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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瑕不假修飾任由內心的情緒發酵,讓龍鷹欣賞她展示出來,無從分辨真偽的嬌媚美態,紅霞從耳根擴充套件,玉頰現出淺淺的小梨渦,語帶嗔怪的道:「知你去打仗哩!可是,到幽州卻不依諾見奇湛一面,我們該否懷疑範當家合作的誠意?」她說的,表面似是「公事」,可是由她香唇吐出來,總蘊含著超乎所言之外的某種東西,底下匿藏著詭秘,甜蜜,危險,不安的特質,令龍鷹沒法輕易找到搪塞之詞,異常之極,但對她來說,又那麼自然而然。

或許是因她說這番話時的神態,令龍鷹感到自己的「不忠」,將對她造成傷害。我的娘!如此完美無瑕的「媚術」,教人如何抵擋?

龍鷹本早想好說詞,就是這天到幽州,明早天未亮便到朔方去,處此刻不容緩的形勢下,根本擠不出時間見高奇湛。

現在則只有將大堆說話,硬嚥回去。

苦笑道:「黃河幫早完蛋了,現時乃借屍還魂。對吧!」無瑕不悅道:「那你最初便不該答應小可汗。」龍鷹深深領受絕色美女傾國傾城的威力,為博美人一粲,連國都可掉了。

灑然聳肩道:「一句話,就是那時小弟所知有限。我『玩命郎』範輕舟正是這麼一副脾性,千萬勿騙我。」無瑕別頭朝他瞧來,唇角含春的盯他,以永看不厭,看不夠,每多看一眼,便有令他驚喜的新發現般的動人神態,輕輕道:「範爺似喜歡『玩命郎』這老掉了牙的外號?」龍鷹的「滿肚怨氣」被她化解至不餘半滴,搖頭失笑,道:「老掉了牙?綽號也難逃此況?聞之未聞呵!」又思索道:「話說回來,這個外號對我有利無害,可使想和小弟作對者,不得不三思,看有否和小弟玩命的決心,知難而退。」無瑕柔情似水的道:「我們在哪方面傷範爺脆弱的心呢?」龍鷹道:「罄竹難書,多不勝數,大姐須小子逐件祭出來和你們算賬?」無瑕沒好氣地道:「人家不是來聽你發牢騷的。」龍鷹涎著臉湊過去,大嘴離她清秀的花容不到三寸,移前少許,可吻她香唇。與堪稱天下第一「媚女」,內裡流著秘族「種女」血液的嬌嬈熱吻,可以是怎樣的一番滋味?

她豐潤的紅唇誘人至極,亦危險至極。

無瑕會拒絕嗎?

倏地無瑕一雙秀眸有點無力保持睜開似的,卻勉力掙扎著不讓眼睛閉上,霞現玉頰,不勝嬌羞的垂下螓首。

足音傳來。

龍鷹驚醒過來,連忙坐好。

熱情的店夥送來精緻的糕點後,無瑕回覆常態,還擺出故意冷淡的姿態,若龍鷹不識相,肯定碰壁。

龍鷹則暗呼僥倖。

剛才無瑕現出動情之狀的一刻,他迷失了,忘掉一切。理智如海浪崩堤的被淹蓋,魔性高漲,失控一如和仙子親熱時的情況。

如果無瑕的情動乃施展媚術,他肯定心神失守,為她所乘。不過,他恐怕永遠弄不清楚她是真情,還是假意,抑或雖情真意切,但仍是媚術的手段,當媚術晉臻至境,情和術渾然無間,再無真假之別,進一步印證他先前的想法是正確的。

他面對的是榻上榻下最精擅迷惑男人的尤物,高度危險。

對龍鷹來說,自問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是無法知己知彼,摸不清楚,因而沒法推想接踵而來的後果,是否自己承受得起。

他並非第一天接觸無瑕,深悉她的「玉女心功」天性剋制自己的魔種,證諸剛才的情況,擔憂絕非杞人憂天。

無瑕事後的情態恰到好處,一副拒龍鷹於千里之外的態度,適顯示出她剛才情不自禁,發自真心,因而春心蕩漾,欲迎還拒,矜持起來。

氣氛異樣。

無瑕纖長的玉掌從羅袖探出來,提起酒瓶,為他斟酒,斟滿一杯後,再為自己的杯子注入米香四溢的美酒。

看著她修美的玉手,在月色下閃閃生輝,龍鷹不由想起她冰雪般白皙的粉背,水霧氤氳裡的撩人體態,心忖早前的情景,肯定像她的香背般,將盤據著他的心神,永忘不掉,永不淡褪。

無瑕笑意盈盈的雙手舉起杯子,道:「範爺第一次打仗,旗開得勝,乃天大佳兆,無瑕敬範爺一杯。」龍鷹捧杯響應,與她的杯子輕碰一下,將香醇的小曲酒,一飮而盡。

龍鷹有著不知說甚麼好的感覺,知自己亂了方寸。

無瑕輕柔的問道:「敢問範爺,小可汗和你的協議,仍然有效嗎?」就算龍鷹千般不願,亦沒法在這個情況說出絕情話,何況尚未到與臺勒虛雲決裂的時刻,故作驚訝地道:「瑕大姐何有此問?到今天,我們仍是並肩作戰的夥伴,只因事情有輕重緩急之分,令我和高兄錯失碰頭的機緣吧。」無瑕白他一眼道:「又是你自己說的,邀人家在這裡伴你至中秋,一副樂不思蜀的樣子,將田上淵置諸腦後。」龍鷹的腦筋回覆靈活,顯示魔種對「媚術」非是沒反擊反制之力,微笑道:「這不是樂不思蜀,而是『不愛江山愛美人』,何況我們身在蜀境,不思可得。哈!古怪!為何這杯酒,比前一杯更甜蜜?」龍鷹說的,是經過計算。

