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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隋菲約在咖啡廳見面,萬達廣場後身,約的三點,我提前半個小時到位。咖啡廳分上下兩層,週日樓上搞活動,投影儀放電影。我走上去,發現二層漆黑一片,窗簾拉嚴,大家坐在小板凳上,對著一面白牆,目不轉睛,身體前傾,姿勢不端正。樓梯旁的小黑板上寫著電影的名字,我盯著看了半天,總共四個字,其中三個我都不認識,就認識一個鳥字。我站在最後面,看了不到五分鐘,便退出來,又悶又熱,透不過來氣,電影也看不明白,提琴配樂,一驚一乍,拉得我腦袋嗡嗡的。

我脫掉外衣,窩在沙發深處,店裡的女老闆走過來,跟我說,有衣索比亞的咖啡豆,新上的,要不要嘗一嘗。我說不了,怕壞肚子,總覺得非洲埋汰。她問我,那你喝點啥。我說,這樣,你先給我來一杯白開水,我等朋友呢,她到了,我再一起點,放心吧,來都來了,肯定消費。

女老闆收起飲品單,又端來一杯水,我捏著杯沿舉到嘴邊,溫度太高,喝不進嘴兒,便又放下來,盯著它看,熱氣繚繞,屋內人不多,但空調開得挺足。我看了一圈掛在牆上的電影海報,全是外國字,沒一個看過的,便掏出手機,給隋菲發了一條資訊:我到了,一樓沙發,不急。

等了半天,她也沒回我,手機馬上沒電,我收進懷裡,又在書架上找了本書,胳膊拄在沙發扶手上,開始翻書,剛看兩頁,睏意襲來,眼睛睜不開。半夢半醒之間,聽見旁邊桌的一對男女在說話,他們跟女老闆好像挺熟,男的對女老闆說,最近生意怎麼樣?女老闆說,一般,平時晚上也不行,就指著週末呢。女的又問,能回本不?女老闆說,費勁,現在來的都是粘夾兒,一杯咖啡能坐半宿,有的剛喝一半,就讓你續杯,我說咖啡不能續,他說不用兌咖啡,往裡倒點熱水就行,你家太甜,我口淡。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對面有挪動椅子的尖銳聲音,便試著睜開眼睛,光線很強,一時還不太適應,只見一團模糊的黑影坐在我對面,然後跟我說,等著急了吧。我伸個懶腰,揉揉眼睛,說,還行,幾點了。隋菲說,快三點半。我打個哈欠,說,困了,昨天夜班,沒休息好。隋菲說,要不你接著睡吧,補補覺。我說,現在精神了,嘮一會兒,別白來,你想喝啥。

隋菲向女老闆詢問半天,最後點了一杯美式咖啡,我告訴女老闆,我也要一杯一樣的。隋菲問我,你平時愛喝咖啡嗎?我猶豫了一下,然後說,愛喝,尤其是上夜班時,咖啡比較提神,還解乏。隋菲說,我也愛喝。我說,是不是,有共同愛好。隋菲說,你總來咖啡館嗎。我連忙說,總來,每個月不來幾次,我渾身難受,真的。

我說的句句屬實。三十五歲一過,安排相親,已經成為我父母最緊要的一項事業,我的家庭條件還可以,父母退休,旱澇保收,身體健康,沒有負擔,但個人條件一般,主要是個兒矮,穿鞋勉強一米六五。最近一年,我大概見過二十個女孩,高矮胖瘦,中專大專,各種型號款式,應有盡有。相親這件事情,對我來說,日益熟練,手拿把掐,但對我父母來講,卻開始變質,他們已經忘卻初衷,忽視過程與結果,轉而深陷於統籌規劃的遊戲裡,每週為我安排時間,定時定點,錯峰出行,催我去相親,有時一天能見倆。

下午兩點半的咖啡館,相親首選,這是我歷經一年總結出來的經驗。這個時間段,通常已經吃過午飯,雙方坐一會兒,喝兩杯飲料,沒有額外開銷,成本可控。如果沒相中,一拍即散,沒啥損失;假如聊得比較好,到了四五點鐘,還可以直接一起吃晚飯,繼續加深瞭解。但自從相親以來,我只跟對方吃過兩次晚飯,其中一次,吃完飯後就散了,嫌我煙抽得太勤;還有一次,開始時比較順利,聊得愉快,女孩是替親戚看魚塘的,我們相處一個多月,期間又見過兩次,一起去吃過冷飲,我還特意買一副漁竿,去找她釣魚,幾乎每天都發資訊,後來把能說的都說完了,我認為這種情況就可以談及下一步,準備結婚,對方告訴我這種情況是處到頭了,應該吹了。

