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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死字從鬍子嘴裡脫口而出,再加上週圍的環境,嘉洛絨彷彿一下子被什麼東西觸動了,她忘記了恐懼,從鬍子身後跑出來,拼命對著面前那些人擺手,她不出話,因為焦急,眼睛裡憋著淚水。

她不斷的對這些人打手勢,她求對方不要傷害鬍子。

“讓女人替你出頭了?”宋坤壓住心裡的驚訝,他想不到鬍子在什麼都看不見的情況下還能雷鳴電閃一般的制住他手下的人“你可真夠齷齪的,你殺索南時候的氣勢到那兒去了?”

鬍子咬了咬牙,對於死亡,他其實看的很淡,每個人都有那麼一,誰也躲不過,只不過是遲早的問題。他不想死,是因為他肩膀上擔著重擔。他伸出一隻手,把嘉洛絨拉了回來,他暫時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這樣和對方對峙。但面對宋坤的汙衊,他一個字也不解釋,解釋沒用。

“看見了嗎?”宋坤對身後的那些人撇了撇嘴,“這個瞎子囂張的很,就是他殺了索南,搶了我們的東西,不能放過他,打斷他的腿!”

有人不明真相,真的以為是鬍子殺掉了索南尖措,幾個人同時舉起了槍,對著鬍子的腳。這麼近的距離內,面對幾把槍,鬍子也沒有完全躲避的能力,他不斷的拖著面前的人左右擺動,把每個可能『露』出來的空隙補上。

黑洞洞的槍口帶著威脅和死亡的氣息,嘉洛絨的身體抖了一下,緊接著就飛快的轉身跑回院子,拼命砸門。收留他們的是一對藏人夫『婦』,五十來歲了,沒有孩子,之前的一些響動已經讓這對夫『婦』從睡夢中醒來,再加上嘉洛絨使勁的敲門,很快,五十來歲的藏人披著袍子開啟了門,他看到眼前的情景,頓時一驚。

嘉洛絨拽著老藏饒胳膊,跟他比劃,老藏人分辨不出眼前究竟生了什麼事,但是他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而且看出宋坤那些人正舉著槍。嘉洛絨雖然沒有受傷,可心理的恐懼讓她的臉『色』變的蒼白,她無聲的哀求,求老藏人救鬍子。

老藏人很快穩住了心神,退回房子裡,等他再出現時,手裡已經多了一支土槍,他舉著槍,呵斥宋坤那幫人馬上離開。

宋坤的眉頭皺了一下,如果他單純是個走黑道的人,可能不會顧忌那麼多,但他身在蘇日的組織裡,有一些規矩禁錮他們的行為,他們的宗旨是尋找祖先的一切而不是製造殺戮,如果不是殺傷了他們的成員,他們不能隨意對一個無辜的人動手。

“這個瞎子是我們的仇人!他殺了我的兄弟!”宋坤對老藏人喝道“不要多管閒事!”

老藏人一聽到鬍子殺了人,神情立即遲疑了,他轉頭看了看嘉洛絨。嘉洛絨的手顫抖著,拼命跟老藏人解釋,她示意鬍子是個好人。

嘉洛絨無疑會讓人產生憐憫同情和信賴,隨著她的解釋,老藏饒遲疑消失了,他堅持讓宋坤這幫人離開。

“老東西!”宋坤的面『色』很不善,手裡的槍不由的握緊了。

砰!

老藏人知道自己一個人無法震懾對方,他毫不猶豫的朝開了一槍,土槍的槍聲像一道利劍,撕破了深夜中的寂靜。隨即,村子裡接連亮起了很多燈光,老藏人大聲叫嚷著,一些年輕力壯的村民很快就出現了,各自拿著武器。

這些村民的膽子並不大,他們可以不管外面生的事,但他們有一種凝聚力,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他們的家園,欺凌他們的族人。幾個經常乾重活的年輕人『露』出一身肌肉,穿著單薄的衣服站在夜風中,擋在宋坤他們面前。

“一群土包子!”宋坤不甘示弱,舉槍朝前走了幾步“不知道死字怎麼寫?!交出這個瞎子和那個女人,就沒你們的事了!”

幾個年輕人看到宋坤指著嘉洛絨,馬上就憤怒了,一個壯的和犛牛一樣的年輕人一把撕開自己的衣襟,一步一步走向宋坤。

“你!你找死?”宋坤硬著頭皮不肯退。

“是你在找死!”年輕饒胸膛很快就頂在宋坤的槍口前,但他沒有停步,就這樣硬壓著宋坤朝後退。

越來越多的村民都聚集過來了,隱隱中形成一道人牆,把他們全都圍在裡面,宋坤的膽子再大,也不敢動手開槍,只要他的槍聲一響,馬上就會被村民像麻袋一樣撕成碎片。

“瞎子!”宋坤不敢動手了,但嘴上卻還不願吃虧,他對鬍子喊道“索南你如何如何,我看也就是這個球樣子!靠別人護著?好!有本事,你在這裡呆一輩子!”

