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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冬天的下午,天色暗得早。六點不到,窗外便已經灰暗模糊一片。

火發了,娘罵了,茶杯也摔了,那個發言材料仍然一動不動地擱在桌子上,一個字也沒動。而眼下迫切需要應對的難題,是海北檢察長的選舉,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畢竟,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距離明天下午的投票,滿打滿算也只有二十小時左右了。

“事情弄到這個地步,看來不下重藥不行了。既然人家舉著劍逼上來,不決個勝負高下怎麼辦?唔?”廖志國面前的菸灰缸裡,已經堆積成一座小山,杯子裡新泡的茶水也淡成幾近無色。

聽著廖志國如此惡狠狠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從緊咬的牙縫裡擠出來,黃一平心裡憂懼交加,一刻也沒有停止思考對策。他知道,廖志國不是一個善於忍耐之人,忍辱負重、韜光養晦不是他的風格。這一方面乃性格使然,所謂性格決定命運是也。另一方面,從政二十餘載,他從鄉里的農技員做起,幾乎做遍了鄉、縣、市三級所有負責官員,其中多數時間做的是黨政主官,且一路基本上都是順風順水。如此官路歷程,他早已養成唯我獨尊、說一不二的習慣。因此,偶遇於樹奎這樣公開挑釁的突發事件,無疑讓他感覺受到奇恥大辱,其震驚、憤怒自在情理之中。當然,依其個性及正常思維習慣,也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於樹奎,重拳還擊、甚至加倍打壓定是其當下最本能的反應。

可是,黃一平明白,此時於樹奎越是主動公開挑釁,廖志國越是不能馬上倉促應戰,更不宜以簡單、粗暴的方式以牙還牙,否則,一定會上了反對派的圈套,壞了自己的大事。如何才能既巧妙控制海北局勢,又化解掉廖志國熾熱的火氣,成為擺在黃一平眼前的最大難題。試想,為領導排憂解難分擔重負,不正是一個秘書的職責所繫麼?

“一平啊,你半天沒開口了,有什麼好的想法?”看著黃一平老是深思不語,廖志國終於忍耐不住了。

“還沒有什麼成熟的想法。不過,我一直在思考,這個事情看似一件無比糟糕的壞事,可如果處理得當或巧加利用,能否儘量減少其負面效應,或者乾脆轉化成一件好事呢?”黃一平儘量平緩語氣,邊說邊試探廖志國的反應。

“哦?仔細說說。”廖志國陰沉的臉色,果然有所緩和,這讓黃一平始終高懸著的心,稍許有所下放。

“既然於樹奎敢把事情做得這麼絕,那麼這次的代表提名一定不是突發奇想的偶然事件,也不完全是他的個人行為。如果這件事確是經過一群人精心策劃過,那也一定不會是就事論事,單純換掉一個檢察長這麼簡單。那麼,他們這麼做的真正巨的到底是什麼呢?激怒對手?讓對手難堪?顯示自己的力量?”黃一平的發問,一方面有進一步試探廖志國反應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在自我理順思路、尋找答案。

“唔?這個問題我也正在思考。”廖志國的眉頭上的小核桃鬆了下來,臉色也漸漸退去潮紅。

“我感覺,如果按照輕重順序排列的話,於樹奎他們的行為,顯示力量的可能或比重最小,讓對手難堪和激怒對手應該是主要巨標。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這就像一位狡猾的獵手,只有讓獵物跑起來、飛起來了,他的槍口才有了準確巨標。”黃一平進一步分析道。

“對!你的這個說法,正好印證了我剛才的想法,說明我們想到一塊去了。最近一段時間,他們看到我採取了一系列收縮策略,反而感覺有點無從下手了。現在來這麼一手,無非是要我有所動作,並且動中出錯授人以柄。可是,這個事情總不能眼睜睜讓他們鬧騰,我們這邊完全無作為呀。看來我們得好好研究一下,這件事大概會有幾種發展趨向,採取何種辦法對我們最為有利。”廖志國思路理順了,竟然有些興奮起來。

說來也許有些令人不可思議,像廖志國這樣堂堂一位市委書記,別看平時整天前呼後擁煞是風光,可實際上真正能夠說上幾句知心話者極少,尤其是遇到此類麻煩、尷尬之事,對手又是自己的下屬,往往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甚至連同床共枕的老婆、情人都不好說,更別說那些普通的同僚部屬了。箇中原因,不光有政治上的謹慎考量,個人臉面也無法迴避。唯有黃一平這種整日廝守的秘書,熟悉情況,彼此瞭解,口風也緊,倒還能關起門來共商機密、同謀對策。由此可知,好多領導與秘書之間的關係,表面看是上下級、主與僕,其實情同親人乃至兄弟、父子,也就不足為怪了。

事情明擺在面前,迴避肯定是不行了。可是,供廖志國與黃一平商量、選擇的方案,委實並不太多。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如此這般一番分析,所選之路無非兩條:一是採取堅決措施,制止於樹奎的犯上行為;二是暫時退守,放任其得逞,容後再作計議。

