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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坐回代表帝王威儀的位置上,開啟一封奏摺,看了不過幾個字眼,便一臉怒氣地將奏摺扔了出去。

不巧,這奏摺剛好落在平陽侯腳邊,他撿起來一看,果然,又是和蘇家有關係。

皇帝一直把蘇家當作眼中釘肉中刺,可偏偏這家人不知好歹,仗著當年扶位有功,買賣官位,強搶百姓田產,沒有一刻不是在挑戰皇帝的下線,真可謂是囂張跋扈了得。

皇帝臉上仍舊怒意沉沉,他黑著一張臉,想到了什麼,問平陽侯,“我聽說太子不日前派人去刺殺世子,他可還安然無恙?”

“小兒前日來過家書,說是並未受到什麼傷,只是路上遇到了些小事,暫且不能返京。”

“但陛下命他所操辦之事,已經全部查清。蘇家一黨不僅把手伸到了揚州科場,其他地方也插了手,眼下蘇家的勢力不少,想要連根拔起,恐怕不容易。”

皇帝不屑地呵了一口氣,話語裡有著一股難以忽視的威嚴,“朕難道會害怕他們偌大一個蘇家,一個倚靠朕成長起來的門閥,最終也是要折在朕手下,不過是多費些功夫罷了,朕從來都耗得起,跟他們耗。”

“首先,我就要廢了太子。”

坐在帝王寶座上的人如是說。

一番豪言壯語後,皇帝又關心問道:“聽說是不世出神醫出手救下老侯爺一命,那醫者可是藥神谷來的?”

一聽到藥神谷這敏感之地,平陽侯忍不住心一提。

聽說當年禹國的一部分皇族便是被藥神谷所藏,但藥神谷是個詭秘之地,沒有任何人知道它的位置,皇帝更是多年追查無果。這一兩三年,皇帝原本已經慢慢歇了那顆心,怎麼料及,這一號人又主動出現了。

平陽侯如實回答,“臣沒有見到那醫者,故而不確定那藥是否來自藥神谷,當時一個五六歲的孩童將藥送到府上,而老父病重,只能拼命一試,不想真救回一條命。聽那小孩說,他是在城外見到了一個蒙面人,那蒙面人用銀子支使他跑這一趟,其餘一概不知。”

皇帝道:“全天下只有藥神谷有那醫死人活白骨的能力,不出意外,定是藥神谷出手。不過,朕想不通他們為何出手。”

“老父不曾與藥神谷有過交集,臣也一直心中受困,眼下,怕是成了未解的謎團。”

*

許都是個三面環海,背靠高山的孤島小城,這裡道路不通,知識貧瘠,大夫也多半是中庸之輩,開的方子、建議的治療方式,大都嚴嚴謹謹挑不出錯處,但也不見一點療效。

之後幾日,蕭鄴仍舊照那日的法子,一口一口渡扶玉喝下藥,連日的藥物滋養,使得扶玉乾枯的唇瓣終於有了一些瑩潤的光澤,但藥效還是不大,扶玉的氣色仍舊未恢復,毒性也未能清除絲毫。

若不是此刻不能輕易移動扶玉,只怕毒素擴散地更快,蕭鄴真想現在就帶扶玉回京城醫治,他已經下了緊急密令,很快就會有醫術精湛的大夫來此。

這日,客房裡迎來了許都的最後一個大夫。

隔著一層隱隱約約的寢帳,年輕的醫者自大誇耀自己:“我可是和藥神谷的神醫有過一面之緣,從他身上學了不少本事,這點小病,我一瞧便能說出一二。”

說罷,隔著一層薄薄的錦帕,他將手指搭在扶玉的手腕上,閉著眼,屏氣凝神,一臉專注地為扶玉把脈。

診脈之時,蕭鄴抱著扶玉靠在自己身上,他久久凝視扶玉,只見原本瓊姿花貌、粉雕玉琢的臉蛋,此刻面上覆著一層慘白的、死氣沉沉的氣息,扶玉鼻息微弱,蕭鄴偶爾都會懷疑她已經沒有呼吸了。

見醫者收了手,蕭鄴沉聲問道:“如何?”

