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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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煙被紀雲昕的理直氣壯嚇到了，隨後她禮貌拒絕了，兩人進酒店時簡煙還避嫌讓紀雲昕先走，紀雲昕偏頭看她：“你先進去吧。”

“我打個電話。”

簡煙看出她在找藉口，她低低應下走進酒店裡，上電梯時那種失重感襲來，她胃部又開始隱隱不適，她準備拍怕胸口手上發出塑膠袋的咔擦聲，簡煙低頭開啟袋子，裡面放了很多酸梅，罐裝，散袋都有，除此外還有一小袋黑色的糖，她掏出來看，是話梅。

真是——沒一個她愛吃的。

下電梯後簡煙將袋子扔在旁邊的垃圾桶裡，沒一會她又折回來拎在手上徑直回屋，剛開啟房門就接到蘇子期電話。

手機在羽絨服口袋裡叫喧，簡煙拿手機時手指碰到一個軟軟的東西，質感很像之前紀雲昕贈送的禮物，她掏出來看眼，果不其然，是一個粉紅色的河馬，手掌大，馬頭上還有個圓形釦子，她手指摸在河馬的腹部，果然摸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什麼時候放進去的？她怎麼不知道？

手機鈴還在叫喧，簡煙拿著河馬接通電話：“喂，蘇姐。”

“到家沒？”蘇子期帶著藍芽，歪頭看窗外。

“我到了。”簡煙問：“你到了沒？”

“還沒呢。”蘇子期轉動方向盤：“今天紀總是為你去的吧？”

簡煙沒隱瞞，誠實道：“嗯。”

“看的出來。”蘇子期面帶淡笑：“不過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摻和，你自己拿主意。”

她既然看的出來紀雲昕是為了簡煙而去，自然也能看的出來紀雲昕那眼神，分明是被煙煙吸引了，不過簡煙之前受的傷那麼重，不會輕易原諒也能理解，她還是不要橫插一腳了，左右感情這種事，還是當事人比較清楚。

簡煙原以為會聽到說教，沒想到蘇子期這麼說，她聲音軟一點：“我知道了，蘇姐。”

“對了，節目組那邊給我發行程了，你看到了。”

“群裡看到了。”

“那行，不囉嗦了，我和顧導打個電話。”

簡煙結束通話電話之後將手機放茶几上，手指碰到塑膠袋，她偏頭看眼，頓幾秒後她從裡面拿出一袋話梅，剝開一顆放在嘴裡，舌尖立刻酸酸甜甜，壓下她剛剛反胃的感覺，簡煙脫掉鞋子靠在沙發上，側躺，指腹按在河馬的馬肚子裡，房間隨即響起紀雲昕清冽嗓音。

“……抱歉，我對那晚的印象實在不是很深刻了，我只記得你很沉默，晚飯是我和爺爺陪你吃的……”

簡煙思緒被紀雲昕的聲音拉回曾經，她斜躺在沙發上，抓著粉色河馬玩偶，目光沒有聚焦，神思飄向遠方。

那天確實下了很大的雨，紀松林帶她回家，路上他說她父母在外地出差有陣子回不來，讓她去紀家住一段時間，起先她還很高興，可是半路上她接到警方電話，被告知父母都沒了，她強忍從車上跳下去的衝動憋了很久，最後低頭慟哭。

到紀家後紀松林讓她先回家她不肯，他只好將一切全盤托出，還告訴她一切後事都有紀家安排，以後她就是紀家的人，她那時候死活不肯跟他進屋，不管誰來勸她都不肯，直到紀雲昕過來。

她手上拿著乾毛巾和一把傘，她站在自己面前對她道：“你是簡煙嗎？我叫紀雲昕，我聽爺爺說了，你父母的事情我們都很遺憾，但是你不能倒下，簡煙，你要是倒下了，你父母也不會走的很安心。”

那時候的她盯著紀雲昕看，許是因為同齡，也或許她被說動了，她們倆站在同一把傘下，她問：“如果我不哭了，爸爸和媽媽會回來嗎？她們會來接我嗎？”