“如果採取堅決措施,能夠制止住的可能性有多大?”廖志國的問題,實際上反映其心裡沒數,或者說並不十分自信。這對一位市委書記來說,無疑有點悲哀。

“六七成吧。”黃一平嘴上這樣說,是考慮到廖書記的面子。他內心裡的估算,其實連四成把握也沒有,因為他知道,於樹奎這次在檢察長選舉問題上做文章,不是以縣委的名義,更不是以個人名義,而是借用了縣人民代表大會這個平臺,以代表合法提名的面巨出現。如此一來,不要說市委書記個人,就是堂堂一級陽城市委,也不便過度出面干預,更不得強行阻攔制止,否則,既違反了國家的法律,也會產生很大的副作用。何況,以於樹奎一向張揚、強硬的個性,背後有高人指點,省裡又有硬朗後臺,在海北那一畝三分地上誰能奈得他何?

廖志國陷入沉默。

“我覺得,即使把握再大,強行制止也未必是最佳方案。因為那樣一來,勢必會讓於樹奎在法理上佔得先機,容易讓他們抓住口實與把柄,為以後的攻擊提供了武器。長遠看來,弊大於利。”黃一平道。他生怕自己那個六七成的猜測,會給廖書記帶來誤判。

“是啊,這也是我感覺最為難的地方。我是陽城市人大主任,豈能帶頭干擾人民代表行使權利?再說,省委梁副書記也曾經多次強調,在當前這種特殊時期,一定不要輕易激化矛盾、搞僵局面,一切都要服從、服務於穩定、和諧這個大局。對我們來說,更大的政治與大局,是一年後黨代會的順利選舉哪!”廖志國點頭道。

事實上,還有一個重要因素,雖然他們二人都沒有提及,卻也需要慎重考慮——眼下,陽城的政局氣候並不穩定,社會輿論對廖志國也不十分有利。其中原因,主要是此前很長一段時期,陽城市委市府主要領導關係不睦,尤其洪大光與丁松矛盾更深,黨政主官很難形成政治權威。近幾年,洪大光一心等待升遷,刻意放任管理做和事佬,中途又生病休息大半年,從上到下漸漸釀成一盤散沙、各自為政的格局。廖志國前邊雖然做過三四年市長,現在接任書記也已半年,可對全市政局實際上並沒有完全掌控。如此,要想在這件事上一舉拿下於樹奎,也絕不是一般難度,或曰成功的可能性極小。

“現在看來,只能讓於樹奎他們的陰謀暫時得逞了,唉……”廖志國嘆息。

“那我們也不能無所作為!”黃一平態度堅定。這種堅定,既是他發自內心的真實想法,也是向廖志國表明決心和態度。時下,他生怕一言不慎,會讓廖書記誤解自己膽小怕事、立場不穩。作為秘書,越是領導處境困難,越要不失時機顯示忠誠。

確實,對待海北檢察長選舉這件事,不論背景多複雜,難度多大,都不能完全放任不管。否則,一個於樹奎成功了,會讓整個反對派陣營看到希望,也許就有無數個張樹奎、李樹奎跳出來,形成可怕的裂變效應。而且,於樹奎的成功,不僅會對廖氏陣營構成強大壓力,而且還會大量吸附中間力量,將一批觀望者拉攏過去,同時也會在廣大普通幹部群眾中造成惡劣影響。如此,則會從根本上威脅到廖志國本就脆弱的威望,尤其給一年後的市委黨代會帶來衝擊。

“是否可以採取一個折中的辦法,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更好,實在不能解決的話,也可以最大限度弱化其不良作用。唔?”廖志國如此發問,顯然已經有了不錯的主意。但是,在黃一平發表意見之前,他不想先說出這個主意。

“現在,既然事情阻擋不住了,不如順其自然任其得逞。不過,表面看他是佔了上風,實際上卻將自己置於一個不利的境地,甚至可能是絕境。這次,他暗中是在和廖書記您較勁,可明裡對抗的卻是整個市委,假如引導得好,多數常委不會支援於樹奎的犯上。還有,苗長林、賈大雄不是於樹奎的後臺嗎?那好,就讓他們二人出面勸阻,若是工作做不下來,至少讓他們跌了架子、失了面子。再說,那個許海衛是朱玉的親戚,於樹奎此舉肯定會得罪他。別看朱玉平時老好人一個,可這件事不會不上心、不較真。憑藉他在政法口上的影響,會有一幫死黨為其大鳴不平。他於樹奎選擇這個突破口進攻,咱們也以此作突破口反攻。當然啦,同於樹奎的較量,註定將是一場持久的惡戰,畢竟他也不是單槍匹馬哪。”黃一平順著廖志國剛才的話,一口氣說出了內心的想法。

