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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算是發生過的事,說出來能讓人聽明白也是很不容易的。爸爸就不會。實際發生過的事,說出來別人卻聽不懂。”雄作說著把視線轉向車外,看著遠處,“大概是小學四年級的事。跟同學打架以後,覺得又窩心,又難過,最後哭著回家了。一到家,你奶奶就罵我,男子漢,哭什麼!我想跟她說是怎麼回事,可是她說太忙,不聽。這時候你爺爺回來了,不由分說就打了我幾個嘴巴,讓我再去找那個同學打一架,把他打敗。其實那同學是我的好朋友,我並不想跟他決一雌雄。不知道是怎麼引起的,我挖苦他母親是酒吧的女招待,他也挖苦我家,結果就打起來了。其實,互相傷害了對方的家庭,是又生氣又傷心……可是,就是無法跟你奶奶表達自己的心情。我知道,要是如實說了,肯定會傷害你奶奶……類似的事情多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不想跟別人說我自己的心裡是怎麼想的了。真不明白,本來是事實,可是……自己對自己做的事,理解不了啊……”

這時,汽車微微搖晃起來。回頭一看,聰志正把臉貼在車後門的玻璃上朝姐姐笑呢。小學二年級的聰志,和善的長臉,微微下垂的外眼角,長得很像雄作。

“姐姐,你回來啦。”聰志鼻子發堵,掛著兩串鼻涕。優希一看見弟弟就笑了,趕緊把車門玻璃搖了下來。

“姐姐,你的病好了?”聰志邊說邊一躥一躥地跳著,好像要從窗戶外邊跳進來似的。優希開啟車門讓弟弟坐在身邊,掏出手絹給他擦了擦鼻涕。這時,母親志穗和外祖母並肩走了過來。

母親跟外祖母長得很像。母親要是再老點兒,再胖上十公斤,就跟外祖母一模一樣了。

外祖母跟雄作打了個招呼,就到優希這邊來了:“到家裡吃了晚飯再走嘛。”語氣裡帶著不滿。外祖母看著優希的臉又說,“病沒有發作吧?這麼長時間沒來過了,到家裡去坐會兒吧。”

優希打算用笑容來回答外祖母,以前她一直是這麼做的。即便是在她不高興的時候,只要對方,特別是長輩希望她這樣或那樣做,她總是努力滿足對方。如果做不好,她會覺得很難過的。可是現在,優希的笑容剛剛浮現在臉上,忽然扭曲了。她臉上的肌肉痙攣著,眼瞼抖動著,俊俏的小臉整個變形了。

外祖母和祖母的臉色驟變,坐在優希旁邊的聰志大叫:“姐姐的樣子好奇怪!”

雄作回頭一看,也喊叫起來:“優希,你怎麼了?”

志穗慌忙伸手摸了摸優希的前額:“這孩子有點兒發燒。”

優希被志穗的涼手一摸,眼瞼停止了抖動,心裡覺得舒服點兒了。

“下次再帶她到家裡去吧。”志穗說。聽見母親拒絕了外祖母,優希鬆了一口氣,身上連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

等她緩過勁兒來的時候,汽車已經開進了德山市裡自己的家附近。優希覺得身體左側像被什麼東西壓著,低頭一看,原來是聰志靠在她身上睡著了。

黃昏之前到了家門口,優希叫醒聰志一起下車。這是一幢普通的二層小樓。一層是餐廳、廚房、起居室和夫婦的臥室,二層是孩子們的臥室和陽臺。陽臺雖然不小,但離鄰居家太近,上午幾乎見不著太陽。

全家人先到起居室休息。優希首先感覺到的是家的味道。家裡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家裡獨特的味道也沒變。此時優希才意識到自己是離開家住院了。想起這個家,優希有眷戀亦有痛苦。

雄作建議讓飯館兒把晚飯送到家裡來。志穗讓優希吃飯之前先洗個澡,優希聽從母親的安排一個人進了洗澡間。洗澡的時候,聰志的歡鬧聲不時透過磨砂玻璃門傳進來。

吃飯的時候,吃晚飯休息的時候,聰志不停地向姐姐報告著姐姐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家裡和學校裡發生的新鮮事。優希很熱心地聽著。聽聰志說話,總比被父母追問醫院的事好得多。父母呢,也笑著在那裡聽聰志大吹大擂,大概他們也是想借此逃避令人不愉快的話題吧。在外人看來,這是一個再和睦不過的家庭了。

睡覺的時間到了,聰志要跟姐姐在一起睡。志穗反對:“那樣姐姐睡不好。”優希說不要緊,她喜歡跟弟弟一起睡。在優希的房間裡,優希跟聰志在一張床上睡下了。房間裡飄散著獨特的味道。

傢俱都是外祖母送的,書架上整整齊齊地擺著志穗為優希買的百科詞典,衣櫃裡掛滿了依據志穗的審美觀點買的衣服,以前擺在這裡那裡的布娃娃一個也沒有了,住院以前優希用菜刀把它們全“殺”了。

熄了燈,房間裡的味道更濃了,甚至覺得嗆鼻子。優希開啟書桌上的檯燈,聰志一點兒也沒有被驚動,他鬧累了,躺在床上就睡著了。

優希睡不著。大街上汽車的噪音依然如故,被噩夢魘住時的尖叫聲,護士的腳步聲,大海的喧鬧聲,都聽不到了,聽到的只是身邊安睡的聰志輕微的熟聲。優希輕輕的摟著熟睡的弟弟,撫摸著他那柔軟的頭髮,淚水一下子盈滿了眼眶。弟弟對優希滿懷信任和依賴,安祥地進入夢鄉,多麼叫人愛憐,又多麼叫人羨慕。