隋菲看著比照片要老一些,眼角皺紋明顯,頭髮帶著小波浪,遠看有層次,近看像好幾天沒洗過,穿著一身深色毛衣,灰白坎肩,上身整得挺素,底下穿個皮裙,長款皮靴箍著小腿,裙子和皮靴之間露出短短的一截灰色褲襪,材質好像挺有彈性,接近於襯褲。

隋菲說,我本來不是特別想來,我媽非讓我來的。我說,我也是,咱不勉強,走個形式,坐會兒就行,我也沒指著非得怎麼怎麼樣。隋菲說,你這麼說,我壓力也小一些,咱倆到底是誰介紹的呢,沒弄明白,你知道不。我說,知道,興順街有個賣奶的,長啥樣不知道,總圍著一條大紗巾,天天下午四點多鐘,騎著三輪車,吹著口哨,拉兩大罐鮮牛奶過來,我媽總去那裡打奶,說是新鮮,當天現擠,你媽有時候也去,他倆跟賣牛奶的都挺熟悉,一來二去,賣牛奶的對我們彼此情況都有所瞭解,所以就牽了根線兒。隋菲點點頭,說,那你住得離我媽家挺近。我說,應該是不遠,你沒跟家人住一起。隋菲說,沒有。我說,挺好,自由,願意幹啥幹啥。隋菲說,好啥,我跟我媽沒法一起住,老幹仗,處不來。我說,處不來,但是還得處,接著處,往死裡處,這就是血緣關係。隋菲笑著說,總結得挺好,我的情況你知道不。我說,一知半解。她說,離異,有孩子,歸男方。我說,男孩女孩啊。她說,女孩,快上學了。我說,挺好,老話講,閨女是媽的小棉襖兒。她說,跟我一點都不親,愛臭美,誰給買衣服就跟誰,整天圍著她爸後找的轉,氣我。我說,孩子小,長大了就好了,誰也不行,還得是親媽,母女連心。隋菲說,你啥情況,我還不知道。我說,我啊,沒結過婚,新華電器的,普通工人,三班倒。隋菲說,待遇不錯吧。我說,不行,到手兩千五百八,但保險上得挺全,單位比較正規。隋菲說,也行,自己夠過。我說,一般化。隋菲說,你們廠子是生產啥的。我說,這個說來話長,經營專案比較複雜,我剛去的時候,是做電褥子的,生產長條兒的電熱元件,後來幾年,暖氣燒得都挺好,就不做這個了,給我安排去聯結器車間,幹印製板,焊爪簧,應用挺廣泛,這幾年,廠子規模逐漸擴張,接不少新專案,有的產品還能用在武器上呢,屬於軍工企業。隋菲說,好單位,需要保密不。我說,保啥密,想告訴別人,都不知道說點啥,我去了就是幹活兒,別人咋說咱咋幹。隋菲說,挺好,省心。我說,聽介紹人說,你在醫院上班。隋菲說,以前在,化工廠醫院,當護士,現在不了,狀態不好,休長假,半年沒上班了。我說,也行,好好休息。

我們正聊著,樓上傳來一陣響動,我們抬頭看去,狹窄的樓梯上湧出十幾個人,互相沉默著走下來,表情深沉。隋菲看著他們,問我說,這是幹啥的。我說,樓上週末有活動,放電影,現在應該結束了。隋菲問我,啥電影啊,看得都挺沉重。我說,叫什麼鳥來著,四個字兒,什麼鳥怎麼怎麼地。

我推開咖啡館的門,與隋菲告別,門上的鈴鐺在身後一陣亂響,很好聽。隋菲照著玻璃捋幾下頭髮,然後問我要回哪裡。我其實挺相中她,長相好,氣質佳,說話也不招人煩,於是特意留個話頭兒,說也沒啥地方去,自己轉轉,問她有沒有推薦。隋菲說,沒有,要不陪我走到前面吧,好打車。我說,那行。走到路口,等了半天,也沒有計程車過來,我說,要不一起吃晚飯,搭伴吃,能多點倆菜。隋菲想了想,說,那也行。

