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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海兒童醫院院子裡的夏山茶【注】,碩大的白色花朵競相開放。優希迎來了住院以後的第二個星期二。本來這個星期二應該去爬明神山的,可是因為上星期五優希引起了一場騷亂,沒有被批准。

【注】為常灌木或小喬木。喜半陰、忌烈日。喜溫暖氣候,生長適溫為18~25℃,始花溫度為2℃。略耐寒,樹冠多姿,葉色翠綠,花大豔麗。產中國浙江、江西、四川及山東;日本、朝鮮半島也有分佈。——歐陽杼注

優希向她的主治醫生土橋提出抗議,土橋卻說:“想去可以,那麼請你告訴我,上星期五為什麼鬧?你覺得自己身上臭,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優希不肯回答,結果,明神山沒有去成。從星期二到星期五,優希每天按照醫院規定的作息時間表過著有規律的生活。在教室裡,在小組會上,同學們把被稱為“動物園”的八號病房樓所有孩子的外號都告訴了她。

優希在小組會上還是一言不發。本來規定在小組會上應該談的是一天之中發生的事情和感想,但大部分孩子是閒聊,有的一聊就剎不住車了。比如有個外號叫“女狐”的中學二年級女孩,說起話來就興奮得不得了,總是把早上起床到小組會這段時間的大事小事描述得詳詳細細,真是不厭其煩。優希查了一下詞典,原來“女狐”含有“碎嘴婆”的意思。

外號叫做“伯勞”的初一女孩呢,以前愛偷別人的東西,曾經把偷來的東西一件件做過交代。現在的小組會上,她每天都要把一天之中收集到的東西一一介紹給大家。“伯勞”是一種習慣於把捕獲物串掛在樹枝上作為食物的鳥。

外號叫做“八哥”的小學五年級男孩,總是重複前邊同學的發言,連語調都模仿得很像。人很聰明,學習成績也不錯,但從來不發表自己的意見。得了拒食症的“蜥蜴”,這天說的是她父母吃飯和罵人時的醜態。

輪到優希,她總是說一句“沒有什麼可說的”或“跟每天一樣”就算是自己的發言。小組會的小組成員不是固定的,每兩週一換。星期一長頸鹿和刺蝟跟優希換到了一個小組。

長頸鹿比刺蝟愛說,但他發言的內容,多是他折磨小蟲子小動物的事。他繪聲繪色地描繪小蟲子或小動物臨死前痛苦萬狀的情形,最初讓人感到很不舒服。聽著聽著才知道他並不是要嚇唬周圍的人,而是要發洩內心的一種衝動以達到消解的目的。

刺蝟說的話題都是他記住的憲法或法律條文,有時是經濟理論。說的時候像是在背書,沒有一點兒抑揚頓挫。他能記住那麼多內容,語氣中並沒有炫耀,反而帶著某種厭惡感。聽說有人問他是在哪兒記住的這些東西,他憤怒得差點兒把那個人轟出去。

這種所謂的小組會對治好大家的病有作用嗎?優希表示懷疑。不過,透過參加小組會,確實可以讓人感到“不只我一個人有這種病”。有痛苦、有煩惱、受折磨、覺得活不下去的,並不只自己一個。還有,不想被別人干涉,希望有自己的生存空間,希望保守自己的秘密的人,也不只自己一個。

在這裡,大家都很孤獨,但大家彼此認可對方的孤獨,無言之中卻能做到相互理解,相互尊重。在這一個多星期裡,八號病房樓裡出過幾個小亂子,但沒人受傷,還算平安無事。

星期五下午,又輪到優希接受心理輔導。優希真的沒有什麼想說的,但是她想參加下一次的登山活動,她想到離天近的地方去。於是,她決定跟心理醫生談一些不會使自己感到痛苦的事。抱著這種想法,她坐在了診室的躺椅上。她拒絕躺下,只是雙手抱膝坐在了那裡。

土橋先問優希,上小學以前的事還記得什麼。

最初是在離家很近的一所幼兒園,跟小朋友們的關係也很好,可是母親志穗突然讓她轉園,理由是新幼兒園教育先進,培養的孩子有教養。父親雄作倒是認為哪兒都一樣。

“你是怎麼看待轉園這件事的?”土橋問。

優希說她不想離開原來幼兒園的小朋友們,另外,新幼兒園離家很遠,還要坐公共汽車,特別是新幼兒園的園規太嚴格,稍有違反就把母親叫來,當著母親的面狠狠地批評一頓。有時候還搞什麼統一行動,一聲令下,全園的孩子都要跑出來集合。優希在這個幼兒園因為摔跟斗受過好幾次傷,最嚴重的一次是在攀登架上磕破下唇,縫了好幾針。

“討厭媽媽,對不對?”土橋問。優希搖搖頭。媽媽對自己的教育抓得很緊,管得也很嚴,但自己從來沒想過討厭媽媽。

“那你是喜歡媽媽啦?”