優希把臉靠在弟弟的小腦袋上,低聲嗚咽起來。在這個文弱而可愛的小生命的體溫的安慰下,優希跟全家人一起迎來了黎明。起床以後,優希把旅行包裡的髒衣服取出來,自己用洗衣機洗了,又把乾淨衣服塞了滿滿一旅行包,然後就去幫媽媽做早飯了。

吃完早飯,志穗帶優希去了一家陌生的理髮店,修剪了一下住院前被優希自己用剪子鉸得亂七八糟的頭髮。出了理髮店,志穗反覆地看著優希的髮型,滿意地說:“嗯,顯得規矩多了。”優希聽了這話,心裡產生了一種再把頭髮鉸它個亂七八糟的衝動。但是一想到爬神山,她控制住了自己。

午飯後,優希該回醫院了。雄作開車先把聰志送到外祖母家。分手的時候,聰志難過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但他很乖,沒哭也沒鬧,朝姐姐大幅度地擺著手,目送姐姐遠去。

下午點多,輪船到達三津港。雄作開車沿著海邊的國道前行,接近醫院時太陽已經西斜。

“不要太勉強了自己。”雄作透過後視鏡看著優希說,“集體生活雖然苦,自己也要過得快活。很快就會習慣的。等情緒穩定下來咱們就可以出院了。”

志穗也說:“好好兒遵守院規,聽大夫的話,兩個星期以後再來看你。”

優希聽了感到驚奇,抬起頭來看了母親一眼。

“下星期你爸爸出差,媽媽沒有駕駛執照,不能來看你。

“我是真想來啊,”雄作說,“不要緊吧,能堅持兩個星期嗎?”

優希被反射著夕陽的海面晃得直眨眼:“不要緊的。”

看見醫院大門的時候,優希胸中湧起一種難以名狀的“到家了”,又跟“到家了”不完全一樣的感情。從車裡一出來,立刻就被海潮的和綠樹的香味包圍了。

父母一直把優希送到八號病房樓的入口處。雄作對優希說:“有事給家裡打電話。”

志穗撫摸著優希的肩膀:“什麼都可以跟大夫說,儘快把心裡的疙瘩解開,早日恢復以前的優希,媽媽在家等著你。”說完和雄作一起跟護士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優希提起旅行包,順著樓道朝自己的病室走去。從樓梯口經過的時候,優希聽“啊”的一聲叫,抬頭一看,是坐在樓梯轉彎處的長頸鹿和刺蝟。他們看見優希,立刻站起來,娃娃臉的長頸鹿笑得更像小孩子了:“你回來啦!”刺蝟默默不語,但從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莫非他們一直在這裡等著我?”

“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長頸鹿又說話了。

“別廢話!”刺蝟制止道。

優希默不作聲地從他們面前走過,背後傳來長頸鹿和刺蝟的歡呼聲。

2

經醫生允許爬明神山的孩子,男女合計21名。孩子們按照醫生的要求穿上了旅遊鞋、運動衫等便於爬山的服裝。裝有一份盒飯的簡便揹包和水壺由醫院方面負責準備。

優希穿的是牛仔褲和黑色運動衫,簡便揹包背在身後,水壺掛在肩上,左腕上的傷口已經結痴,繃帶拆掉了。帶隊的是土橋和兩個男護士、兩個女護士以及養護學校的兩個老師。他們都沒穿白大褂,跟孩子們一樣換上了旅遊鞋、運動衫,不同的是他們帶上了藥箱、急救箱,以防萬一。

一行28人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是上午10點。他們要爬的明神山是醫院對面的山的後面那座山。跨過國道,他們走上一條土路,眼前出現了一片橘林。橘樹的綠葉在已經高高升起的太陽的照耀下,顯得很有光澤。

優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吸進肺裡的不是她期望的柑橘的香味,而是泥土的氣息。穿過橘林是一段緩坡,爬上緩坡就是登山口了。進入登山道,坡度馬上變得陡起來。梅雨期雖然還沒有完全過去,但是今天天氣很好,萬里無雲,風和日麗。據天氣預報說,相當於7月中旬的氣候。

在前邊領路的是一個男護士,接下來是按年齡從小到大排列,土橋走在最後,其餘的護士和老師插在佇列中,以便隨時照顧有困難的孩子。優希的前邊是同病室那個愛鍛鍊身體的“蝮蛇”和同班那個總是喜歡弄出響聲的“響尾蛇”,後邊是長頸鹿和刺蝟。長頸鹿穿紅色運動衫,刺蝟穿藍色運動衫。

登山道兩側綠色的灌木叢裡,到處點綴著白色的四葉對花、紫紅色的野薊花和黃色的醋漿草花【注】。山坡下,種著許多梅子樹和櫻花樹。開花的季節已經過去,梅子樹結滿了綠色的果實,櫻花樹黃綠色的葉子在微風中搖擺。

【注】野薊花為多年生草本,根粗大,莖直立,密生細毛,高約30~100公分,是常見且很好的蜜源植物,可吸引大量的蝴蝶及昆蟲優遊其間吸食花蜜。主根可入藥,可作為涼血及止血藥,主治吐血、血尿、外傷出血及瘡毒癰腫等。原產北半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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