紀雲昕不像紀松林和紀水泉那樣岔開話題勸她，她很直接的搖頭，神色堅定道：“不會。”

那兩個字如錐子狠狠紮在她胸口，鮮血淋漓，時隔多年，她還是感謝紀雲昕當時沒選擇安慰她，而是直接告訴她結果，縱然她被那兩個字扎疼到差點窒息。

可比起所謂虛假的希望，她寧願接受殘忍的事實。

後來她隨紀雲昕回屋了，她想讓紀松林帶自己去醫院看看，紀松林安撫她現在警方還在調查，沒法探望，她只好住在紀家，頭次進紀家，面對周身陌生的一切，她渾然不在意，整個人猶如行屍走肉，紀雲昕說對那天的事情記不太清楚了，其實她餘下的記憶也模模糊糊，唯獨和紀雲昕有關的，還算清晰。

進紀家後，紀雲昕帶她去浴室換了乾淨的衣服，晚飯是紀雲昕和紀松林陪她吃的，她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吃，也不記得吃了什麼，她只記得那晚是她從有記憶到現在，最難捱的一晚，她抱著被子哭了睡，睡了哭，整整兩天，紀家的人進進出出，她卻只想睡覺，最後還紀家的醫生過來給她打吊瓶，她在床上躺了一週，紀松林每晚都陪她到很晚，還會問她想不想去看看她父母，當她知道訊息的那刻，她恨不得立馬就過去，可是真的等到能看望了，她卻退縮了，紀松林不敢強迫她，讓杜雁好好照顧她，他和紀水泉去處理後事，那天紀雲昕回來後沒進自己房間反而先來她房間，她站在床邊良久才說道：“你真的不去看了嗎？”

她抱著被子背對她，不想去，只想哭。

紀雲昕繼續說：“這是你最後一次能看到他們的機會了，簡煙，如果我是你，我會去的。”

“雲昕！你什麼都不懂，回屋去！”杜雁呵斥紀雲昕，還走到床邊輕拍她背部：“煙煙不怕，不想去就不去，沒事，爺爺和你伯父會處理好的，別怕。”

紀雲昕當時往後退兩步，她能清晰記得那腳步聲。

“你能陪我去嗎？”她坐起身，看向紀雲昕，因為哭泣聲音早就又沙啞又幹澀，說話時唇瓣裂開，鐵鏽味鑽進她喉間，讓她幾欲作嘔，她強忍要吐的衝動看著紀雲昕：“你能陪我去嗎？”

紀雲昕站在她房門口，轉過身，她穿著校服，長髮披肩，窗邊有些光躍在她身上，五官格外深邃，輪廓清晰，她小小年紀性格已然老成，目光認真，臉上不苟言笑，她只記得紀雲昕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末了她站在床邊，手伸向自己，點頭：“好，我陪你去。”

她猶豫幾秒，還是將手放在紀雲昕的手上。

那隻手觸感溫熱，她抓得很緊，生怕被丟下，紀雲昕被她抓疼也沒吭聲，只是走在她身側，陪她上車，去醫院，去看她父母，那天，她們倆回來都是牽著手，直到睡覺，她都沒捨得鬆開。

布偶的故事說完，整個客廳一片安靜，簡煙從沙發上站起來頭有些暈，她去廚房做了簡單的晚飯，邊看電視邊吃飯。

要睡覺前她收到羅晶的訊息：顧小姐是個挺風趣的人，今天很開心，謝謝。

簡煙看著她訊息斟酌兩秒，回道：不客氣。

——睡了嗎？

簡煙在床上翻了身：睡了，你呢？

——還在寫劇本，沒睡還說想找你出來喝一杯呢。

簡煙手指抵著螢幕：不了，羅編輯自己享受吧。

——你最近不開心嗎？

難得簡煙願意和她這麼聊天，羅晶放下劇本，發道：我感覺你最近情緒不高。

簡煙想了會：也沒有，發了點事情，所以心情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