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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安大長公主府上, 伏壽換了母親準備好的新衣走出來,只覺渾身不自在。
自東漢以來,女子多穿直裾衣裳, 此刻陽安大長公主給她準備的,卻是窄袖緊身的繞襟深衣, 衣裳緊緊包裹著她的臀部與胸口,華麗的綢帶束住腰身,曳地的下襬上繡著華麗精緻的紋樣。
“母親……”伏壽緊張得扯了扯鑲邊的袖口,又拎了拎露出裡衣的交領, 小聲道:“這……是否過於華美了些?”與陛下提倡的節儉可是不相符的。
陽安大長公主滿意得打量著自己的傑作,笑道:“擔心什麼?這是我從前的衣裳, 一次都沒上過身,要人重新漿洗過,倒像是新的一樣。”她又掐一掐伏壽的腰身,點頭道:“只改了改尺寸, 倒與你合適。”
伏壽仍是很不習慣,恨不能即刻到裡間換下來。
陽安大長公主瞭然笑道:“你平日多穿穿,習慣了就好了。正巧我要去曹子脩府上, 你也許久未見他夫人了吧?正好同去——就穿著這身衣裳。”
伏壽只得跟隨。
陽安大長公主出馬,也是為皇帝分憂。因丁夫人要來長安看兒子,皇帝要表示對曹昂的恩遇,便請陽安大長公主親自督辦, 要為丁夫人在曹府上闢一處獨居的院落出來。她想到馮玉來傳話時的情形, 什麼叫“想來殿下是最清楚怎樣能叫丁夫人安心的”。她為什麼就最清楚了?她是漢室大長公主, 先父是真正的皇帝。丁夫人是臣子的妻。她們有什麼共同之處麼?她輕輕撫上自己的面頰——都是年老色衰的婦人麼?都是與夫君面和心不和的妻子麼?
陽安大長公主目光落在顏色正好的伏壽身上,心裡幽幽嘆了口氣,她縱然知曉千般手段, 然而半生匆匆已過,不知不覺竟諂媚起年輕人來,妄圖透過靠近她們,汲取一絲青春與活力。老之將至,當如何自處?
曹府中,董意早得了訊息,更衣等候。
陽安大長公主做事細緻,知她孕中又一向多禮,因此先派了兩名侍女過去,要她們陪著董意在房中,不許她出來迎接。
陽安大長公主見過董意,誇讚了她幾句,又要隨從把帶的補品衣物等都呈上來,便起身道:“我去看看那邊新修的院子,陛下交代下來的差事,可不敢馬虎。”她拉著伏壽的手,放到董意手中,笑道:“你們小姐妹說話,我就不多留了。”
房中只剩了伏壽與董意二人。
自董意有孕後,兩人這還是第一次見。伏壽看董意,覺得她變得陌生了,成了一個凸著肚子的小婦人,雖然仍與從前那般修飾整潔、妝容精緻,但那小臉彷彿帶了些浮腫,不像從前那般美得驚豔了。而董意看伏壽,也一般覺得陌生了,從前伏壽總是中規中矩的衣裳、中規中矩的妝容,在一群人裡沉默寡言時就如一堵牆,如今卻換了緊身華麗的深衣,許是悄悄絞過面,整個人看著也白淨了許多,是個美麗的少女了。
兩人原本也不算有多麼深厚的情誼,董意月份大了有些乏力,而伏壽還未婚嫁、也覺難以啟齒問及孕事。兩人聊了一會兒城中近來時興的衣裳樣子,從前一起打過的首飾收在何處,宮中萬年長公主與蔡先生都安好,再聊到今冬比往年更冷了些……話題漸漸耗盡,房間裡安靜下來。
好在陽安大長公主的侍女前來傳報,通知伏壽離開。
兩人都暗暗鬆了一口氣。
伏壽堅持不讓董意送,忙忙出了門。她想,大約是今日新穿的衣裳,叫她渾身不自在,連話都不能好好說了。
後來,伏壽常常後悔,如果她早知那日是此生最後一次見到董意,她總該問董意一聲,果真嫁給了良人麼?然後在那座映滿金色夕陽的小室內,耐心聽董意講一講她的故事。
董意早產的訊息傳來時,曹昂正陪著劉協在城郊檢視試種的兩季小麥。
長安城附近,小麥原是隻能種冬天一季的。劉協命人嘗試了將近四年,直到今年,春天種下去的那一批小麥,這次秋天才有部分結了飽滿的穗兒。
劉協大感振奮,接到訊息,令人佈置之後,次日便帶著曹昂趕來城郊了。
兩人一天下來,走訪了盡二十畝的試種田地,想到若小麥果真能在北方做兩季成熟,對民生會帶來的提升該是何其巨大,都覺欣喜。
這麼忙了一日,恰逢落了秋雨,路上溼滑,天氣也寒冷,劉協便索性留在城郊外宿一夜,吃著農人自己喂的雞肉,喝著自釀的米酒,正好與田頭上負責的農人也坐下來聊一聊。
就這麼吃了酒,談到後半夜人都散去了,劉協正與曹昂說起接下來在北方嘗試種兩季水稻的事情,忽然就見汪雨頂著一臉的雨推門而入。
劉協與曹昂都坐起身來。
汪雨顧不得臉上雨水,聲音裡還帶著秋夜的寒氣,“曹夫人發動了——早了。”
曹昂愣了一愣。
劉協倒比他反應快,立時下榻穿鞋,道:“婦人生產不是小事,你得回去。你在,她也安心。把朕的好馬牽來,給子脩……”他說到這裡,忽然想到曹昂今夜也吃了酒,又道,“叫子柏帶人跟著。”他交待了這一通,回身卻見曹昂還坐在榻上發愣,以為他是慌了,便放緩了語速,道:“你也別太擔心,都說七活八不活。董氏恰好是七個月,當是有驚無險的。”
曹昂這才回神,穿了鞋直挺挺往門外走,走到門邊又反應過來,回身要向皇帝告罪。
劉協輕輕一推他,站在門邊,於人喧馬嘶中,看淳于陽帶人陪著曹昂,冒著寒雨,沿著那一條泥濘的小路漸漸遠去了。他回房中,又對汪雨道:“往太醫館傳話,叫專精接生的醫工都往曹府去——別的醫工也都備著。”
汪雨答應著一躬身去了。
劉協獨坐房中,微醺時輕微的快感漸漸消退,一時無法入睡,索性又到門邊,叫發燙的身子吹吹冷風,人也愈發清醒起來。
如此過了不知多久,忽然泥路上又有一隊人馬前來,給羽林郎攔在路上。
劉協眉心一動,對身邊的宮人道:“去問問。”
一時那宮人去而復返,垂首道:“來的是曹大人府上僕從,說是夫人誕下一子……產後出血不止,已是……”
劉協只覺這秋風吹得他骨頭縫都發寒。
他點一點頭,示意那宮人退下,而後獨自仰頭望向無垠夜空。
宮燈照耀下,自夜空落下的細密寒雨,彷彿一根根銀針,紮在這千瘡百孔的大地上,刺痛人間多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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