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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朝眾重臣裡,惟姚崇肯聽龍鷹那混蛋的忠告,乘勢施計抽身,既不用成為韋、武誅戮的目標,也不用像魏元忠般以身伺奸,眼睜睜瞧著韋、武等胡作非為,又不得不曲意逢迎,箇中辛酸,實不足為外人道。

兩人隔遠見到符太,施禮打招呼。

寒暄兩句,符太抵達內堂,沒想過的,既見到睽違近月的妲瑪夫人,又見到上官婉兒,這位剛從婕妤冊封為昭容的頭號女官,坐在韋后身旁,兩人喁喁細語。

「太醫王庭經到!」

韋后和上官婉兒同時抬起頭來,望往步入內堂的符太,獨坐在廳堂另一邊的妲瑪,仍低頭做針黹,聽若不聞。

符太心想此為欲蓋彌彰,不但沒感失落,還有甜滋滋的感覺,是情人與自己鬥氣、耍花槍的遊戲玩兒。

心裡同時想到,如那混蛋所言,上官婉兒乃宮內唯一得女帝政治手腕真傳的人,武三思、宗楚客害人的手段肯定比任何人出色,但在政務上懂個屁,故為韋后出主意的,當是眼前的美麗女官。

上官婉兒貌美如花、才華出眾,長伺李顯之旁,專掌詔敕的起草,在李顯耳邊說-句話,勝過其他人長篇大論。

看韋后現時與她親暱的神態,可推知上官婉兒和李顯尚未有男女關係。

韋后可容李顯碰宮內其他的女子、妃嬪,卻絕不許李顯和上官婉兒有親密的關係,因上官婉兒並非尋常女子。

韋后著符太在一旁安坐時,上官婉兒贈他一個甜蜜的笑容,幸好妲瑪螓首低垂,未目睹此一幕。

符太大模廝樣的坐下,問道:「娘娘召鄙人來,莫非風症又來作怪?」

偌大的廳堂,只得他們四個人,顯然事關機密,下人全避往堂外。

坐在韋后左前側的上官婉兒為之莞爾,瞄他滿載風情的一眼。

韋后心情極佳,和顏悅色向與上官婉兒對坐另一邊的符太道:「服下太醫的藥後,一直沒發作過,不過這兩天確睡得不好,即管睡著,腦內似仍轉動著某些永遠沒法解決的難題,醒來後又記不起究竟是甚麼難題。」

符太道:「此為腎氣失調,腎通腦,心腎不交,故沒法睡得安寧。鄙人立即返尚藥局,使人煎藥。」

韋后欣然道謝,徐徐道:「今次有請太醫,是有事商討,詳情由昭容向太醫闡述。」

符太目光移往上官婉兒,後者趁機送他一個媚眼兒,弄得符太心癢癢的,也暗叫僥倖,因眼角的餘光看到妲瑪仍埋首手上的作業,如妲瑪打量著,瞧到他和上官婉兒眉來眼去的,天才曉得後果。

上官婉兒嬌聲喔壢的道:「娘娘一向關切萬民之福,與眾同樂,故而殫思竭慮,審視朝政,以改善百姓的生活。」

符太心忖若她說的是真的,太陽將改從西邊升起來。甚麼孃的與眾同樂,說到底就是效女帝故智,收買人心,以遂其異日成為第11個女皇帝的大願。一個可毒殺親兒、親女的毒婦,能幹出甚麼好事來。

恐怕韋后連「德政」的內容尚未弄清楚,須靠出主意的上官婉兒解說。

符太亦是一頭霧水,沒法猜到是何政策,有與他商討的必要。

上官婉兒續道:「百姓之苦,首推徭役。娘娘有鑑及此,動議改變成丁的制度,若得皇上首肯,對百姓將是大大的好事。」

符太訝道:「既是好事,何須垂問鄙人的意見。哈i.坦白說,鄙人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制度,想說多句也辦不到。」

心有所覺的往妲瑪瞥一眼,捕捉到她唇角的笑意,知她格外對自己的瘋言瘋語忍俊不住,且露出不是真的惱他的底兒。

韋后出奇有耐性的道:「太醫聽下去,自會明白。」

上官婉兒溫柔的道:「徭役就是成年壯丁服兵役的制度,成丁指的是服徭役的年齡。為了國土的安危,徭役不可免,卻可在成丁的年齡作出變更,娘娘認為可將成丁的年齡,提高為二十三歲,五十九歲後免役,可大大減輕百姓的賦役負擔。」

符太暗呼厲害,讚的不是韋后,而是上官婉兒,雖仍非完全明白,也知是德政,至於對大唐的國力有否損害,符太並不關心,亦不到他去憂心。可是,仍沒法掌握韋后的德政,與自己有何牽連,問自己的意見來幹甚麼。李顯是個傀儡,恐怕從沒想過徭役、賦稅方面的問題,只懂吃喝玩樂、花天酒地。

韋后道:「本宮很想為民眾做點事,故此不容有失,本宮望太醫能從醫家的立場,說明服役和退役的年齡,以此最佳。」

符太心忖現時任何荒謬的事亦可以發生,試問有哪種醫理,可支援自己就這方面作出判斷,然而韋后哪會管有道理還是沒道理,就是要他的「醜神醫」說歪理。

符太說不出話來。

上官婉兒向韋后道:「婉兒可否向太醫說清楚一點?」

韋后點頭。

上官婉兒輕輕道:「皇上是個明理的人,好像娘娘提出天下士庶母喪服孝三年,皇上為娘娘的提議鼓掌喝采。」

韋后接入道:「又如昭容勸皇上置昭文學士,盛引當朝詞學之臣,賜遊宴,賦詩唱和。皇上立置昭文學士四人、直學士八人、學士十二人,選才俊之士任之,遂令天下靡然爭以文華相尚。」

兩人互相吹捧,關係水乳交融。

符太心忖既然李顯這麼肯「納諫」,要自己的「醜神醫」來幹屁?

上官婉兒看符太眉頭眼額,知他仍胡里胡塗,打個眼色,道:「獨有一方面,乃皇上之忌,就是改變先皇的典章制度。」

符太終省悟過來。

上官婉兒說得好聽,其實是李顯不敢碰他母皇訂下來的東西,敬畏也好,害怕也好,李顯最服膺者,惟女帝一人。

改變成丁的制度,就是改變女帝訂下的制度。管它是德政,還是惡政。

不論是與上官婉兒的關係,還是韋后不可冒犯的權威,肯和自己商討,是給足面子,根本不容選擇。既然如此,爽快答應,樂得早些兒脫身。

符太拍腿道:「這個容易,鄙人立即去見皇上。」

上官婉兒嬌笑道:「何用勞煩太醫,娘娘親自稟告皇上,太醫只須日後皇上問起此事,懂得怎麼說便成。」

符太暗忖豈非韋后愛怎麼說,便怎麼說,而他則只餘同意的份兒。

上官婉兒又道:「太醫是否返尚藥局,讓婉兒送太醫一程如何?」

符太看著她的風流樣兒,心忖雖不可真個銷魂,討點便宜亦是人生樂事,正要答應,忽感有異。

妲瑪的嬌軀輕顫一下,若非他一直留神,肯定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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