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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稷怔了怔,那短暫的美夢旋即被打破,迴歸到現實,他看了看鄭玉磬,目光裡似乎有試探的意思。

鄭玉磬卻起身坦然地拿起來一塊糕點, 但是卻沒有交給萬福,而是將一塊精緻小巧的玉露團銜在口中,微微側靠, 倚坐在了皇帝的懷中, 半仰了頭獻寶, 她的眼神裡帶了些戲謔,且露出脆弱修長的頸項。

這些動作她做起來行雲流水,但是無疑驚世駭俗, 甚至連內侍們一時都忘記了言語,就那麼直直地看著太后坐到了皇帝的懷中,不敢出言提醒。

聖上無論對太后做出些什麼都不叫人吃驚,但是太后卻是第一回 對聖上這般熱情。

果不其然,聖人只是微微震驚了片刻,手便撫上了太后烏黑的髮絲,扶住她細細品嚐那玉露團的滋味。

玉露團是女子偏愛的冰涼甜品,牛乳與蜜糖混在一處,被迅速地攪打過,清甜微涼的綿密感隔著一層軟糯透亮的皮,入口即化,裡面還鑲嵌著顆顆酸甜果粒。

但是蕭明稷一時間卻沒有嚐出來那是什麼滋味,他只感受到那一雙含情的眼眸與婀娜如柳的身段……與一碰即離的柔軟芳唇。

她銜著玉露團的時候口不能言,但卻是前所未有的嫵媚,手扶在他的身前,既是借力,也是催促,上身攀著他如菀菀柳絲,蜿蜒柔順,引人採擷。

玉露團的皮有些太薄,他不敢去想她是如何使著巧勁用舌尖托住那軟軟的餅皮又不不會弄得冰涼的餡料破皮而出,幾乎是立刻遂了她的心願,然而她得了逞,立刻便靈巧起身,根本不給人回味留戀的機會。

只叫他嚐到了一下,但是卻幾乎勾走了人的魂魄。

“音音……”

他面上有些紅赤,還未與她飲酒作樂頰邊就已經沾染了紅霞,彷彿是在做夢一樣,然而瞥見一側內侍目光,下意識以手支頰,藉著衣袖遮擋面上流露出的激昂心緒,輕咳了一聲。

然而便是遮擋了面容,心緒也是一般起伏不定。

音音居然會主動來勾著他?這簡直是從未想過的事情。

萬福急忙低下頭去,心頭砰砰跳,覺得自己似乎幻視了,雖說中人不算男人,但是主子不願意叫人看到那樣狐狸精勾人的景象,他們還想要那一雙眼睛。

“飴糖放多了,”這是她對這份甜點的評價,鄭玉磬將口中之物用盡,朝萬福莞爾一笑:“還需要人來試毒嗎?”

“太后誤會奴婢了,奴婢絕無懷疑您的心思,只是宮中規矩歷來如此……”

現在太后這副樣子正是最得聖人歡心的,萬福不敢說試膳最起碼得等上一刻鐘才能進給皇帝,低聲認罪道“是奴婢不知道變通,煞風景了。”

太后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這糕點是他親手做的,也已經自己吃了,應當不會有什麼問題。

“若是音音肯這樣相喂,便是真有毒,朕也是心甘情願吃下去的。”

那冰涼綿密的口感暫時壓下去他心底的思緒,兩人已經許多日子都沒有親熱過了,他本來還是忍得住的,鄭玉磬忽然這樣勾人,難免就會亂想。

不過到底這樣的日子做這些事情有些敗興,他心神飄蕩,卻不願意這樣煞風景,讓人都退下去了,叫音音覺得他心裡只惦記著那些事,聲音裡帶了些低求與希冀:“音音,再選個別的喂郎君好不好?”

“都說上皇諸子中,皇帝脾性是最不似上皇的,但我瞧你們父子倒是如出一轍。”

鄭玉磬剛剛便感受到了蕭明稷身上的變化,聽到這耳熟的話卻淡淡一笑,隨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對,皇帝尚且還不如他。”

“若是上皇,便是我不這樣相喂,只要是我遞給他的,上皇也是一樣毫不存疑地吃下去。”

“所以現在朕才能和音音坐在一起觀賞漫天煙花,而阿爺不能。”

蕭明稷心中的激盪被人迎頭潑了一盆冷水,他不得不認清楚,音音方才那樣是因為想要譏諷他怯懦怕死,可是他卻因為那重溫舊夢的一吻,險些輕易擊潰自己費了許久時間才決定的事情。

“是朕小人,從前授意溧陽在阿爺的膳食裡下毒,如今也學不會坦蕩寬心。”

他親手殺了自己的阿爺,只怕是一輩子都會多疑陰暗,得不到一點點的安寧,這是他的報應。

他這麼理直氣壯地說起自己做的壞事,鄭玉磬反而有一瞬間震驚於他坦蕩的壞,不過她卻正好問一問。

“好歹那也是你的父親,”鄭玉磬看向他,“你就真的打算將他囚在長信宮一輩子不見天日嗎?”

