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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三年,耶誕節。

夜晚的空氣清清涼涼,細雨輕飄飄地、不著邊際地灑著。柏油路面被雨洗亮了,浮漾著燈光和人影。一幢天主教堂高聳的十字架上,垂下兩串明明滅滅的彩色小燈泡,裝飾而點綴了夜。另一幢西式洋房裡,帕蒂·佩姬和多麗絲·黛正在唱盤上高歌,樂聲洩出了門窗,夾雜著無數的歡笑和叫鬧,把冷冷的夜唱活了。

紀遠不慌不忙地從街道上踱了過去,咖啡色的皮夾克上映著水光,濃密而略嫌凌亂的黑髮溼漉漉的。帶著幾分閒散,他滿不在乎地踩進地上汪著雨的水潭中,那泥濘的腳和它的主人一樣,有著特有的灑脫和滿不在乎的味道,用充滿自信和優越感的步伐,穩定地走過大街,轉進一條寬寬的巷子。

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紙條,他尋找著紙條上所寫的門牌號碼。終於,他停在兩扇硃紅大門的前面,望了望那佔地頗廣的圍牆,和門上掛著的“杜寓”的牌子,他伸手按了門鈴,靠在門柱上等待著。

門開了,一個裝束得很整潔的下女好奇地打量著他,透過門內的走道和不大不小的花園,紀遠可以看到裡面燈燭輝煌的房子,和大廳前懸滿彩色小燈泡的迴廊。花園中顯然也經過一番佈置,一棵棵冬青樹上全懸著小燈,連扶桑花的枝丫上,也拖著長長的彩條。屋內人影幢幢,笑聲洋溢,隨著人聲笑語,大鼓、小鼓、大喇叭、小喇叭的樂聲也湧了出來。紀遠跨進大門,不自覺地感染了那份歡樂氣息,而微笑了。

“先生,你找誰?”整潔的下女,用一副懷疑的神色問。

“杜嘉文,”紀遠說,“在不在?他請我來參加晚會。”

“是的,從這邊走。”下女指著走道和大廳,一面望著紀遠泥濘的褲管和溼淋淋的衣服,奇怪著這是從什麼地方跑來的客人,像來自荒野,周身都帶著泥土味。

紀遠拋開了小下女,大踏步地走過走道,跨上臺階,迴廊上正有一對年輕男女在依偎談心,都不由自主地把眼光調過來望著他。他徑自走向大廳,推開了玻璃門,跺了跺腳,把鞋底在鞋墊上擦了擦,還沒有跨進大廳,已經有個人直衝了過來,一把抱住紀遠的肩頭,歡呼地大嚷著說:

“好呀!紀遠,你總算來了!”

“夠朋友了吧!嘉文?”紀遠笑著說,“你別碰我,渾身都是泥。我剛從山上下來,回到家裡,看到你留的條子,左一個‘立刻’,右一個‘立刻’,害我衣服都沒換就跑來了!”他打量了一下大廳裡面,打了蠟的地板光可鑑人,四壁懸著無數的小吊燈,沙發和椅子放在屋子的四周,中間空下來當做舞池,大約有十幾對客人正分散在大廳的各處,他的出現顯然引起了全體的注意。他望望自己,笑著說:“我這副樣子怎麼進來,不怕弄髒你的屋子?”

“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還不趕快進來!都是咱們同學,你認得的。”杜嘉文喊著說,不由分說地把紀遠拉了進來。杜嘉文是個白晳而頎長的青年,看起來文質彬彬,和後者那微褐色的面板、粗獷而帶點野性的神情正成了反比。他那身漂亮的鐵灰色西服和深紅色領結,更和紀遠敞開的皮夾克,以及夾克裡面套頭的毛衣成了鮮明的對比。紀遠站在門內,微仰著頭,依然帶著他那滿不在乎的微笑,環視著室內的人。

“嗨!紀遠!你失蹤三天,居然還魂了!”又一個瘦瘦長長的青年跑了過來,順手把一杯飲料遞給了紀遠,“山上怎樣,打到獐子沒有?”

“打到許多新鮮空氣!”紀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齒,使他那多稜角的臉顯得柔和了許多,“這次運氣不好,碰到下雨天,野獸全躲著不肯出來,追一隻野豬追了一夜,也沒打著。胡如葦,你真對打獵有興趣,改天和我一起去怎麼樣?”

“好呀!你別說了不算數!上次你就說要和我一起去,結果還是偷偷地溜了。”胡如葦撅了撅嘴,那原來就顯得孩子氣的臉龐就更孩子氣了,兩道眉毛長得太近了一些,猛看過去成了個“一”字,有股天生的滑稽相。

“不是不和你去,是怕你獵不著野獸,等會兒被野獸獵走了,我對你父母交不了賬!”

“什麼話!”胡如葦大叫,“欺侮人嘛!”

