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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息間的事,吉安驚愣後一拗翻往床裡。楚陌左手給她蓋上被子,同時右手中的碗擊向那飛來的托盤。青雨逼近,不攻楚陌,卻飛撲向床裡。只才上床,就被一腳踹離,飛撞在牆上。腰骨斷裂,青雨匕首直接抹向脖子,血飛濺而出。

王二孃傻愣愣地立在旁,兩眼勒得大大的。

手裡拿著東遼降書的魏茲力衝進屋,見之心驚,瞠目瞪著地上已沒氣的丫頭:“她…”又一個暗子?

緊隨其後的辛語,嚇得臉都白了,看灑了一地的雞湯,想到什轉身向後罩房自己屋裡去。翻出櫃子裡的紅花,少了一半。心中大駭,要是今日姑…那她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恨極,拿了剩下的紅花跑回東廂,撲通跪下。

“姑爺,這是給姑產後散淤用的。我們原打著將計就計,沒想到黃雀在後。”

床上,吉安緩過下腹的疼痛,翻開蒙著的被子。抱著小虎子的吉孟氏欲上前,站定在床邊沉著面目的楚陌先一步轉身,將人撈回安置好:“沒事了。”

背手立在門邊的楚鎮中,垂目看著地上的死屍,腮邊鼓動著。抹脖子這般痛快,怕不只是暗子。到底是誰?他家丫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開罪誰了?

收好降書,魏茲力兩步上前,查檢死屍。掰開嘴,細細檢視,牙口完好,沒藏下毒。將其翻過身,捏了捏四肢,肉緊實但不想是個練家子。執起手,查指頭,不見薄繭。

這不是個高手。

靠著楚陌的吉安,看著死了的青雨。她沒想到膽子最小的這個竟…藏得可真深。也是慶幸,成親後她少有與楚陌分開。來了京中,宅裡伺候的老人又得用,後來出了藍花的事,大家都有意無意地防著點幾個半途買的丫鬟。

今日來此一出,大概也是欲趁亂了結她,順便嫁禍辛語。只是沒想到楚陌會突然回來。

不知為何,聯想到樟雨說的那個故事…吉安扭頭望向楚陌:“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和辛語出事了,丟下個才生下的孩子。有個膽子很小的丫鬟一直實心實意地守著孩子,照顧著你,你會怎麼做?”

“將她碎屍萬段。”楚陌緊扣著妻子的手:“我沒那麼蠢。”抬眼看向杵在他太爺身後的童穩,“過來給我夫人號脈。”

剛在外已經給孩子搭過脈了,身子康健。再確定將軍夫人無恙,他就可定心了。童穩領著兒子上前,父子先後給吉安請脈。

“楚大人放心,貴夫人身子健壯。產後虛虧,將養些日子便好了。”

楚陌舒了口氣,看向地上:“驗一下湯裡是不是有紅花?”

童穩早就想動作了,有了話,不遲疑地轉身去助魏茲力。他是真想不通,這小小楚府怎會藏如此大害?從藥箱裡拿了一根細竹籤,叉了地上的雞塊細細看過後,放到鼻下聞。

驗過了,回了楚陌,湯中確實含很重的紅花。只一小碗,就足夠致母體產後血崩。

吉安心頭突突:“我血崩就是有幸不死,”看向還跪著的辛語,“也會自斷臂。沒了辛語,膽子小又乖巧的青雨,沒綠雲那麼多心思,比蘭月機靈,八成會得重用。”

身邊藏著條毒蛇,她都不敢去想之後。

“別跪著了。”楚陌讓辛語去把正屋收拾一下,產閣髒了,不適合安安再待。辛語起身,走兩步又回頭,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卻吐不出。她一直有留意青雨、蘭月她們,沒想到還是錯眼了。

“去吧,這事不怪你。”吉安有些累了,靠著楚陌看娘抱著的小虎子。他是睡著了嗎?還挺安靜。

在辛語經過時,木著的王二孃一把拉住她:“我我跟你一道。”太嚇人了,“丫丫男人,你要是…要是官府來抓,我給你作證。”看都不敢看地上的死人,“這丫頭是自己抹了脖子。我親眼目睹。”

小虎子眼皮子正往一塊湊,小嘴癟啊癟。

糟心的日子啊!千防萬防,還是差點被人鑽了空子。吉孟氏心裡頭怒罵。做什麼春秋大夢。丫兒若真有個…她和老頭子必是要守著小虎子到死,才不會叫他落到無親無故的丫鬟手裡。

擋在老妻身側的吉忠明,眉頭鎖得都能夾死蟲蠅。

“楚陌,”魏茲力查檢完屍身,站起面朝向床:“你先顧著弟…”思及那塊包不住的九龍紋令,清了清嗓子,“顧著你娘子,我進宮見皇上。”這事裡水太深了,他一時間還沒頭緒。

沒搭理他,楚陌看著臉上蒼白的吉安,心疼不已,腦中在想著今日的事。以青雨之前一連串的行為,他覺其應是接受過比藍花更嚴苛的培教。剛若不是她盯著調羹的眼裡多了一絲急切,少了怯,他應不會發現異端。

青雨和藍花不是一個主子。藍花有接頭的…青雨呢?現在的楚府,被多方盯著,還有皇帝的暗衛,她能跟誰接頭?