名為天子之父,天下至尊,實際上與囚徒無異,上皇與世隔絕許久,蕭明稷到底是怎麼忍心叫他晚景淒涼之餘,還不許任何人覲見說話?

“音音,你方才問我想要送什麼給你,”蕭明稷避而不答,抬臂環住她的腰身,嚐了一塊她做的苦茶糕,那玉露團冰涼的甜與茶的微苦結合在一起,倒也很奇妙,“其實我之前準備過一份給你,但是後來卻覺得你或許看不上,又有些拿不出手。”

鄭玉磬看著他吃下那些糕點,心裡竟然也微微苦澀,同樣拿了一塊,配著冷酒吃,竟然也從善如流地不再追問上皇的事情,“皇帝要送我什麼?”

“那一日朕送皇后的印璽與金冊給音音,音音或許沒有留意到,”他的面容上浮起淡淡愁緒:“你原先很喜歡我為你做手工,所以那冊封皇后的金冊,朕是自己篆刻上去的,沒有假手於人。”

又沒有皇后,哪裡來的金冊,鄭玉磬那日確實注意到了,但是卻沒有仔細留意,那上面寫的是什麼不重要,她也已經不在意了。

“三郎只想冊立音音為皇后,從前想,現在也想,未來也不會更改,”蕭明稷的大掌漸漸覆上鄭玉磬的手,他的眼中帶有淡淡自嘲:“只是音音不想,所以耽擱到了如今。”

“朕在突厥遭遇刺殺的時候,身邊什麼可以救急的藥材都被用光了,牟羽那個時候自顧不暇,疲於應付他的弟弟,根本沒有時間來管我這個不受中原皇帝寵愛的皇子。”

蕭明稷含笑道:“那時候想著不如馬革裹屍算了,可是後來又想想音音還在上皇的後宮裡等我回去,你那麼美,萬一被太子或是阿爺看上可怎麼辦,我便是拼了命也得回去才能嚥下這口氣。”

其實不僅僅是她,他也擔心兩個人選秀之前私定終身會不會叫阿爺以為他好色無度,辦差的時候還要收受美女,對音音也產生偏見,但是後來才知道,相比於結果,那樣一點看法根本算不得什麼。

他從前會生氣,會不高興,即便是不捨得對鄭玉磬發脾氣,但是總有些放不下那原本的身段,畢竟平時都是音音柔順多一些,可現在想一想,只要叫她開心,說出來又有什麼妨礙。

“我怕來不及去尋你解釋,叫你以為我背信棄義,怕你不要我,將主意打到太子或是聖上的身上,”他即便想到現在也會意難平,“可還不如在突厥丟了性命,否則也不至於煎熬到如今。”

蕭明稷同她說這些,原本不指望鄭玉磬會開口回應,然而她卻澀然開口:“我知道的。”

鄭玉磬難得這樣和他這樣心平氣和地依偎在一處,她從前總是反感的,但是今日卻一反常態,“無論如何,當日是我背信棄義,你要納側妃原本我也答應過,你要恨我,我也沒什麼法子,只是都走到那一步了,除了一別兩寬,也沒什麼更好的法子。”

她對他心裡最開始也存了一份愧疚,若是他不那樣苦苦糾纏,她也會想念他的好,來日真心祝禱他做皇帝。

“有的,音音,你同他做幾年夫妻,我再來接你做皇后,只需要換一個身份,我們兩個生兒育女,前朝多少這樣的事情,你知道的,我雖然在意你,但若是萬不得已……女子的貞潔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蕭明稷想著自己當初似乎也是這樣說的,只是他太生氣,出口就變了味道:“我不會殺了他,會補償給他一個高門貴女做夫人,許他豐厚嫁妝、廣闊田地,就像現在,這還不夠嗎?”

有些事情,過幾年再想想,明明有著更好的解決之法,但是硬生生地便改變了方向。

鄭玉磬哀傷的心緒卻少了幾分,面上竟然多了一點諷刺的笑意,“皇帝之前似乎說的是要把秦氏滅門,至於侍中,他那個時候心高氣傲,你說的這些他非但不會同意,反倒會鬧到御前評理,叫我難堪,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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