“滾!”壯實的年輕韌聲朝宋坤吼了一聲。

迫於村民的壓力,宋坤帶著手下的人離開了村子,但鬍子的心並不輕鬆,他知道宋坤會盯死這個村子,一旦自己離開,馬上就會被尾隨。更重要的是,他不能一直耽誤下去,如果在村子裡治不好自己的眼睛,那麼他必須走,他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看不到東西。

村民們過了很久才慢慢散去,但是那幾個年輕人不肯走,他們讓嘉洛絨放心,幾個人會死死的守著這個院子。

嘉洛絨和老藏人把鬍子帶回了屋子,嘉洛絨知道鬍子看不見了,她無聲的哭著,但哭的很傷心,她慢慢捧著鬍子的臉,不斷的搖頭,不斷的『摸』著鬍子的臉頰和眼睛。

鬍子終於得到了那個答案,他明白了,如果自己有一死去,會有人替自己難過,替自己流淚的。

鬍子輕輕握住嘉洛絨的手,笑了笑,“我瞎了,但我能看得到你。”

這句話讓嘉洛絨的情緒如同崩潰了一樣,她轉身拉住正在抽土煙的老藏人,打手勢求他幫幫鬍子,替他看看眼睛。

老藏人有點為難,村子很閉塞,平時村民生了病,一般都是用土辦法治的,他們沒有醫院的概念,也從來沒有遇到鬍子這樣的情況。

但嘉洛絨一直在哀求,老藏人還有他的妻子都很不忍,最後,老藏人連夜到村子裡挨家挨戶的問,其實連他自己也知道沒有希望,只不過是給嘉洛絨一個交代。

老藏人帶著無奈回來了,村子裡沒有人能看眼睛,鬍子沒有什麼表情,事情生了,除了面對,就沒有別的辦法可以逃避。然而嘉洛絨彷彿有些接受不了了,她抱著鬍子不停的哭,老藏人猶豫了一下,離這裡很遠的地方,有一座寺廟,寺廟裡的幾個喇嘛懂藏醫,如果真的沒辦法的話,可以去試一試。嘉洛絨馬上就打手勢問寺廟的位置,老藏人搖搖頭,沒有車子的話,路非常遠。

嘉洛絨立即就想再央求老藏人,找車子哪怕是犛牛拉車,把鬍子送過去。鬍子看不到嘉洛絨的手勢,但卻知道她要表達什麼,隨即拉住嘉洛絨的手,不讓她再央求。宋坤的人今被迫撤走,只是礙於村民的壓力,如果在荒郊野外落單,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尾隨動手。讓村民帶他們離開,就等於害了對方。

鬍子無形中等於被困在了村子裡,他的眼睛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可能會永遠失明,但他該怎麼離開村子?

如果一個人永遠都看不到東西了,他的信念,他的責任,他的承擔,可能會在短期內迅的崩塌,那種被放逐到永恆黑暗中的感覺很不好,沒有幾個人能夠坦然的接受。

他默默的在窗前站了整整半,回憶著村子四周的具體環境,嘉洛絨一步不離的陪在他身邊,唯恐自己一離開,失明的鬍子就會摔倒,會孤獨,會害怕。她時常都會伸出手,抓著鬍子的手,示意對方,自己一直都在,在陪著他,無論怎麼樣都不會離開。

生活中的一些細節,可能會被很多人忽視,然而鬍子是很注重細節的人,也許在沒用的時候,注意到一萬個細節都不會有什麼用,但真到了危急關頭,這些細節就可能改變一些事情。他回憶了半,就讓嘉洛絨去準備些東西。

黃昏的時候,村子裡的一些年輕人帶著嘉洛絨和鬍子到了村子東面,那裡是一片荒地,無法耕種,只能在氣候溫暖的季節里長稀疏的草。憑著直覺,鬍子剛剛離開村子就覺得宋坤那幫人已經暗中盯住了他們,不過這裡距離村子不遠,再加上那些年輕人都帶著土槍,宋坤的人不敢做的太過分。

所有的人好像在這片荒地上踏青一樣,悠閒的走著,時常會停下來在四周指指點點,光線越來越暗了,這些人沒有拿光源,宋坤那幫人也不好直接把光線照過來,他們死死的盯住這邊,卻看不到什麼具體的情況。

這一忙就是足足一個晚上,一直到第二,這群人才回到村子,吃飯休息。鬍子忙了一夜,卻沒有任何睏意,他再次站到窗前靜立著。

他不知道這一次有沒有把握,但已經到了不得不拼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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