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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燕綺抬眸看去,見那屏風之側,雕窗之下,淡淡側身而立的男子,正噙一絲溫潤笑意看向自己。一別多日,眼前人物俊雅依舊,仍是一身點塵不染的雪白襯衣,只那一雙溫柔帶笑的眼睛越發幽深,越發沉斂,越發令人看不到邊際。

“燕綺,多日不見。”他向她走來,自然而然喚了她的名字,帶著些親近,卻不會令人覺得唐突。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有一剎那的停留,這令林燕綺下意識微側了臉,不願被他看見自己額上那道傷疤。

縱然有齊眉的斜劉海遮著,他還是看見了。

這就是那道疤了。醫院爆炸當日,是她不顧危險衝進病房,護著念卿撤離,在千鈞一髮之際替念卿擋住了炸飛的玻璃。若沒有她,那些炸成無數尖利碎片的玻璃,就將盡數飛濺到念卿身上。她因而受了不輕的傷,傷愈之後,額頭仍留下一道無法消弭的淺淺疤痕。念卿卻在那驚心動魄的爆炸中毫髮無傷。

薛晉銘的目光從那傷疤上掠過,仿若沒有瞧見,上前替她和蕙殊拉開座椅,親手為她們斟上陳年女兒紅。桌上菜餚琳琅,襯著琥珀色的女兒紅,入目活色生香。四少是最會享受的人,由他安排的一桌子菜式,看似簡單隨意,實則精妙入微,無一處不是最最熨帖。屏風外,幽幽細細傳來清唱小曲的稚鶯似的女聲,那是個穿水紅衫子的豆蔻少女,恰是一口熟悉的柔緩吳音,字字句句,低低婉轉,唱來卻是入骨悱惻,“仙偶縱長生,論塵緣也恁爭,百年好合風流勝,逢時對景,增歡助情,怪伊底事翻悲哽?問雙星,朝朝暮暮,爭似我和卿。”

薛晉銘執壺斟酒的手,略略一顫,那琥珀色的女兒紅從杯中濺出一滴,浸開暗色痕跡。

蕙殊的笑語也頓住,靜靜的,只聽那紅衫女子細細聲唱下去,一闋《密誓》唱完,並未接後面的《埋玉》《哭像》,似有人不願聽那悲悲慼慼的段子,她便指弦輕轉,曲調低迴,將那空惘彈詞輕輕唱來,“唱不盡興亡夢幻,彈不盡悲傷感嘆,抵多少淒涼滿眼對江山。我只待撥繁弦,傳幽怨;翻別調,寫愁煩,慢慢把天寶當年遺事彈。”

湘妃簾後,女兒紅陳年醇香嫋嫋,一室幽靜。良久,側耳靜聽的三人一動不動,似連什麼都忘了。

“他們……可還好?”打破這緘默的,卻是林燕綺。

薛晉銘沒有回答,連那秀挺眉峰也未抬一下,只專注地將一杯酒斟滿。

蕙殊也靜默。

林燕綺話已脫口,無法收回,一時間只覺追悔。

不該問的,真真不該問。那兩個人,必不願再被人記起,不願再被人談及。關於他們的傳奇,最好的結局,便是在時光裡慢慢模糊,慢慢遺忘。

可是她又怎麼能忘。她親眼見過那樣一個男子,親眼見過那樣一段深情。只要見過,便是再也不能忘的。那一夜的月光,她記得,也如今夜一般幽沉靜好。淡淡的月華從簾隙裡照進,將一切都染上如水的清冷。沉睡在一泓月色裡的女子,彷彿是白茶花的精魅幻化。沒有人忍心驚擾那樣的睡顏,她不忍,那久久佇立門前的男子也同樣不忍——哪怕,他已一動不動站在門前許久,任月光照得他兩鬢如雪,卻遲遲沒有推門而入,沒有走近那咫尺之外的女子。他只是靜靜看她,以刻骨的懺悔,以銘心的深摯,就那麼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月光映照他深邃的眼,在他眼裡沒有悲喜,沒有傷痛,只有一片天地俱歸無物的空徹。那些身外得失,功名譭譽,再也不能夠羈絆他。

