該把給誰送了多少都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多難聽!江湖上跑的人,事情做了就做了,嘴上還說什麼?

吃過晚飯,朱懷鏡想今晚就不出去了,好好陪一會兒香妹。這麼想著,他心裡暗自歉歉的。兒子去自己房間做作業去了,他兩口子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手抓在一起捏了一會兒。香妹臉上泛著紅暈,很像一個幸福的女人。只要朱懷鏡呆在家裡,能感覺到他的存在,能呼吸到他的氣息,她就知足了。香妹說:“你這幾天不在家,柳潔來家裡玩過幾次。”“是嗎?”朱懷鏡隨口問道。香妹說:“我起先以為她沒有事,只是來玩玩。後來就聽出些意思了。她是想讓我給她介紹男朋友。我答應試試,看看我們那裡有沒有合適的小夥子。”朱懷鏡警覺起來,說:“做媒的事往往費力不討好,你不要管這閒事。”香妹說:“有好小夥子的話為什麼不成全人家呢?”朱懷鏡不好明說,只道:“反正你不要管人家的事。她現在是柳家的女兒了,柳子風自己會有安排的。我們去攪和,反而不好。”

兩口子正拉著家常,電話響了。朱懷鏡去接了,是張天奇,“哦哦,張書記,你好你好!你在若有還是在荊都?”

張天奇說:“在荊都,剛到的,住在荊園。你晚上不出去嗎?我想來看看你。”

朱懷鏡忙說:“哪裡哪裡,還是我過來看你吧。你住在哪間房?”

“還是我到你家裡來吧。”張天奇說得很懇切。

朱懷鏡不好再推脫,只好說在家恭候。香妹聽說張天奇要來,忙起身收拾客廳,拿出水果擺上。張天奇畢竟已是地委副書記,竟然上門來拜訪,朱懷鏡心裡難免有些得意,覺得自己很有面子。朱懷鏡感覺有股氣從喉頭咕嚕咕嚕往下鑽,直躥肛門。這股氣在肛門邊一堵,他便想上廁所了。朱懷鏡總是這樣,一激動就屎急尿慌。他只好扯了紙,去蹲廁所。從荊園賓館來這裡沒有多遠,驅車一會兒就到,朱懷鏡擔心張天奇馬上就到了,自己卻蹲在廁所裡,會很難為情的。可越是這麼想著心裡就越急,半天也拉不乾淨。這時,聽得外面張天奇來了。朱懷鏡只好草草了事,淨手出來。卻只見張天奇一個人坐在沙發裡。朱懷鏡正要問,張天奇看出了他的疑慮,說:“我讓他們在下面等著。”朱懷鏡知道他說的是他的秘書和司機,就說:“怎麼不叫他們上來呢?”張天奇搖搖手說:“沒關係的。”張天奇接過香妹遞過的茶,喝了口,問了些客氣話,就玩笑著對香妹說:“小陳,我同懷鏡去裡面說話,對不起啊。”朱懷鏡不知張天奇有什麼大事要說,只好請他去了書房。坐了下來,朱懷鏡笑著問:“張書記有什麼好事?”張天奇嘆了一聲,說:“懷鏡,出了點小麻煩。”張天奇狠狠地吸著煙,濃濃的煙霧將他那張平日裡很有涵養的臉襯托得有些陰沉。他這表情不像是出了小麻煩。朱懷鏡沒有問下去,也默默地吸著煙,望著張天奇,等他下面的話。

張天奇吸了會兒煙,才緩緩說道:“這幾年,為了跑專案,我們花了些活動經費。特別是高陽水電站,跑市裡和北京不下二十次。誰都清楚,現在事情不好辦,不花些活動經費是辦不好的。還好,高陽水電站明年總算可以動工了。但是,麻煩也來了。有些經費財政上不好處理,我讓國稅局想點辦法,就只一兩萬塊錢。我是交代國稅局局長龍文辦的。龍文卻把這事交給了城關稅務所的所長向吉富。沒想到向吉富想的辦法是收稅時大頭小尾,侵吞稅款。這狗東西竟藉機為自己撈了兩百多萬,說都是縣裡拿去跑專案去了。這事終於被捅出來了。真查起來,就會查到我的頭上。”

朱懷鏡聽了,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便說:“到你手裡就一兩萬塊錢,又是用做縣裡跑專案的活動經費,我想沒關係的。你是廉潔慣了,對自己要求嚴啊!”

張天奇輕鬆不起來,仍是嘆氣喧天:“話是這麼說。我自己雖沒沾一分一文,但我剛到地委副書記位置上,就讓人來查經濟問題,也不太好。何況侵吞稅款,性質嚴重。”

“那麼你的意思……”朱懷鏡試探道。

張天奇說:“我知道龍文一直對你很尊重,只有你的話他聽得進去。”

朱懷鏡這才知道張天奇的意圖。他原來還以為張天奇是專門登門來看望他的,卻是自作多情了。他想這事不好辦。向吉富真侵吞那麼多稅款的話,必死無疑。人命關天,不可能草草結案,必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這就難免不帶出張天奇。錢雖不多,也沒進張天奇私人腰包,但侵吞稅款非同兒戲。更可怕的是一旦有風聲說張天奇牽涉這個案子,一夜之間,各種稀奇古怪的說法就會在烏縣風行起來。流言就像瘟疫,很快會在若有地區乃至整個荊都市流傳開來。市裡領導也長著耳朵,自然也會聽到關於張天奇的傳言。當官不可能不得罪人,那些平日裡對張天奇有意見的,說不定就藉機落井下石,索性再舉報他些事情。於是傳言就越來越像那麼回事了,說不定就有哪位領導批示立案查一查張天奇的問題。張天奇沒什麼問題還好說,真有什麼問題,這一查麻煩就大了。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何況有些事情平日看著沒什麼大不了的,真往桌面上一擺就說不過去了。即便是龍文的嘴巴堵住了,向吉富的嘴巴可是長在他自己的腦袋上。一個反正是死路一條的人,誰能保證他不瘋狗一樣亂咬一氣?朱懷鏡想了想,問:“張書記,辦這事你同向吉富碰過面嗎?還有哪些人知道這事?”

張天奇說:“我只同龍文講過,請他想辦法支援一下。沒想到他是這麼想辦法的,更沒想到他找的是向吉富這樣的渾蛋。別的人可能還不清楚這事,我也沒同縣裡其他領導通氣。烏縣班子你清楚,有個別人喜歡弄手腳,所以當時我想通了氣反而不好。”

朱懷鏡笑道:“既然這樣,我說,你就連那一兩萬塊錢都不要認賬。”

“這樣行嗎?”張天奇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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