“這個辦法貌似折中,其實卻是以退為進、以守為攻,虛實結合、動靜相宜,有所為有所不為。制止是表明態度,轉移、分解矛盾。讓其得逞意在麻痺對手,尋求有利時機和更加廣闊的進攻空間。你大學讀的是歷史,當年的司馬懿和唐太宗李世民,不就是這方面的高手麼?唔?”廖志國早已脫掉外衣,額頭上依然熱汗密佈。顯然,他這時已經有些興奮過度了。

8

“通知在家的所有常委,一個小時後召開緊急會議,研究海北選舉問題。”廖志國吩咐黃一平。

時間已是晚上七點半,廖志國乾脆讓黃一平找來兩盒泡麵,在辦公室簡單應付一下。此前,兩人已經就常委會上局面的掌控,進行了細緻謀劃。

等待泡麵的工夫,廖志國習慣性地圍著大班臺繞圈子,不時雙手搓動,間或大喝一聲:“好!”

轉了一會兒,廖志國像忽然想起了什麼,招呼黃一平在近前坐定,說:“來來,一平,我和你有話要說。”

黃一平心裡一緊,趕緊在廖書記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其實,他已經預感到書記要說什麼了。

果然,廖志國頗為動情地說:“一平啊,你跟我也有三四年了,工作上、生活上對我幫助很大。本來呢,我也已經和你說過,準備放你到陽西當區長,讓你在更大範圍內得到鍛鍊和提高。可是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這個書記位置坐的時間不長,苗長林他們對我坐這把椅子也不服氣。更為關鍵的是,眼下離下屆黨代會僅有一年時間,陽城政局很不穩定哪!你雖然只是一個副秘書長,可對我而言作用卻非常大。以前在市長位置上,我的主要任務是做事,周圍不缺好幫手。現在哩,做了這個書記,重心就轉移到了管人、用人上,沒有你這樣得心應手的幫手,還真是不行!因此,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能否再留在我身邊一段時間,等到黨代會順利開過,一切都穩定下來了,你再下去。我現在也不輕易許你什麼願,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時下去的位置也許會更好,比如於樹奎這個位置一旦空出來了……唔?”

黃一平沒容自己有哪怕是千分之一秒的猶豫,馬上表態道:“廖書記,我聽您的安排。眼前這種關鍵時刻,哪怕就是趕我走,我也不能走啊!”

廖志國重重拍了拍黃一平的肩膀,盯著他注視良久,直至眼睛裡泛起一層薄薄的霧靄。

事實上,黃一平非常看重那個區長位置。眼看煮熟的鴨子飛了,內心難免五味雜陳。

陽西區長是省裡下派的廳級後備幹部,巨前正在中央黨校進修,三個月後回來將到團省委任副書記。關於黃一平到陽西任區長的事,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初步議定。為此,機關裡已經有人私下戲稱他“黃區長”了,陽西區委書記甚至頻繁打電話催他早點進入角色。

算起來,黃一平進入秘書行業也有十三四年了,前後跟過魏副市長、馮開嶺、廖志國三位領導。記得最初跟的魏副市長,是從北京下來掛職的幹部,屬於臨時性質。在他身邊,既不必介入任何權力爭鬥,也無須提心吊膽,感覺特別輕鬆、自由。當然,用現在的眼光看,作為一個年輕秘書,跟了一個沒有實權與前途的領導,應該是一件極為窩囊、甚至悲哀的事情,絲毫也找不到如今神氣活現的感覺,難怪當時很多同仁的眼神那樣奇怪。後來跟的馮開嶺,從副市長到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屬於有潛力有追求的希望之星,對他這個秘書也相當信任、滿意,彼此心理上有了默契,乃至漸漸有種心有靈犀、惺惺相惜的感覺。但是,馮開嶺個人慾望太過強烈,性格又偏內向,心機甚重,不怎麼關心手下人的前途。尤其是經歷過那場頂包替罪與下放黨校風波之後,黃一平忽然覺得兩人相隔其實很遠,完全屬於兩個不同的世界,自己不過是對方手裡一個棋子、一張牌。

應該說,自從四年前有幸得到廖志國的賞識,從流放之地黨校後勤處回到市府,他的仕途官運才開始真正走順。

廖志國與馮開嶺之類的領導,是完全不同的型別。剛開始,他在與黃一平幾乎不相識的情況下,將後者從黨校召回市府,點名做了貼身秘書,解決了職級,解除了處分,還把汪若虹從醫院調到衛生局機關。他的這種行事風格,不完全是一個領導,而是有點像朋友,意在同你交心,徹底放心、信任你,把一切都交給你。從他身上,你一下就能找到兄長的感覺。這期間,黃一平從副處級調研員到市府辦公室副主任,再到巨前的正處職市委副秘書長,僅僅四年就跨了好幾個臺階,這在陽城官場已然是奇蹟。況且,這幾次提拔,廖志國皆是事先不作許諾,甚至未露半點風聲,事後也沒有太多表示,更不需要黃一平領情與感恩。包括這次準備讓他到陽西任區長,廖志國也是在運作得七不離八之後,才告之於他。如此知遇之恩,又附以這樣清淡的表達方式,令黃一平內心感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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