兩瓶啤酒下肚,我又點了根菸,心情不錯,跟她說,你是第三個。隋菲說,啥。我說,相完親一起吃飯的。隋菲說,主要我回家也懶得做。我說,做完還得收拾,麻煩,不值當。隋菲說,你會做飯不。我說,別的不行,做飯還可以,酸菜燉牛肉,滑溜裡脊,家燉三道鱗,都是絕活兒。隋菲說,學過廚師啊?我說,沒有,就是願意琢磨,願意做,但做完自己不願意吃,願意看別人吃。隋菲說,有機會嚐嚐。我說,你這話也不實誠,很多事情,沒有必要說開吧,今天吃個飯,咱們都挺高興的,回頭一散,誰也不打擾誰,也挺好,我再去你家,或者你上我家來,做頓飯,那不像話,關係到不了那一步。隋菲說,你挺現實啊,沒看上我唄。我說,主要是你來了就說那話,本來不想來啥的,聽著不對,明顯是沒看上我,我這人比較隨和,誰看得上我,我就能看上誰,看不上我的,我也不上杆子,那不是買賣,我有啥說啥。隋菲說,那你還想說啥。我說,我還想說,我根本就不愛喝咖啡,喝完睡不著,我就愛喝老雪,悶倒驢,勁兒大,喝完回家蒙大被一睡,愛雞巴誰誰。隋菲聽後捂著嘴笑,我說你樂啥,隋菲搖搖頭,說,有那麼好喝嗎。我說,好喝,這酒有回甘,喝完回回口乾。她繼續笑,然後朝著服務員舉手,說,再來倆,我也陪你喝一瓶。

我打車送隋菲回家時,已是半夜,我喝了不少,走道發飄。她住的小區較新,附近荒涼,住戶不多,幾乎沒有亮燈的,開到附近,隋菲讓司機停下,我也跟著一起下了車。隋菲轉頭問我,你下來幹啥,直接坐車回去唄。我說,送你走幾步,有點喝多了,想見見風,吹一吹,能好受點兒。隋菲說,別合計歪門邪道。我說,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人。隋菲說,那你是哪種人?我說,你看不出來麼。隋菲說,看不出來。我說,那你眼神兒不行。隋菲說,正經的,我都到了,你回去吧。我說,今天吃飯花多少錢。隋菲說,沒事,我請你。我說,這個不好,吃飯花你錢,總覺得欠你點啥。隋菲說,有機會還的。我說,有麼。隋菲笑了笑,說了句,你先回去吧。我便在路燈底下停住,看著她穿過馬路,走進小區,然後又轉過頭來,跟我揮揮手,我也揮揮手,想朝著她和她身後的黑暗喊一句什麼,但張了張嘴,始終沒喊出來。

我到家之後,頭暈得厲害,沒去衛生間洗漱,直接上床,準備睡覺。我媽聽見動靜,進到我屋來,皺著眉頭說,沒少喝啊。我說,還行,有點困,睡了。我媽說,別,今天情況怎麼樣。我說,就那樣。我媽說,到底咋樣,你說一說。我說,明天再說。我媽將我腦袋底下的枕頭抽出來,告訴我說,不行,現在就得說,不然我睡不踏實,人家對你啥態度。我坐起來,靠在床頭,想了一會兒,說道,怎麼說呢,不反感。我媽說,那你什麼態度。我說,我也不反感。我媽說,不能吧。我說,什麼不能。我媽說,這個結過婚的,還有個孩子,這禮拜沒別的安排,讓你去是鍛鍊鍛鍊,保持狀態,你倆不能對上眼了吧。我說,相親還鍛鍊啥,你天天到底合計啥呢,媽。我媽說,不讓你去好了。我說,別管,這個挺好,興許能處上,最近不見別人了,我睡了,明天再說。我媽表情懊悔,墊著手轉身出門,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低聲唸叨著,這事兒整的,這事兒整的。

隋菲問我,你覺得我長得怎麼樣?我說,聽實話吧。隋菲說,實話。我說,再年輕幾歲,算是比較透溜,能挺撩人兒,現在一般,但是對我來說,綽綽有餘了。隋菲說,還他媽挺拿自己當回事兒。我說,自己都不把自己當回事兒,誰還能把你當回事兒。隋菲說,有事兒求你。我說,我儘可量辦。隋菲說,我想我閨女了。我說,想就去看。她說,那家人不讓。我說,那沒辦法了,派出所去告他們,能行不。她說,夠嗆能管。我說,那你有啥辦法。她說,你幫我去一趟幼兒園,趁著他們午間活動,照幾張相片,給我看看。我說,能行嗎。她說,有啥不行,不偷不搶不拐賣,拍照又不犯法。我說,那你自己咋不去。她說,我怕跟那家人碰上,以前就有過這種情況,要是他們再把孩子轉到別的園去,以後就更找不到了。

