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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很快過去,元蓉揉揉後腰, 把方才抽出的7張彩虹卡還給祝瑾年。“對了小祝, 我老公說他會上來接我, 問你跟聶總有沒有空, 一起喝個咖啡。”

祝瑾年笑,“聶總不常來工作室的,再說他現在有個很重要的事, 估計沒有咖啡時間。”

“太不巧了,那就只能委屈你當我們的電燈泡了。”元蓉說著,拉著祝瑾年往外走。

康堅揚真的在對面的咖啡廳等著,祝瑾年與他寒暄幾句, 問起了警察找他了解冰川徒步女嚮導的事。他一拍大腿,抱怨道:“我以為黑白條那事兒有進展,誰知他們跟我扯的是當時引路的嚮導。我把留下的照片全給他們了, 他們看完還挺失望,問我向導是不是全程蒙著臉。我心裡很納悶,就問他們, 女嚮導有什麼問題, 難道也跟黑白條有關?一夥的?他們只告訴我, 女嚮導是另一個案件的重要知情人,如果想起來什麼新內容再聯絡警方。你說我遇到的這都是什麼事兒啊還有完沒完了!”

祝瑾年坐定, 習慣性地安撫了他幾句, 又問:“我當時就挺好奇的, 為什麼嚮導是女的。按理說那冰川挺危險, 封閉的原生態村莊更應該本著‘男人為主勞力、女人照顧家庭’這種傳統路子,就算當嚮導賺外快,也是男人出來。你們計劃出發時,有沒有人提出過擔心向導能力之類的異議?”

“沒有。這個嚮導是論壇的一些驢友推薦的,我認識的另一個論壇的版主也住在鵬市,他也推薦過她——靠譜,人好,但也挑剔,不是所有驢友團都接,要看‘緣分’。他就是這樣說。事實證明他一點沒錯,人家還救了我一命。”拿起選單,康堅揚土豪氣質凸顯,點了一大堆點心,別說下午茶了,簡直足夠吃到明天早上。

元蓉搖搖他胳膊,“點太多了啦……”

“多吃甜的心情好,你吃他也吃。”他笑笑,摸摸她的大肚子。

“還看‘緣分’……”祝瑾年不可思議地自言自語,心想,禾詩蕊隱姓埋名在烏來村當義務教師,為了生計出來賺錢可以理解,但帶驢友團走冰川還挑人,也是古怪,說不定有什麼特殊標準。

“她信佛嗎?她怎麼知道有沒有緣分?”她假作不經意地問,“看面相?”

“還真是!”康堅揚點點頭,“我負責聯絡的她,他們村沒網路,她最快也要一週才能回覆。向我們要了一份參加人員的名單,連生活照都要附上。我們出發時她跟我說,覺得跟我特別有緣分,一路上也跟我聊了不少。”

“都聊什麼?”他對面兩個女人同時發問,對看一眼,不禁笑了。

“忘了,大部分都是關於鵬市的,我見她挺感興趣,還邀請她有空來這兒旅遊,我負責接待,沒想到她居然拒絕了,說一輩子都沒打算離開烏來村。以前覺得她是高風亮節……”康堅揚抓了抓後腦勺,“警察找我瞭解情況後,我覺得沒準是……躲著?唉!搞不懂。”

——————

賈亞烈看禾詩蕊的情緒還可以,就接著發問:“好,你接下去說——那件事之後,曹義黎是否騷擾或者再次對你不軌?”

禾詩蕊垂眸,搖了搖頭,低聲說:“我心裡充滿了怨恨和悲傷,曹義黎卻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我當時真的太傻了,也是病急亂投醫,死咬著他,要求他……又或者說是以此為要挾,要他和法學院交涉,開除章靖鳴。他可能吃定我不敢報警,開始裝聾作啞。因為一開始就沒打算報警,我手裡沒有證據,空口無憑,事情發生幾天後就算想報警也沒用了,只會把自己弄得更難看。”

沈子平說:“你失蹤後,我們曾查過你之前至少兩週的行動軌跡,並沒有發現你跟曹義黎多次來往、聯絡。”

“我根本不想見到他,都是電話聯絡的,用自己的手機打過一兩次,之後他故意關機。但我找到其他電話打到他辦公室去並不很難。”

“原來如此。”沈子平拿出電話記錄,“你用自己的手機給他打了兩次電話,他一次沒接,一次接了。你們說了些什麼?”

“他讓我息事寧人,一方面不要再跟他聯絡,另一方面永遠不要把事情說出去。他再三強調,是因為愛我,也是一時頭腦發熱,他還提出要給我錢。我堅決不同意。錢?他把我當什麼了?我不是那種人。我覺得自己付出了這麼慘痛的代價,不能就這麼算了,至少,章靖鳴要被開除走人。當時我並不知道,章靖鳴家裡是有點關係的,而且還跟曹義黎有關。因為電話裡三言兩語總是談不攏,他約我出來見面談,我長了記性,買了一把刀放在包裡,如果他欲圖不軌,我總要有東西防身,否則就憑我的力氣,就算人很清醒,也敵不過他。”

賈亞烈問:“什麼刀?”