不接頭…像今日的事,她是擅作主張?不可能。暗子,所行所為皆受指示。看來等會…他要去找一找皇帝布在附近的暗衛。

魏茲力不在意楚陌的態度,大跨步離開了楚府。

正屋收拾出來,炕燒暖了。楚陌給吉安裹上被子,抱去他們屋。後廚方大娘和宥大嫂將烏雞湯連鍋扔,嘴裡問候著青雨,重新做了魚湯送去正屋。

因著前事,楚陌暫時不想離了吉安,把浴桶搬到裡間。將吉安喝剩的魚湯,全吃進了肚,開始刷洗自己。

肚子飽飽的吉安,躺在床上,稀罕著放在枕邊的小虎子,偷空再欣賞兩眼美男沐浴:“我讓周華轉達了樟雨尋辛語的事,但沒與你說樟雨是怎麼攛掇的辛語。”

越想今日事,她越覺不對。

洗得差不多的楚陌站起身:“是害了你,然後看顧小虎子,再踩著你和小虎子上位?”之前在東廂,她問了,若她和辛語沒了,留下孩子…人性之惡,他早就看透了。

吉安點了點頭,將樟雨所講的事說予楚陌聽:“當時屋裡就我、辛語、娘和王二嬸,沒別人了。”北伐軍要手套和圍領,青雨、蘭月、綠雲雖不用去織坊,但閒下來也會幫著趕一些,並不總在她跟前伺候。

也就是說青雨的行為合了樟雨的話,只是更深一層,欲一舉解決安安和辛語。楚陌恰好知道樟雨說的那個黃豔兒是誰:“大理寺少卿,祁中垣的妻子黃隱語,原名黃豔麗,出生南延閎衛府宏文縣。三十年前,晉華縣生瘟疫,最先遭殃的就是宏文縣。

黃氏父母兄妹全死於瘟疫,她是唯一活下來的,混在流民裡跑到津州,自賣身予津州費氏,伺候費氏長房的嫡長女費玉寜。

沒幾年又隨費玉寜嫁到通州祁家。費玉寜產子死後,她一直守著費玉寜的孩子,不到半年,就被祁中垣收房了。祁中垣給她脫了賤籍,嫡長子滿三歲又續娶。新婦進門。黃隱語自退避,一心守著舊主兒子。

那新婦…也是死於生產。聽說是肚裡娃兒太大了,沒熬過,母子俱損。連折兩妻,外頭還起了流言,說祁中垣克妻。

黃隱語是在祁中垣的嫡長七歲時被扶正的,因著‘豔麗’二字過於張揚,便自請改名‘隱語’。隱語即是隱玉,未免衝撞了費玉寜,將‘玉’改為‘語’。”

吉安打著哈切,兩眼不離她夫君的身子,摸了不知多少遍了,親都親過,但對著還是會口乾舌燥:“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詳細?”

“太爺有查過朝中大臣。”楚陌望著他媳婦那饞樣,心情好了不少:“祁中垣後院如此精彩,我怎麼會錯過?”絞著發,走到床邊,看兒子睡著還凝著眉頭,不由撇嘴,怎麼是不滿意這家景嗎?

不過他剛有些旁的發現,進奎文、樟雨、黃隱語都是來自閎衛府。而樟雨與黃隱語又認識,那她將黃隱語的事說予辛語聽,到底是有意還是…故意的?

“趕緊穿衣服。”吉安拽了件裡衣,拍他身上,又打了個哈切。

“你先閉眼養養神,等我絞乾發就上床哄你睡。”楚陌換了塊乾燥的棉巾子,繼續絞發。

吉安躺平:“我不用你哄,現在閉眼就能睡。”只是剛受了驚,心裡有事才撐著,“你什麼時候回西北?”

“等小虎子過完三朝。”楚陌俯身在她額上親了下:“閉上眼睡覺,我看著你兒子。”

輕嗯了一聲,吉安眼睫慢慢落下,嘴裡嘟囔:“你也睡,小虎子醒了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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