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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她臉色煞白地瞪大了眼睛。

她手指僵硬,花刺紮在手裡也感覺不到,腦海一片空白,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荷珠見她倒在地上,慌張將她扶起來,急切問道:“小姐,可有傷著?”說著,捧起她的手,發現她的掌心鮮血淋漓,“呀,流血了!”

荷珠朝著楚薔說道:“六小姐,您這樣對待小姐,世子知道了,必定要生氣了!”

楚薔聽到世子兩個字,臉上的得意僵住了,想到大哥冷著一張臉的模樣,有些害怕,世子是楚妗的親大哥,也是他親自去將楚妗從鄉下接回京城的,足以說明,他是極為重視這個找回來的妹妹,對於楚妗,他總歸是不一樣的。

她跺了跺腳,扔下一句話:“楚妗,大姐姐明日就回來了!你得意不了多久的!”說完,趾高氣揚的離開了。

楚妗如今沒有多餘的心思關注她,實在是此時她的處境讓她無暇顧及其它。她的腦海裡滿是怪異的尖叫聲:“壞女人,還不幫我扶好身體,哎呀呀,我好不容易長了幾個花苞,全掉了!”

楚妗捏了捏掌心,微微刺痛,她忍住驚懼,抖著聲音問道:“荷珠,你有聽到什麼怪異的聲音嗎?”

“回小姐的話,奴婢並未聽到有何異響。”荷珠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卻看見楚妗失魂落魄的盯著花圃裡的幾株花看。她看著花枝被壓得七倒八歪的,趕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將花枝扶好。

“那幾株花是宮中御賜下來的極品月季,極為珍貴,聽說是蜀地養了許久才得了那麼幾株,咱們國公爺深得聖寵,聖上也就賞賜了四株到國公府。這可是極大的殊榮呢!”荷珠滿是自豪,自己的主家得寵,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也覺得有臉面。

“這個姐姐人真好!”耳邊又響起了奇怪的聲音。楚妗冷汗浸溼了裡衣,她不覺得這是殊榮,只覺得滿滿都是驚恐!

她腳步匆匆,連忙催促荷珠離開此處。好在,她一離開那些花,那怪異的聲音也就漸漸消失不見。她鬆了口氣,心有餘悸。

荷珠領著楚妗來到了一個院子,院子裡有一棵極為茂盛的海棠樹,時值花期,枝丫上層層簇簇的海棠花如一團粉色的雲霞,微風微動,空氣中浮動著暗香,沁人心脾。

這個院子沒有方才福壽院的奢華,但是勝在乾淨寬敞。楚妗對於住所,並沒有很大的要求,相比以往住的小茅屋,這房子是極好的,一想到這個院子以後便是她的另一個家,方才的驚嚇褪去,心底慢慢升起滿足。

院子裡跪了一地的婢女,最前面的是四個紫衣少女,身上的衣裳是較好的緞子,楚妗心下清楚,這四人便是以後貼身伺候她的大丫鬟了。

府裡制度分明,丫鬟一般分三等,大丫鬟負責小姐們的梳妝打扮以及管理好小姐的庫房這些輕快些的活計,二等丫鬟則是幫小姐處理生活上的俗務,而三等丫鬟,便是做些灑掃之類的粗活累活。府裡其她的小姐院子裡都會配有兩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六個三等丫鬟,只是楚妗身份是府中嫡小姐,一切用度皆要比其她小姐高一些,大丫鬟便有四個。

那四人見到楚妗,皆俯身行禮,“奴婢見過小姐,小姐萬福!”

楚妗不自在地移了移步子,面前呼啦啦的跪一群人,讓她壓力甚大。她漸漸意識到,自己以前的生活,真的是回不去了。

“請小姐賜名!”四人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說道。一般丫鬟換了個新主子,名字也要隨之更換,便是讓她們記住,主子換了,忠心也要換,別到時候還念著過去,幹出吃裡扒外,背主的事兒。

她學問不高,也不知道如何起名字,只能依照二十四節氣,選了幾個稍微好聽的名字。四人依次是夏至,穀雨,白露,霜降。

她第一次來到高門大院,想著這些人以後與她同吃同住,照顧她的飲食起居,除了親人,她們便是她最親密的人,她溫柔地朝她們笑了笑,將她們一一扶起來。

“以後我們還是要相互扶持的,不用動不動就下跪,我沒有那麼嚴苛,不是大錯,我不會過於責罰,你們以後也自在些。”

四人沒想到這個新主子竟然這樣和善,詫異了一下,隨即恭恭敬敬地應好,於她們這些奴才而言,最幸運的莫過於遇到一個體恤人的主子。她們聽聞這個嫡小姐自小長在鄉野,當初被分配到這裡伺候楚妗的時候,還滿是不樂意,她們以為這位小姐會因為身份大變,一步登天,變得囂張跋扈,滿是暴發戶的嘴臉,沒想到,竟然是意外的溫柔。

夏至是這些丫鬟裡面年紀最大的,瞧著也很是穩重,便由她隨身候在一旁,其他丫鬟都各司其位,有條不紊的在院子裡忙活起來。

楚妗手腳僵硬地由著夏至攙著她的手往正屋裡走去,這個院子是匆忙之下收拾出來撥給楚妗的,即便是屋子以前沒有人居住,這屋子也有專門的人打掃,佈置也算是素雅大方。

荷珠見楚妗與婢女們打了個照面,便笑著告退,“小姐儘早歇息,奴婢就先回去覆命了。”

