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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經堂的甲等弟子分為兩種,一種人與賀同光一樣出身凡間,資質不算拔尖,沒有師門庇護,這些人會把所有時間精力都投入到苦修,他們從不關心外界,自然也不會在意憑空出現的賀同光。

另一種人出身修仙世家或是已經拜入名師門下,天資傲人,在同窗之中修為拔尖,他們自持“宗門精英”的身份,他們漠視賀同光這樣的存在,同他這樣的人來往未免有失身份。

第一類人雖然不問世事卻並非愚魯之輩,寒門出身的他們有著更敏銳的嗅覺,他們會在這樣的氛圍裡刻意劃清與賀同光的界線。至於第二類人,只當班裡從來沒有賀同光的存在。

永遠不會有人等他一起下課,永遠不會有人與他搭檔訓練,永遠不會有人和他同桌吃飯。

這些事情他無法告訴程暉,就算說了,程暉也不會在意,賀同光甚至猜測過自己如今面臨的困境背後未嘗沒有程暉的推波助瀾。

高高在上的程堪道君絕不是他一個沒有師父庇護的寒門子弟相見就能見的,他曾鼓足勇氣去求見師祖,卻被看守大門的道童三言兩語擋了回去。

程曦師伯自從閉關後便杳無音信,偌大的太清山上,少年賀同光沒有一位可以傾訴的物件,實在扛不住的時候只能去師父靈前小聲講述這份苦悶與孤寂。

所有逝去的長清宗弟子的靈位均會被供奉在慰靈閣,賀同光跪坐在陳律之靈位前的蒲團上,小聲低語:“師父,昨日考核我的評分是優,您不用牽掛我,我現在,一切都好。同窗們都非常優秀,他們都是我學習的榜樣。程師伯閉關已有兩年,雖然我聽說結嬰過程本就漫長,長的三五年都是有的,但我還是有些擔心,希望程師伯一切平安順遂。”

隨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少年愁眉苦臉:“師父,我雖然跟隨師傅們學了很多理論,但一直缺乏實戰的機會,總覺得自己就是個花架子,我該怎麼辦?”

“為何不去演武堂?”

賀同光回頭,只見一位高大威猛的男修站在那裡,不怒自威。他感受到對方身上金丹修士的威壓,主動見禮:“晚輩賀同光,見過師叔。”

袁瑛示意他起身,目光越過他的身影停留在陳律之的靈位上:“我叫袁瑛,是刑罰堂的執事,曾受過你師父照拂。剛剛聽你講自己缺乏實戰,那你平日無課時可去演武堂多加練習,不用怕輸,輸多了就知道怎麼贏了。”

長清宗提倡弟子以武論道,宗門的演武場全天開放,宗內弟子甚至得到許可的外宗弟子均可入內;各部各堂也有自己獨立的小演武場,只允許本部弟子入內。賀同光如今是講經堂的弟子,自然只能進講經堂的演武場,他去過,沒有人願意同他比試,孤零零在那站了半天最終無功而返。

看著少年有口難言的樣子,袁瑛扔給他一塊令牌:“你若願意,以後可來刑罰堂的演武場練習。”

雖然入門已有一年,但缺乏有人交流經驗的賀同光對刑罰堂的瞭解都是來自飯堂裡偶爾聽到的隻字片語。他只知道刑罰堂主掌監察與刑法,築基期及以上的修士才有資格申請加入,同窗們提起刑罰堂總是一臉恐懼的樣子。

站在刑罰堂演武場外的賀同光有些猶豫,他覺得既然刑罰堂內只有築基期及以上的弟子,他一個引氣期弟子來找虐嗎?

“這位道友看著面生呀,是新來的弟子嗎?”

賀同光抬頭,只見一張笑開花的圓盤臉對著自己。

十五六歲的圓臉修士行禮後自己我介紹:“我叫孟海吉,是張海茹真人門下的弟子,你是誰呀?”

賀同光回禮後介紹了自己。

孟海吉一臉好奇:“落霞峰出身在講經堂上課的弟子?那你平日裡在講經堂學些什麼?”