他請無瑕留下來陪他,純為戲言,因明知她不肯,目的在乎顯示他的「範輕舟」真金不怕洪爐火,貨真價實,經得起考驗。如是假的,不用幾個月,幾天已被無瑕拆穿,出一趟街立告原形畢露。

「龍鷹」對「範輕舟」的評論,於無瑕有一定的影響力,指他事實上「胸無大志」,隨命運的轉折「做一天和尚,撞一天的鐘」,貫徹始終是「愛玩命,尋刺激」的精神,他現在正是以「範輕舟」的方式,令無瑕認為「範輕舟」果如鷹爺形容的那麼一個人。

忽然打仗,忽然戀棧美色。

無瑕正是大江聯對付「範輕舟」最厲害的尖兵,牽涉到男女間的微妙和自古以來沒人可掌握的人性和感情,手段又是無所不用其極,等同玩火,焚身還是焚情,誰都說不準。內中還有魔種與媚術的對決,龍鷹雖為當事者,又擁對全域性鳥瞰的視野,仍感暈頭轉向,無瑕可以比他好多少?

無瑕嗔道:「範爺正經一點好嗎?」龍鷹賠笑道:「大姐息怒!」

又嘆道:「你們究竟在幹甚麼呵!是否要將河間王捧上皇帝小兒的龍座?」這句話不能不問,如此方切合他合作伙伴的身份,而不能為了對付田上淵這個一時權宜之計,致後患無窮。範輕舟既須為江舟隆著想,也須對竹花幫負起道義上的責任,如此方符合他狠挫符君侯往北擴充套件的手段。

在打後的一段長時間,他必須頂著「範輕舟」的身份,縱橫捭闔,為自己定位,此其時也。

無瑕若無其事的道:「是又如何?」龍鷹猛然醒悟,今次無瑕來找自己,是代表臺勒虛雲一方,找自己攤牌。離西京後的「範輕舟」,自作主張,令臺勒虛雲敲響警鑼,必須弄清楚他的意向,方能決定下一步怎麼走。

既是攤牌,須把一切攤開來說,故早前無瑕沒否認黃河幫已落入他們手上,現在亦不否定龍鷹認為他們在爭天下的看法。

攤牌也代表著另一新局,前提是須先肯定範輕舟非是龍鷹。

關鍵的時刻來臨。

龍鷹頭痛的道:「河間王似非好人來哩!」無瑕「噗哧」失笑,送他一個媚眼兒,罵道:「皇帝豈有好人壞人之分,只有明君和庸主之別。李顯算壞人嗎?可是你看現今的朝廷,正因他重情義,令惡後奸佞當道,貪腐成風,每過一天,敗武則天的家當一天。」又笑道:「話說回來,範爺究竟算好人還是壞蛋?」龍鷹毫不猶豫的答道:「要看在哪個場合,在榻子上,我肯定是壞蛋。」無瑕喜嗔難分的白他一眼,氣鼓鼓的不作聲。

龍鷹忙順水推舟,作投降狀,道:「好哩!好哩!算我說錯好了。查實小弟關心的,非好人壞人的問題,而是像河間王般的人,功利至上,一旦得勢,來個鳥盡弓藏,我『玩命郎』範輕舟,勢成為最大的冤大頭。」這番話無懈可擊,乃以範輕舟的立場來說,應有的大憂慮。沒朝這方向想,不合情理。

無瑕回嗔作喜,道:「範爺何時變蠢了?與其坐以待斃,何不狠博一鋪,賭命運。任由現時的情況發展下去,天下將落入宗楚客和田上淵之手,那時範爺在中土肯定無立錐之地。既然如此,何不與我們共抗田上淵?河間王將來如何,仍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成敗難測。可是呵!田上淵之禍,已迫於眉睫哩!」眼前的美麗說客,智慧加上媚術,確非任何男子能抗拒,管他是商紂還是楚霸王。

龍鷹思索沉吟。

無瑕又為他斟酒。

龍鷹凝望注入杯內的醇釀,皺眉道:「大姐有否誇大情況?據小弟所知,今次私通外敵的事,人證,物證倶在,田上淵跳落黃河仍洗不掉嫌疑,宗楚客則被牽連,武三思肯定拿著郭元振的奏章,在李顯和韋氏前大造文章,宗楚客能保著他的兵部尚書已不容易,田上淵則肯定吃不完兜著走。」無瑕不悅道:「藉口!範爺剛才不是說,北幫枕重兵於洛陽?」龍鷹自問說不過她,低聲下氣的道:「敢問大姐,西京現時是怎樣的一番光景?」無瑕輕描淡寫的道:「奏章抵達西京,掀起狂風暴雨,田上淵漏夜逃離西京,宗楚客則兵分兩路,自己往李顯處哭訴遭郭元振誣害,另一邊由韋溫出馬,向韋后陳情,指郭元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後是要將他們韋氏一族,連根拔起。」龍鷹道:「另一邊呢?」

無瑕淡然自若的道:「武三思破天荒第一次,與相王,太子連手,狀告李顯,指田上淵罪無可恕,宗楚客則難卸其責,請李顯立即罷免宗楚客兵部尚書之職。」龍鷹沒想過可弄得這麼僵,還間接將李隆基捲進漩渦去,糟糕透頂。

現在怎辦好呢?

《天地明環》卷十四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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