在那眼底空徹世界裡,唯一留存的影子,便是沉睡中的那一個人。

薛晉銘端起一杯女兒紅,凝視杯中漣漪,仿如看見世事動漾,不為任何人的悲喜而停留。

總要有人隨這塵世輪轉,不停走下去。走下去的人,有無奈,亦有堅持。抽身離去的人,是真正智者,亦是真正勇者。

燕綺不能忘,他又何嘗能忘。當孑然一身自風雨中歸來的霍仲亨,在一眾親信部屬面前,從容吩咐他們公佈他的死訊,命令他們向南方政府易幟效忠,往後效忠家國如同效忠於他;已是心無掛礙的霍仲亨,面對苦苦挽留的部屬,淡淡一笑,“我這半生,於國未有建樹,於家未盡責任,唯一可慰平生之事,只有這一樁。”

兵以弭兵,戰以止戰,是他多年不滅的信念。如今這信念終被他自己打破。若是他不退反進,逐鹿天下,正是良機。然而他若一戰,面臨分裂危機的南方政府再難號令大局,四方割據再度紛起,各地軍閥無所歸附,野心者、投機者、復辟者頓失制掣,耗盡半生心力得來的南北和局,只怕終究要毀在他自己手中。難道要再耗去整個的後半生,去打破前半生的信念與成就,以此證明他們全都錯了嗎?

霍仲亨如是笑言——

“也許我們所走過的,並不是最正確的路。在這條路上,我竭盡全力往前走,走對過,也走錯過。先總統為國家鞠躬盡瘁,止步在離畢生信念一步之遙的地方。如今我何其有幸,有生之年將親見南北一統,大願得償。這條路走到此刻,即便強逼自己再走下去,也未必能領你們走到盡頭。我們這一輩人最好的時間已經過去,我們經歷過黑暗與輝煌的時日,成敗對錯,只有時間可評說。我老了,剩下的路你們自己去走,往後已是一個新的天下。”

言猶在耳,字字句句如鐫刻在心。眼前彷彿仍見著霍仲亨長衫磊落,兩鬢染霜,拂袖自茲去,拋卻了半生戎馬,一身肅殺。

薛晉銘慢慢將一杯酒飲盡。陳年女兒紅的回甘綿長,浮上舌尖唇畔,化作一縷若有若無笑意。“他們很好,她已好起來,一切都在好起來。”

簾外彈詞清轉,彷彿是為了應和他的話,嚦嚦唱著半支新曲,“閒情萬種從今掣,論聚散浮萍一葉,願結個再生緣,歲歲團圓不缺。”林燕綺輕籲出一口氣,回眸與蕙殊相視而笑。

雕窗外,一輪冰魄,清光照徹。不覺夜遲,三人一同從明月樓出來,許祁蕙殊只說要去接她五姐,撇下他兩個匆匆便走了。

薛晉銘送燕綺返家,難得良夜,得遇故人,兩人興致頗高,一路慢慢散步走回去,只讓司機開著車子在後面徐徐跟著。在一處即將打烊的賣花鋪子外,林燕綺看見一盆開得極好的白山茶,依稀有幾分茗谷白茶的風韻。薛晉銘停下來,將那盆花買了,挽起襯衣袖子,俯身抱起那花盆,對燕綺笑道:“我不會養花,你且替我養著吧。”

燕綺朗然一笑應諾。來到屋前,薛晉銘將花交給了門房,與燕綺握手道別。燕綺走上臺階,復又駐足回眸,微微紅了臉,輕聲道:“你多保重。”

薛晉銘頷首而笑,目送她娉婷身影消失在門內。昏黃路燈下,他靜靜站了一會兒,低頭從煙盒中取出一支菸來。一點火星閃爍,青色煙霧騰起,籠住他眉目。他抬頭,煙霧從唇間徐徐飄散。

半空中月華皎潔,也不知他們如今所在之處,是否也有一樣的月光。驀然間,心頭兜上那一句“只有關山今夜月,千里外,素光同”。悵然笑意浮上眉間,心頭一點隱痛,不能聚,不能散。

薛晉銘轉身走向車子。司機為他拉開車門,低聲說:“有訊息到了。”

薛晉銘面無表情坐入後座,接過司機遞上的一份褐色機密函件,就著路燈光亮,淡淡掃了一眼——上面只有簡短的七個字:“灰鵠墜入荊棘叢。”

一絲冰冷笑意浮現在薛晉銘薄削唇邊。這七個字,將變成明日各大報章上關於前總統流亡途中客死異鄉的頭條新聞。

那修長優雅的手,將褐色函件緩緩合上。雪白袖口上,兩粒黑曜石袖口在夜色中閃動幽冷光澤。黑曜石相傳為避邪之物,以百鍊之精純,鎮煞擋惡,去疾除穢。

偈雲:淨洗寶珠,當願眾生,內外無垢,悉令光潔。

——《衣香鬢影·千秋素光同》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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