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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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時候，兒時是很荒誕的，因為正在經歷一個心理、情緒起伏最跌宕的年紀。兒時曾發生過一件在今天看來很小很小的事，卻在我當時的心裡很重很重。

當時我大概上小學二年級，上課時我總看著窗外的樹發呆。我們的座位是一行一行的，老師揹著手，拿著本書在講課文，在座位之間穿來穿去地走，發現了我在看外面的樹，他就拿書本拍了下我的臉，想讓我注意力集中。

可是不幸的是，他打在我因為秋天乾燥而生的口瘡上，傷口立刻就流血了。我頓時特別難過，現在回憶起來彷彿都有淚水要湧出來的感覺。

老師把我哄出教室，我便覺得整個人生都失敗了，已失去了支點，沒有勇氣去面對生活。我從口袋裡找出一張破紙條、一個鉛筆頭，寫了一封“絕命書”，寫了一些對我父母安慰的話語，同時寫給一個關係最要好的同學，告訴他我要離去了，希望他幫我安慰我的家人。

寫完之後我把紙條攥在手裡，鼓足了勇氣去敲了一下教室的門，喊了一聲：“報告。”老師開啟門看著我說：“幹嗎？”我問老師能不能拿書包，我想回家。他更生氣了，覺得我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去配合他上課。其實後來我當老師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

他把我拽進教室，當著所有人的面，把我的書包拿出來，把每一本書放進去。他每放一本書時，我都覺得像是什麼東西捅在心上，痛極了。我一邊忍著這疼痛，一邊把手裡的紙條放到那最要好的同學桌子上，走出了教室。

那天天氣好極了，秋高氣爽，天是藍藍的。我手上拿著一個塑膠風車，忘了那個風車是誰的，秋風吹來的時候，那風車就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回到家後，看到我爸為了趕著給我們做午飯提前下班回來了，我愣在那兒看著他，他好奇我怎麼這麼早放學，而我卻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了一句謊說：“今天學校提前下課了。”我想，反正自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撒謊也不是大問題。我說：“我要先去給同學還這個風車，還完就回來。”轉身的那一瞬間，看見父親的背影，我想自己將要永遠地失去他，太痛苦了，不過一切也應該結束了。

我跑到了朝陽門，站在橋邊上長久地思考著是跳還是不跳。這時，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片吵鬧聲，我看到我爸、我們老師還有全班同學，一起向我飛奔過來。我當時就想，太好了，他們終於來救我了，我不用那麼尷尬地死去。

但不知怎麼地，我卻不由自主往和他們相反的方向跑起來，使勁地跑，卻跑不快。我們班一個叫朱立的同學跑得非常快，他追上來一伸腿，我就摔倒在地。我的那個口瘡又摔破流血了。這時候老師過來抱住我說：“你怎麼那麼傻呀。”後來這個老師對我影響特別大。他曾說我：“你將來不是一個棟樑之才，就是一匹害群之馬。”

想想自己現在沒成害群之馬，但也不算棟樑之才。但我覺得很慶幸，經歷了這荒誕的時刻，可以好好認識成長這件事了。人就是在荒誕中這樣慢慢地長大，我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好像那個口瘡又長在了嘴上一樣。

很懷念兒時，那時的楊樹，那時的風車，過往生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