我騎腳踏車沿著軌道的方向前行,以前這邊都是雜草,附近住戶自己圈地種菜,這幾年統一規劃,種下一排矮樹。樹是種上了,但無人修剪,裡出外進,不太整齊,樹底下還有許多雜草,這個季節裡,無論是草還是樹,基本都已枯掉,沒有一絲綠意。我在這些矮樹的縫隙裡騎走,抄一條近道,時快時慢,偶爾抬頭看天,風輕雲淡。旁邊有火車轟鳴著開過來,後面掛著幾車油罐,開得不快,我用餘光數著總共多少節,數到一半,有點亂,便停下來,轉過頭去,看著火車逐節經過,它掀起一陣微風,裹挾著石頭與鐵軌的氣息,輕輕吹過來,相當好聞。

車開過去之後,我才發現,鐵軌對面有人正望著我,穿一身軍綠的警服,歪戴大簷帽,八字鬍,矮瘦,栽著肩膀,口涎外溢,死死地瞪過來。我與他對視幾秒,開始還以為是警察,後來覺得他的眼神不太正常,我便移開視線,繼續往前騎,他在鐵道對面,默不作聲,與我並行,走得很快,我逐漸開始加速,他在另一側也小跑起來。這時我才發現,他的手裡拎著一根老的交通指揮棒,紅白漆,十分破舊,我騎得越來越快,他也一直在加速,甚至開始奔跑,跨過鐵軌,向我追來,並用指揮棒指著我,嘴裡發出奇怪的呵斥聲。他的嗓門很大,十分駭人,像是在追捕罪犯,我心裡發慌,便在前面拐了個彎,向著另一條小路瘋狂地騎去,那喊聲始終緊隨其後,更加急促,我沒敢回頭,但能感覺到他離我也就幾米的距離,正在步步逼近,地上的一群鳥飛起來,我在它們中間穿行而過,彷彿也成為它們之中的一員,朝著前方飛去,我奮力蹬車,絲毫不敢放鬆,經過樓群,轉到一條主幹道,逐漸放緩,回頭一看,後面已經無人跟隨,這才鬆一口氣。我渾身是汗,又渴又累,十分狼狽,將衣服敞開懷兒,站在路旁休息半天,才又繼續出發,我邊騎邊想,我他媽為什麼要做這樣一件事情呢,想不明白。

我跟幾位家長共同守在幼兒園的小操場旁,隔著欄杆往裡望。幼兒園由兩層門市房改造而成,面積不大,操場在小區裡面,器材豐富,滑梯、轉椅、鞦韆、球筐,應有盡有。課間音樂響起,十來個孩子從二樓跑下來,噼裡撲通,下餃子似的,跟著老師做操,伸胳膊踢腿,連蹦帶跳,模樣可愛,也不吵鬧,家長們紛紛掏出手機拍照,我也掏出來,隋菲向我描述過她女兒的模樣,長頭髮,眼睛挺大,面板有點黑,翹鼻尖,眉毛旁邊有顆痣,特乖,不愛說話,也不咋合群,願意自己玩。我跟那些孩子有一段距離,痣是看不清,努力分辨半天,總算找到一個符合其餘條件的,穿著一件嫩黃色外套,眼睛有神,做操也挺認真,動作雖然總是慢半拍,但很努力盯著老師看,我連拍好幾張,各種動作,看著十分乖巧。做完操後,幾個小朋友跑到欄杆這邊,來跟家長說話,有的家長還給準備了切好的水果,這個小女孩向我這邊看了一眼,但沒走過來,我看著她默默走向大象滑梯,背面繞著走上去,再在頂端滑下,從象鼻子裡鑽出來,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面無表情,又繞到背後去,再次滑下來。我舉著手機,又拍幾張,回家自己欣賞半天,越看越有意思,還得是閨女好。

