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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著衣冠的禽獸此時此刻看……

枕珠的手微微一抖,那遠山眉的走向便歪了。

“叫他進來吧,”鄭玉磬見狀嘆了一口氣,她從枕珠手上拿過螺子黛自己描摹,對甯越說道:“聖上只說不叫人打擾我,但如今殿內也沒什麼事可做,百無聊賴,見一見也沒什麼。”

他們走到了如今,總避不開要見面的,左右這是她的地盤,錦樂宮又與紫宸殿相距不遠,蕭明稷還能做些什麼呢?

甯越瞧了一眼貴妃的衣著,他是內侍,倒不必有許多顧忌,稍微有些猶豫:“娘娘要不要叫殿下等一等,您大妝之後再到正殿與殿下敘話……”

哪怕貴妃不便服侍,聖上也照樣不吝嗇疼愛,柔美頎長的頸項處哪怕用素粉掩蓋過了,依舊有點點桃花紅痕探進起伏有致之處,沒入繡了連理並蒂花紋的胸衣,可見聖恩優渥。

琵琶半掩,欲說還休,為這位豔色無雙的貴妃增添了一分旖旎風流,兼之內殿溫暖如春,外面竟然只披了用柔軟絲綢製成的罩衫,連襦衫也沒有穿。

今晨那些來得早的嬪妃已經被聖上隨口打發了,為著一個蕭明稷,鄭玉磬也不願意多在打扮上留心。

“叫他隔著屏風說幾句就罷了,”鄭玉磬隨手指了指殿內的美人絲屏,懨懨道:“他是什麼重要的人物,值得我這樣遷就?”

時下風氣開放,皇子第一次拜謁宮妃的時候倒也不至於如此大防,但貴妃孕中倦怠不願意挪動,恃寵而驕,就叫三皇子在外站一站也沒什麼。

蕭明稷今日入宮,穿得自然莊重,內侍引他入了殿內,隔著一道屏風與珠簾停住,沉聲行禮。

他稍稍抬頭望去,視線中那扇繪了美人圖案的屏風後尚有一道窈窕纖細的身影。

朦朧珠簾後,女子慵妝綰髮,正在攬鏡自照,與身側的宮人苦惱今日搭配衣物與妝容的首飾。

明明一年之前尚且是他將來日日都能看到的畫面,然而現在只有聖上一人可以走近前去細賞,於他而言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場景。

她親口同他說,她愛慕今上,不稀罕一個皇子妃乃至王妃的位置。

枕珠出去從蕭明稷手中接過他手中親捧著的東西,錦盒不輕,但是她畢竟年紀尚小,對上的又是自家娘子的舊情郎,四目相觸,見蕭明稷目光犀利,匆匆行了禮,不敢抬頭再看,捧回去站到了娘子身邊,無心關注裡面是什麼。

這一切都落在甯越眼裡,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想著貴妃身邊的侍女雖然與娘娘親近,但是規矩還是得教一教。

“三殿下有心了,”鄭玉磬叫了一聲起,但心思大概還在那些首飾上面,語氣平淡,甚至帶了一絲敷衍:“你來的不巧,聖駕已經往紫宸殿去了,沒有聖人在這兒拿主意,我竟不知道該賞你些什麼才好。”

嬪妃們送來的禮物她不用操心,但過來求見的小輩,她這個做長輩的或多或少該賞賜一些。

甯越受過顯德的提點,知道貴妃出身不高,對於宮中來往並不清楚,萬事都要依賴聖上,忙上前一步恭聲回稟:“奴婢已經備下了給殿下們的賞賜,皇子一柄如意,皇子妃與公主得玉梳兩把。”

如意貴重,而玉梳是送給新婚夫婦的賀禮,取結髮不疑之意,平常又可以用來當做髮髻飾物,實用輕巧。

“可惜三殿下身邊沒個貼心人,”鄭玉磬忽然笑了,叫枕珠隨甯越一道過去拿東西,學一學該怎麼做事:“這玉梳便省下了,可不是我吝嗇。”

枕珠原本有些猶豫,但既然是娘子有意叫她同甯越出去,想必是有話同三殿下說,便應了一聲是,隨著甯越一起向外去,琢磨著是該儘量拖延一段時間,還是該快些回來,省得娘子受了三殿下欺負。

“殿下路上不曾遇見旁的兄弟姊妹嗎,竟是孤身前來?”鄭玉磬不相信他來錦樂宮是真心拜賀,她輕聲笑道:“還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偏要今日來同本宮講。”

“兒臣親自選了賀禮,恭賀貴妃晉封之喜。”

蕭明稷就這樣站在屏風之外,鄭玉磬連賜座都不願意,便是逐客的意思,但他身如勁松,即便是如此,也不令人覺得突兀:“娘娘就不願意賞臉看一看嗎?”