優希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沒說話。只說喜歡或不喜歡是無法準確表達對媽媽的評價的。

小時候好想見媽媽。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首先想到的是媽媽。從幼兒園一回家,立刻就向媽媽撲過去,把小臉靠在媽媽的裙子上。依偎在媽媽的懷裡是最幸福的事。可是媽媽自從生了聰志,就都把心思放在聰志身上了。優希向媽媽撲過去的時候,媽媽常常說太累了,把優希推到一邊去。看著媽媽柔弱的身子,優希開始忍耐,控制著自己不再撲到媽媽身上去。

“你在外邊經常受傷,是弟弟出生之前的事呢,還是弟弟出生之後的事呢?”

被土橋突然這麼一問,優希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了。弟弟出生的時候,自己才四歲,還不怎麼記事兒呢。

但是,優希記得,上小學之前常常摔跟斗受點兒磕磕碰碰的小傷,上小學以後就不怎麼摔跟斗了。而且從上小學開始,爸爸、媽媽、外祖母,還有學校的老師,經常對她說的一句話就是:“你是姐姐啊。”

作為姐姐,就得有做姐姐的責任感,就得像個做姐姐的樣子。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就得不到人們的認可。因此,優希在各方面都能做到忍讓,什麼事都讓著弟弟,並且幫助媽媽做家務。包括媽媽在內的所有大人都稱讚優希。

小學二年級時,有一天跟媽媽和聰志一起上街買東西,優希在路上摔了一跤,把膝蓋磕破了。媽媽用唾液把手絹弄溼,替優希擦拭傷口。誰知聰志看到姐姐受傷嚇得哇哇大哭起來。媽媽一邊哄弟弟一邊生氣地對優希說:“你這個當姐姐的,要像個做姐姐的樣子,得幫媽媽的忙,別給媽媽添麻煩!”

打那以後,優希再也沒在媽媽面前摔過跤。

“那麼,二年級以後,你就再也沒受過傷嗎?”土橋問。

當然,摔個跤啦,磕磕碰碰的啦,也不是沒有過,但一次都沒告訴過父母。在母親面前,優希做得很像個女孩子。幫母親做飯、洗衣服、打掃房間,什麼都幹。可是在外邊,經常玩兒得滿身是泥。從很小的時候起,就喜歡在附近的公園裡玩兒捉迷藏。上了小學,課間休息的時候,跟同學們一起扔布袋兒呀,打羽毛球呀,下課以後,跟男孩子們一起騎著腳踏車到很遠的地方去玩兒呀,總之是一個又好動又喜歡冒險的女孩子。

優希平靜地跟土橋談著小時候的事情,不知不覺心理輔導的時間就結束了。

“談得不錯,希望你以後還這樣談。”土橋說。聽了土橋這話,優希內心感到非常矛盾。

說著自己小時候的事,確實有某種輕鬆感和解放感,但是,被別人看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又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想起幾年前快樂的日子,反而打亂了還算平靜的心情。

走出診室之前,土橋對優希說:“這回,臨時出院也沒問題了。”優希聽了這話心裡感到不安,她急忙跑回病室,在桌子上鋪開地圖,再次確認靈峰的位置,以此來穩定自己的情緒。

星期六上午11點多,雄作和志穗出現在醫院裡。他們先跟土橋談了談,然後來到了八號病房樓的食堂。雄作的表情顯得有些僵硬,志穗的表情倒顯得很柔和。

雄作穿著灰色的夏用夾克衫,志穗穿一條淺駝色連衣裙,扎著黑腰帶。倆人走到優希面前時,雄作催促道:“不必坐在這裡說話了,還得趕渡輪,咱們這就走吧。”雄作和志穗是早晨7點從家裡出發,坐8點的渡輪過來的。

優希跟著父母走出醫院大門,走向停車場的時候,看見長頸鹿和刺蝟站在醫院主樓和食堂之間的夾縫裡,正用又傷心又擔心的目光看著自己。

雄作開著車駛入國道,沿海北上,穿過伊予市,從松山市旁邊透過,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三津濱港。雄作把車開上船停好,跟志穗和優希一起來到船艙裡坐下。紅色的地毯已經不太乾淨,散發著令人不快的氣味。

從三津濱港到瀨戶內海對面的山口縣柳井港,大約需要兩個半小時。優希站起來說,想到甲板上去吹吹海風。

“不行!”志穗嚴厲地制止道,大概她還記得優希跳海的事吧。優希默默地服從了母親。

船開了,父母緊張的情緒漸漸地放鬆下來,志穗見附近沒人,臉上浮現出笑容,和藹地對優希說:“看來你已經習慣醫院的生活了。大夫說,你飯吃的不少,既遵守院規,又能正常到教室上課。真不相信你上星期鬧了那麼大亂子。”

“上星期的事就別再提了吧。”雄作皺起眉頭打斷了志穗的話。

“為什麼?”志穗頂了雄作一句,雄作不說話了。

志穗回過頭去繼續對優希說:“聽大夫這麼一說,媽媽就放心了。咱們優希為了變成原先的優希,已經開始努力了。咱們住院算是住對了,我早就認為應該住院治療。那個醫院對你還合適吧?”

優希猶豫了一下之後,肯定地點了點頭。醫院合適不合適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將來可以到神山去得到拯救。

“聽說你在接受心理輔導的時候也能跟大夫談心了……都談了些什麼?”

“這個問題可不該問。”雄作在一旁警告說,他說話的時候不怎麼看優希,“心理輔導是以保密作為前提條件的,保密才能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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