一臉年輕的醫者才搭完脈,臉上再也沒有方才輕鬆的姿態,他引蕭鄴出了臥室,站在屏風口,語氣凝重,“這位公子,我看那姑娘是沒救了,你還是提前準備後事罷。”

連日來,不知迎來退去多少庸醫,就是不見扶玉醒轉,蕭鄴的暴脾氣再也忍不住了。

“滾滾滾——”

蕭鄴一聲令下,琴刀又一次將揹著行醫箱的大夫推了出去。

見蕭鄴按著眉心,神情凝在一處,看起來很是疲乏的樣子,琴刀不好再多說些什麼。

這時,門口傳來陣陣吵嚷聲,才被趕走的大夫罵罵咧咧在門口不肯離去。

蕭鄴眉眼散發出寒光,他本就心情不好,這人偏又不知好歹,一點醫術都無,還敢來面前班門弄斧。

正好將怒意發洩在這不知好歹的人身上,蕭鄴袖中飛出一隻短小的利刀,他的刀法從來都是快而準,那人被這橫天飛刀嚇住,再也不敢在門前撒潑,屁股尿流滾了出去。

蕭懷琅來到蕭鄴下榻之處時,見到的正好就是這麼一幅不怎麼平和的畫面。

他撫掌笑著走進門,讚道:“世子的刀法又有長進了,相比之下,本皇子真的是疏於勤練,反倒是退步了許多。”

雖然蕭懷琅隨蕭鄴一同在許都落了腳,但這是連日來蕭鄴第一次見到病弱體虛的這位大皇子。

蕭鄴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道:“大皇子怎麼今日有閒心來我這處?”

蕭懷琅往後瞧了一眼跟在屁股後面的蕭若玫,只見蕭若玫展顏一笑,他也不知覺眉目輕展。

他說明了來意,“我此番是為了中毒的那姑娘來的,中毒者若是多日仍舊不醒轉,只喝些湯湯水水終歸無用。在我所熟知的眾多解毒之法中,針灸和泡溫泉祛毒是最有效的法子。”

言罷,蕭懷琅又道:“可否讓我去瞧一眼那姑娘,我好斟酌怎麼下手醫治。”

聽此,蕭鄴眉頭一挑,他雖然與蕭懷琅沒有多少深交,但也聽聞此人從胎裡頭便帶了毒,能活下來又長成人,確實一件既不可思議又了不得的事。

蕭鄴確實聽聞蕭懷琅對解毒這一難術頗有心得,此刻一籌莫展,與其浪費時間,還不如讓蕭懷琅一試。

二人隨蕭鄴進屋,蕭鄴掀開垂落在地的紗質帷帳,離開了遮掩視線的帳幔後,蕭懷琅第一次見到了扶玉的真容。

看到扶玉真容的那一刻,蕭懷琅猶豫地朝蕭鄴看了一眼,最後視線又回到了扶玉身上,像,實在是太像了。

年幼時,蕭懷琅渴望父愛,他仗著身體虛弱,日日去皇帝寢殿求見帝王,次數多了,皇帝也就讓他隨意進出寢殿。

一次,因北狄偷襲邊關,皇帝未收拾書案,便去了議政廳議事,而蕭懷琅正巧看見了那些未來得及收拾好的畫卷,那一幅幅畫卷上的盛世容顏深深刻在了蕭懷琅心底,不為其他,只因為他每日都能看見和畫卷上女人相貌相似的宮妃。

後來,蕭懷琅慢慢聽到了皇帝的公開秘密,更加印證了自己曾經的想法,他的父皇一直再找贗品慰藉自己。

他不知道若是父皇看見扶玉這張臉,會有多麼瘋狂,扶玉幾乎和畫卷上之人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宮裡頭的那些贗品再也沒有一個比扶玉更像。

蕭懷琅異樣的目光自然逃不過蕭鄴的眼,但蕭鄴只從那目光中看出了詫異,也就沒有多放在心上。

“如何?”蕭鄴問道。

雖然還未診脈,但蕭懷琅只看了扶玉幾眼,便斷出一二,他回答道:“姑娘所中之毒十分怪異,但不巧,我曾經研究過解這毒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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