鄭玉磬瞥了一眼那禮盒的體量,隨手拆開,這是在宮中,蕭明稷除非是向天借的膽子,否則不會在這上面做什麼名堂。

不出她所料,那盒中只有一支做工精巧的芙蓉步搖,上面刻了“葳蕤軒”的字樣。

她記得,這是京中一個十分有名的首飾鋪子,長安勳貴時常會叫裡面的夥計將首飾送到府上挑選,只是秦家並不算太富裕,她又是新過門的媳婦,不好學那些豪門世家的夫人。

而唯一一次藉口同秦君宜一位同窗的夫人去逛這家鋪子,還是因為蕭明稷回京,死死糾纏,她不得不找個藉口出來見面,同他恩斷義絕,徹底絕了他的念頭。

“兒臣記得娘娘當日停在店鋪門口,卻連進去瞧一瞧都不敢。”

蕭明稷那時站在酒樓二層的包廂視窗,見她面上微露豔羨之意,雖然心存鬱郁,但還是吩咐人選了幾樣大概能討鄭玉磬喜歡的精巧頭面,他並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這樣能叫她高興,下意識就做了。

自然,兩人後來爭執不下,這些東西再也沒有見到天日的可能。

“殿下說的是,不過如今錦樂宮所用之物皆為天下之最,這些東西在我瞧來也沒什麼稀奇。”

鄭玉磬隨手將步搖放到了首飾盒裡,打斷了他的話,神情稍微有些不耐煩,“昨日種種,已然不可追,殿下若要愛說,莫不如到紫宸殿去。”

就算是曾經兩人之間的千絲萬縷足以叫聖上廢黜她貴妃之位,可蕭明稷要是還肖想紫宸殿裡的位置,他最好一個字也不要外洩。

鄭玉磬不願意把一頭野狼逼急了,但如今身份逆轉,她也不會像是小官夫人那樣,對三皇子的欺辱忍氣吞聲,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門。

“阿耶事忙,自然更不願意聽這些兒女情長之事,”蕭明稷竟然罕見地沒有生氣,聲音平和,與她隨口說笑一般:“只是皇嗣關乎天家血統,難道聖上也能絲毫不在意嗎?”

鄭玉磬陡然一驚,她的手下意識攥緊了桌案一角,失去了重物壓制的錦盒輕晃,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撞到了內壁。

她輕輕揭開那一層墊盒,手指微微顫抖,一個黑黝黝的小瓶赫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那是她之前從溧陽長公主處尋來的避子丸藥,只是有孕之後便再也沒有服用過,聖上派來的人看得又緊,沒有辦法扔掉,後來她趁著倒安胎藥的時候分次把裡面的避子丸融進熱燙的湯藥,倒完之後才鬆懈了一些,將瓶子埋進了一個大食送來的貢品盆景中。

那東西存活極強,也不用人鬆土澆水,喜陽不喜陰,與宮廷中的嬌貴名品不同。

蕭明稷不緊不慢道:“兒臣知道之後一直有些疑惑,娘娘到底是何等奇女子,將名分看得如此重要,願意為一個沒有感情的夫君生育,卻不想為心心念唸的聖上孕嗣。”

內殿一時靜了,鄭玉磬壓下張口欲問的廢話,蕭明稷不會告訴她,他是怎麼獲悉這件事的。

“殿下想要什麼,不妨直說。”

她強自鎮定,這些固然證明不了什麼,但是萬一叫聖上知道,放在了明面上查問,恐怕就是溧陽長公主也不得不說實情。

但蕭明稷今日來此,也不是同她來魚死網破的。

“兒臣身邊原本也是有一個貼心人的,長得倒是與娘娘頗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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