當天晚上,我跟隋菲約吃燒烤,我點了兩盤烤牛肉,一盤雞脆骨,一盤墨斗,還有一份拌花菜,又等了將近半個小時,隋菲才到,風塵僕僕,一進屋就管我要手機,我起開兩瓶啤酒,分別倒滿,再將手機遞過去,說道,看了半天,整個幼兒園,就你閨女最好,一看就聽話,招人稀罕。隋菲來回翻著照片,速度很快,我又說,你還別說,長得跟你挺像,尤其是眉眼之間,有股英氣。我還沒舉杯,她自己邊看手機邊喝下一口,然後抬頭問我,這穿黃衣服的小女孩,誰啊。

我愣住片刻,說,不是你閨女嗎。她舉著手機,放大照片,指著旁邊一個穿紅毛衣的小孩兒說,這個是我閨女,三十多張照片,你就拍了兩個側影。我說,這不是短頭髮麼。她說,絞頭了。我挺尷尬,說,對不起,走眼了,剛下夜班,有點累,精神不集中,改天再去給你拍。隋菲擺擺手,情緒低落,說,再說吧,看不著鬧心,看著了也鬧心。我撒謊說,你女兒我也看見了,挺好的,健康成長。隋菲說,誰接的她,沒看見他爸吧。我想了想,說,這個真沒注意。隋菲說,要是有下次,你注意一下,他爸的右臉有道疤,挺深。我說,行,這個特徵明顯,不能認錯。她又說,以前我劃的。

隋菲穿得很厚,這在外面還看不出來,一層又一層,毛衫套了倆,我忙活半天,才全部脫完,累得滿頭大汗,衣服在椅子上都堆不下了,掉落在地上。隋菲縮在床的角落裡,屋裡沒開燈,窗簾也沒拉,幽光映入,她看起來又瘦又小。我坐在床邊,擦著汗說,咋穿這麼多。隋菲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說,你管呢,快,上來。我藉著酒勁,趴在她身上,換了倆姿勢,幹了挺長時間,呼哧帶喘,本來對自己的表現挺滿意,但隋菲一直沒怎麼出聲,我的心裡也就開始犯嘀咕。做的時候,她一直緊抓著我的腰,兩腿絞在一起,最後我一激動,沒能及時抽出來,全射裡面了。做完之後,她一直沒說話,我也沒吱聲,不敢輕舉妄動,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很想抽菸,又不敢說,抓心撓肝,一個勁兒假咳嗽。過了半天,隋菲吐了口氣,說,想抽菸了,去吧。我回應一聲,連忙翻身下床,掏出煙盒裡的最後一根,點燃之後,藉著火光,看見身邊的隋菲雙目緊閉,右手搭在額頭上,胸口明顯起伏,她太瘦了,肋骨都能看得出來。隋菲說,誠心處不。我說,我心挺誠,今天雖然喝了點酒,但沒喝多。隋菲說,你以前跟過幾個女的。我說,這話怎麼說,物件處過一個半,都沒成。隋菲說,咋還出來半個。我說,手都沒拉,就分了,只能算半個。隋菲說,幹這事兒,跟過幾個。我說,咋說呢。隋菲說,實話實說。我說,有一陣子,老去舞廳,黑燈裡跳過幾曲。隋菲說,啥意思,聽不懂。我說,反正有那麼四五回,後來覺得沒意思,不去了,具體的情況,別問,不好,我說出來了,以後咱沒法往下處。隋菲說,不問也行,但是我之前的事兒。我連忙接過去,說道,那我也不問,如果要在一起,咱們往後看,我這個人實在,我媽暫時不讓說,但是我也得告訴你,我家其實還有一套房子,回遷樓,六十平,兩室一廳,八院附近,一直沒動,咱倆以後要在一起,不用租房,按你的想法裝修,這個錢我也攢出來了。隋菲說,想得太長遠了,我話還沒說完,有個事情,我先講好,你看看能不能接受。我說,你說說看。她說,我不能生育,生完頭胎後,身體報銷了,所以剛才敢讓你射在裡面。我停頓片刻,在黑暗裡猛吸兩口煙,問她,定死了嗎。她說,醫院判的,你要是覺得不行,就再想想,不逼你,無所謂。我想了想,把煙掐滅,跟她說,沒啥行不行,以後別劃我就行。

隋菲說,你先走吧,倆人在床上,有點不習慣,睡不著,別耽誤你上班。我點亮檯燈,起身下床,她的房間很空,除了這張床之外,只有一個簡易衣櫃,一張寫字檯,兩把椅子。我穿好衣服後,又把地上散落的衣服歸攏到一起,在床尾逐件疊好,規矩地摞在椅子上。隋菲一直在看著我,做完這些之後,我披上衣服,準備要走,她告訴我說,門有點緊,往右邊擰,使點兒勁推。我按照她說的做法,用身體將門撞開,來到門外,又把門帶上,然後並沒有立即下樓,而是站在走廊裡,聽著她下床的聲音,拖鞋趿過地板,有氣無力,她走到門邊時,我的心也提到嗓子眼,然後聽見她在裡面反擰門鎖,鎖簧咔噠兩聲,像是在跟我進行一場冷漠的告別。