“一把彈簧刀。”

賈亞烈抽出一張照片,“這把?”

“嗯。”

沈子平問:“你們約在什麼地方?”

禾詩蕊陷入了回憶中,“那時我們的校區還在向北擴充套件,所以北區一些設施、綠化都還沒做完,他就約我在北區一個沒什麼人的校道那兒。北區人少,可我還算熟,之前我參加過的救助小動物社團,好幾只流浪貓就是在那邊撿到的。那天晚上,我帶著刀去了,他並沒有做什麼,不斷地在說他現在的位置多麼不容易,根本不覺得給我帶來這麼大的傷害有什麼不妥,因為他非常迷戀我之類。話中的含義是,如果我跟他計較,就是我的不對。我氣極了,威脅他,如果章靖鳴不開除,我就要把這件事公佈。其實我是不敢的,魚死網破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下場。他還是說要給我錢,價格翻了一倍。我真沒想要錢,所以依舊沒能達成一致。但沒想到,那天的談話被曾大強聽到了,他恰好遲收工了一陣,就都聽到了……”

說到曾大強,她瑟縮了一下,顯得很害怕,眼中盈滿淚水。一會兒後,輕輕挽起袖子。大大小小的傷疤遍佈手臂,看痕跡,煙燙的的居多。接下來是肩膀、小腿,各種傷痕暴露在大家面前,無聲地訴說著那段靜默而殘暴的時光。一個遭到囚禁的女子被虐待是司空見慣的事,但於當事人本身,每一個疤痕都代表一段慘痛的回憶。

沈子平皺眉,“這些是……”

禾詩蕊捂住臉,一個勁兒搖頭同時,劇烈地抽泣起來,手指都在顫抖,根本說不出話。哭了沒一會兒,她一個勁兒乾嘔,整張臉漲得通紅。

沈子平用詢問的目光看著聶羽崢,他輕輕點了點頭。

禾詩蕊抹著眼淚,起身快走到門口時忽然停了下來,看著聶羽崢問:“你是當年社會與心理學院的聶羽崢?”

他頷首。

“你是警察嗎?”

“不是。”

“不是警察,可以出現在這裡?”禾詩蕊看了一眼沈子平。

沈子平清了清嗓子,“聶組長在專案組擔當心理顧問,也可以說是專案組一員。”

禾詩蕊低下頭,沉默地離開。

沈子平跟著走出,推開走廊的一扇窗戶,點燃一支菸,酸酸地說:“看來,她記得你。”

聶羽崢不以為意,站在他身邊,眺望遠處幾棵雪松尖尖的樹冠。燥熱的風不斷灌入,蟬鳴不絕於耳,大門口仍有幾個不死心的記者守望。

技偵支隊的同事路過,跟他寒暄了幾句,說起曹義黎的老婆自殺的事,有遺書,也有親朋好友提供的“心情抑鬱”的證詞,屍檢結果也證實她系自縊身亡,她的家人很快就能為她操辦身後事。

聶羽崢的手機震動起來,他走到一旁接起,聽祝瑾年說了康堅揚提供的資訊。掛了電話,他走了回去,“還有警察留在烏來村嗎?”

沈子平回神,撣了撣菸灰,“有,怎麼了?”

“查兩個事,算碰個運氣——烏來村不通網路,但是禾詩蕊有時會上網,如果能找到她用來上網的電腦,查一查儲存的一些記錄,說不定有點收穫。另一個事……這幾年她選擇帶路的驢友團隊,都有什麼特徵或者共性,最好能找到他們中的一些人,問問對這個嚮導有什麼看法或者印象。”

沈子平愕然,“……有用嗎?”

“不知道。”聶羽崢望著他,“我提醒你,正是因為案件其他兩個知情人都死了,所以她作為唯一一個知情人,本身就存在很大疑點。她的出現絕對不是結束,相反,是一個開始。”

沈子平點點頭,馬上給留在昌朵的同事打了幾個電話,然後說:“他們也注意到了禾詩蕊有時能接觸網路這件事,目前已經打聽出她借用電腦的地方——老校長一個親戚住在戈貢縣,兒子出去打工,家裡有臺舊電腦,這幾年,禾詩蕊需要用電腦,都會去那邊借。電腦已經被他們搬回去了,相信很快就會查出來。你說的第二件事,對他們來說是個新方向,也會查一查。”

“儘快,補充資訊和訊問最好能同步進行。”

沈子平眯了眯眼,“你看上去……不太相信禾詩蕊,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聶羽崢沉默著,腦中不斷閃現禾詩蕊回答問題時的場景,最終,輕輕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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