賀同光反倒有些差異:“你也是引氣期弟子,不用在講經堂學習嗎?”

孟海吉一臉奇怪:“並不是所有弟子都得去講經堂啊。只有沒有基礎,沒有師承的新入門弟子才會被強制規定必須去講經堂學習。哦,當然了,有些嚴厲些的師長確實會要求弟子去講經堂學習。但是吧,講經堂的師傅們,說白了,都是晉升金丹無望的修士,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實際嘛。”孟海吉做了個癟嘴的動作。

“嘭”有人往孟海吉背上錘了一拳:“大膽,居然敢在背後議論講經堂的師傅們,找死。”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站在孟海吉身後,剛剛說話的那位雖然言辭犀利,但臉上卻明顯掛著笑,另一位少年則是一臉看好戲的神情。

孟海吉主動介紹他們認識,剛剛錘人的那位叫薛臨,看好戲的那位叫孔年雲。

薛臨對賀同光笑道:“海吉這人嘴裡沒個把門,你別聽他瞎講。基本上各峰都會把弟子送去講經堂學習,只是我們刑罰堂不太一樣,我們這邊的師長更提倡實踐出真知,再加上我們這些刑罰堂弟子將來會執行一些任務,要學的東西與普通弟子也不一樣,所以我們基本不去講經堂。”

少年人幾句話便混熟了,一同勾肩搭背奔赴演武場。

賀同光的到來讓孟海吉非常高興,從前他輸得最多,總是被場內其他前輩調侃,如今來了個幾乎沒有實戰經驗的賀同光,有人陪自己一起接受人民群眾的調笑,總算不那麼難為情了。

未入宗門之前,賀同光雖然跟隨陳律之四處遊歷,但彼時他年紀小,陳律之也不捨得他受苦,每每讓他做一些收拾殘局的工作或是對付一些弱妖小鬼。對於賀同光而言,今日算是他第一次和修士對戰,雖然輸得鼻青臉腫,但今日確是他來長清宗後最開心的一天。

春去秋來,二十歲的賀同光給陳律之靈前倒了一杯酒:“師父,今日是我生辰,當年若不是您,我只怕早已入輪迴。半月前,我透過了講經堂大考,正式結業。落霞峰屬於法部,按理我應當加入法部,但我考慮再三後,決定先外出遊歷尋求築基機緣,成功後我想加入刑罰堂。自此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來看您,您不要牽掛我。”

甫一出慰靈閣,便看見三位青年站在院中,為首的圓臉修士扔給賀同光一枚玉簡:“同光,聽說凡間會為男子舉行冠禮,我們哥仨給你準備了禮物,保準你喜歡。”

擠眉弄眼的孟海吉和一臉無語的薛臨、孔年雲勾起了賀同光的好奇心,他催動靈力檢視玉簡上的內容。

看到玉簡內容的賀同光面無神情地看著三人,薛臨用手指了指孟海吉,示意此人是罪魁禍首,自己和孔年雲是被強迫的。

賊首孟海吉自鳴得意:“這圖可是好東西,我費了好大功夫才得來的,是男人都是喜歡,不用太感謝我啊。”

賀同光無言以對。

薛臨笑出聲來,他取出一隻儲物袋遞給賀同光:“那春宮圖是孟海吉單獨的賀禮,儲物袋裡的東西是我們仨一塊湊的,你一人在外,務必保重。”

與諸位好友告別後,賀同光去了程曦閉關的洞府。程曦閉關至今已有五年,程師祖推算出他如今陷於心劫,只能自己硬扛,旁人無法插手。賀同光在洞府外跪拜後離開。

他爬過茫茫雪山,渡過濤濤大河,聽過紅塵小巷裡的吆喝叫賣,聞過屍山血海的沖天腥氣,他救過孤寡老人,也被凡人騙過錢財,他喝過御膳房的美酒,也睡過四處漏風的破廟。

二十七歲的賀同光終於成功築基,本身他可以在二十四歲時成為築基修士,但彼時他為救一村百姓身負重傷,因為療傷耽擱了三年,漂泊多年,終於可以回去看看師父了。

不知程師伯怎麼樣了,剛回宗門的賀同光有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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