楚妗本想親自將她送出門,可是大丫鬟之一的夏至攔住了她,提醒道:“小姐,這於理不合,以您的身份親自去送一個丫鬟,會讓人貽笑大方的。”

夏至想著,既然這個主子待她好,那她也該盡心盡力的伺候,做好一個大丫鬟的職責,那些個小姐不懂的,她都一一提點。

楚妗一愣,猛然想到這裡不是鄉下,她不用親自送客,這些事自有丫鬟代替。她感激地衝夏至笑了笑,真誠道:“多謝,若不是你,我怕是又鬧笑話了……”

夏至垂首,恭敬道:“小姐折煞奴婢了,適時提醒主子該做什麼,都是奴婢的本分。”

霜降忽然從外面緩步進來,手裡拿著一本書,疑惑道:“小姐,方才世子爺身邊的小廝將一本書交給奴婢,說是這是小姐的東西。可是小姐怎麼會有種花的書呢?”說著,將書翻來覆去的看了幾眼。

楚妗心下一跳,開口問道:“方才你說這本書是幹什麼的?”這本書是阿公臨終前交給她的,說是張家祖傳的書,讓她好生保管。方才剛下馬車,內心緊張忐忑,怕是把書落在了馬車上。初始她只將它當做懷念阿公的物件,如今聽霜降提起,才覺得腦海中隱隱有靈光一閃,花?那這本書是不是與她今日的怪異見聞有關?

霜降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這本書不是你的嗎?不應該最清楚用處嗎?

儘管心裡滿是疑惑,但她還是如實說道:“這本書記載了一些種花的技巧,瞧著像是某個花匠所作。”

楚妗急忙走上前,接過那本書,指著扉頁上的字,急急問道:“這幾個字何意?”

霜降被她言語裡的急切嚇了一大跳,剛才還溫溫柔柔的小姑娘,如今怎麼如此焦躁?

“《珍花錄》!”隨即她四下翻看了一遍,好笑道:“這撰書之人,也是有趣,竟然說花也有靈性,若是有緣,便能窺得另一方天地。花不就是花嗎?種在那供人觀賞罷了,哪裡要什麼靈性……”

霜降嘀嘀咕咕的說完,才發現楚妗捏著書,呆呆的坐在凳子上。

楚妗自從拿到這本書,腦子裡的想法越漸明晰,恐怕這書中所言,並不是假的,花的確有靈性,她今日所見所聞,怕是印證了她便是那個“有緣人”。她心緒雜亂,只覺荒謬,她根本就不想當那個什麼勞什子的有緣人,方才突兀裡花開口說話,差點沒把她嚇死!

她幼時經常聽隔壁的婆婆講一些鬼怪的故事,村子裡也流傳了許多關於精怪的話本子,當初她聽得興致勃勃,可是如今這事兒發生在她自己身上,她便覺得滿是驚懼,恐慌不已。

而且,這也不知是福是禍……只是這種事情,不便與旁人說,若是她說她能聽見花開口說話,他人怕是認為她不是瘋了就是中邪了!

霜降眼見著楚妗自從拿到書後,便眼神直愣愣的,瞧著怪嚇人的。她朝夏至遞了個眼神,示意是否要詢問一番,夏至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她在府裡這麼些年,人脈還是有的,她從小姐妹那裡得知,收養小姐的人,便是一位種茶葉的農夫,說不定這本書是農夫留給她的東西,小姐這怕是睹物思人了。

她拉著霜降悄然退下,獨留楚妗一人在房內。

楚妗手指摩擦著書頁,這本是一本平白無奇的書,如今卻讓她提心吊膽。若是把它扔了,那些怪異的聲音是不是就會消失?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掠而過,便被她否定了,這個東西,是阿公留給她唯一的東西了,況且阿公臨終前,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好生保管,她丟了,怎麼對得起阿公?而且方才霜降也說了,這書裡面寫的都是些種花的技巧,阿公靠賣茶葉為生,養活了她,她對於花花草草有天然的好感,如今有一本種花的書擺在她眼前,她有些心動。

罷了,這也只是她的猜測,說不定只是她精神緊張,出現了幻覺呢?她以前也聽說過有人精神不太正常,整日裡唸叨著能夠看到天上的神仙的聲音,可是那人是個瘋子,別人也不把他的話當真。

這本書是丟不得的,她對這書裡的種花技巧倒是極為感興趣。當初阿公臨終前也說了,若是可以,她去找個夫子認認字,將書中的技藝學了去,同阿公一樣,倒騰個茶園子,獨立門戶,讓阿伯姆姆也欺她不得,日後便是嫁了人,身有一技傍身,不至於被夫家瞧不起。

如今她身份大變,衣食無憂,但是她還是覺得她要學一門技藝,她不習慣依賴旁人,她對於如今的日子,恍若在夢中一般。她這幾日時常想著,若是有一日又發生了反轉,說她不是國公府的小姐,當初尋錯了人,那她怎麼辦?她若是習慣了這富貴人家飯來張口,衣來張手的日子,到時候被趕出去,豈不是要餓死在街頭?

她來了一趟京城,這裡繁華勝於南地,高門大院扎堆,只虛虛逛了一日,便發現這富貴人家,都喜歡養些花,顯示自己的高雅,而且品種越是名貴越得他們青睞。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身無分文,自己靠著種花這門技藝也是足以養家餬口的。

思慮良久,她便打定主意,好好利用這本書,她自來行事果決,既已決定,便不再更改。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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