我媽問我,處上沒有。我說,差不多。我媽說,啥意思。我說,按照社會普遍經驗分析,一個女的,要是能單獨跟你去吃烤牛肉,關係基本就算定了。我媽說,你倆還真處啊。我說,要不然呢,不是你介紹的麼。我媽說,她到底哪好呢。我說,說不明白,反正身上有股勁兒,挺吸引我。我媽說,你別上當受騙,她可有個孩子。我說,女孩,我還見過呢,沒歸她,誰騙我幹啥,一窮二白。我媽說,那可不好說,你這禮拜天再見一個,我逛早市認識的,丫頭挺胖,但人實在,擺攤賣小百,吃苦耐勞,我看也不錯,騎驢找驢,你去看一眼,也沒啥損失。我說,不看,禮拜天我不休息,得去加班,連軸幹,單位最近管得嚴。我媽說,那下禮拜去見。

其實禮拜天並不需要加班。下夜班後,我騎著車直奔文化宮露天游泳池,秋天過半,這裡還能遊最後幾天,馬上就要閉館,再來遊的話,就又得是明年了。我趕到游泳館,花五塊錢買張門票,正在更衣室換褲衩,隋菲給我打來電話,問我在哪裡,說有事要商量。我說我來文化宮游泳了。隋菲說,這都幾月份了,外面還能遊麼。我說,不怕冷就行,最後幾天。隋菲說,你啥時候游完。我說,一般情況,我來這都得待一天,從早到晚,飯都在裡面吃,反正不限時,今天你要是有事,我就早點走。隋菲說,不用了,等著吧,一會兒我過去找你。

我披著浴巾來到游泳池旁,雖是週末,但由於天氣轉涼,只有三五個人在水中,他們站在裡面,忽上忽下,相互觀望,也不怎麼遊。池中的水比前幾天要更綠,漂白粉味道濃重,幾把破舊的摺疊靠椅擺在岸邊,我戴好泳鏡,又把浴巾搭在椅背上,走到池邊,試探著下水,水裡很涼,我咬著牙,深吸幾口氣,一頭扎進去,四肢僵硬,遊了十幾米,才逐漸舒緩開來。池面如鏡,雙手劃開,也像是在破冰,我繼續向前遊,上下起伏,耳畔的聲音愈發嘈雜,水聲轟鳴,我潛到水底,憋一口氣,向著黑暗的一角游去,直至抵達滑膩的池壁,才又轉身浮起,雙手扶在欄杆上,那些聲音又忽然全部消失,四周彷彿靜止,只有幾片枯葉在水面上打轉。

隋菲來的時候,已是中午,太陽高升,曬乾地面,水汽盪漾在半空之中,我裹緊浴巾坐在長凳上,隋菲從後面拍我,然後繞著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我問她吃飯沒有,她說還沒吃,我說那你等一下。我去旁邊買了兩個雞蛋餅,回來遞給她,說道,文化宮特色,賣十多年了,醬刷得足,多給你加了根腸。隋菲看著雞蛋餅,跟我說,今早我做了個夢,完後給你打的電話。我說,夢見我了吧。隋菲說,沒有。我說,那夢見啥了。隋菲說,夢見我懷孕了。我說,不能吧。隋菲說,按說是不能。我說,身體有啥反應嗎。隋菲說,本來沒有,現在不敢說了。我說,都是夢,別嚇唬自己,就是懷上,咱也不怕。隋菲說,我怕。我說,怕啥。隋菲說,怕有人又搶走。我說,誰要搶。隋菲說,我前夫,我還總能夢見他監控我的一舉一動,總偷摸回來,有時候半夜醒過來,總覺得屋裡還有別人。我說,打住,你再說的話,以後我都不敢過去了。隋菲頓了一下,說,手機再給我看看。我返回更衣室,取來手機遞給她,她又翻看一遍我拍的照片,然後跟我說,穿黃衣服的,其實就是我女兒,那天沒告訴你,你拍得沒錯。我看看她,說道,你還能有句實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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