又有幾個相識的同學圍了上來,男男女女都有,紀遠被包圍在核心,這個一句、那個一句地詢問他打獵的情形。他握著杯子,不慌不忙地答覆著,談笑著。室內原有的熱鬧空氣全轉了方向,這個剛從山上下來的狩獵者成了所有客人注目的物件。一個少女排開人群,莽撞地衝了過來,像從地底冒出來一樣,突然地停在紀遠的面前。拉著杜嘉文的袖子,她大聲地喊著說:

“哥哥,你不給我介紹!”

紀遠有一秒鐘的眩惑,面前的少女有種與生俱來的、令人心跳的力量。兩道過分濃黑的眉毛底下,是對飛舞著的長睫毛和炯炯迫人的黑眼珠,一件黑色套頭毛衣,緊裹著個成熟而挺拔的身子。紅色的緞質圓裙上,綴著無數小銀片,迎著燈光閃閃爍爍。一頭野豹,應該是不太容易馴服的!紀遠迎視著對方肆無忌憚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又微笑了起來。

“哦,真的,紀遠,我該給你介紹一下。”杜嘉文笑著說,“這是我妹妹嘉齡,外號叫小野貓,會咬人會抓人,我勸你少惹她!”

“哥哥!”嘉齡警告地喊,“你當心!”

“我當心什麼?”杜嘉文翻了翻眼睛,“我又不追求你,挨不上你的爪子。”

“你要不要試試看?”杜嘉齡挑起了眉毛,轉身就向她哥哥撲去。杜嘉文一把拉住她,急急地說:

“別!別鬧,嘉齡!給紀哥哥看著笑話!”

“紀哥哥?”嘉齡站住了,眼光又調回紀遠的臉上,對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彷彿一個畫家在打量他的模特兒似的,然後點點頭,對紀遠一本正經地說,“我不叫你紀哥哥,我叫你紀遠,我從不叫別人什麼哥哥,又彆扭又肉麻,你也千萬別喊我什麼妹妹,否則,我渾身的寒毛都會立正,你可以叫我嘉齡。”

“好吧!嘉齡。”紀遠微笑地彎彎腰,嘴邊有一抹難以察覺的嘲弄意味。

“紀遠,”嘉齡凝視著對方,眼睛中閃爍著好奇,“我早已知道你了,哥哥成天就談你,你的打獵啦,外交手腕啦,吹牛啦,跳舞啦……好像你是個萬能之神似的,我早就想看看你有些什麼苗頭了……”

“好了,紀遠,”杜嘉文說,“你找上麻煩了,當心我這個妹妹出題目來難你,她的跳舞是有名的,而且,她有個好歌喉,你們等會兒可以表演一個男女對唱。現在,跟我來吧,我要介紹你認識一個人。”說著,他拉住紀遠,把他從人群中拉了出去。唱機上,不知是誰換上了一張《維也納的森林》,於是,一部分的人又恢復了跳舞,室內重新喧囂而活潑了起來。紀遠出現所造成的短暫混亂又重歸於平靜。杜嘉齡迅速地捲進了舞池,和胡如葦翩翩起舞,圓裙子旋轉得像只大彩蝶。

紀遠跟著杜嘉文走向一扇落地窗的前面,在那兒,放著一棵高高的耶誕樹,從樹頂到下面都綴著小燈泡和星星、鈴鐺、小球等飾物,佈置得華麗無比。樹底下,堆滿了一包包大小不等的耶誕禮物,有個長頭髮的少女正蹲在樹下,在每包禮物上貼上標籤。

“等一下我們有個交換耶誕禮物的節目,”杜嘉文說,“用抽籤的方式,誰抽到幾號的就拿幾號。”

“糟糕,你可沒向我說明要帶耶誕禮物,我兩手空空地來,怎麼辦?乾脆我也不抽籤算了。”紀遠說。

“我已經補了一包禮物進去。”地上的少女盈盈起立,輕輕地插進來說了一句。

紀遠望著面前這個女性,用不著杜嘉文介紹,他也猜得出來她是誰。一件合身的黑色旗袍,修長而略嫌瘦弱的身子,披肩的長髮,和那對若有所訴的眼睛。杜嘉文不止一百次把她的照片拿給他看,更不止一百次告訴他關於她的種種。

“嗨!”紀遠不等介紹,就招呼著說,“我猜,你應該是唐小姐。”“不錯,”對方笑了,“你是紀遠。”

“我是紀遠,”他再點點頭,“你是唐可欣。”

“這樣比叫我唐小姐好得多。”她微笑地說,“你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

“是嗎?怎麼不同?”

“你沒有我想象中漂亮,卻比我想象中更富有個性。嘉文總把你形容成一個四不像的人,一會兒是花花公子,一會兒又成了流浪漢,一會兒是武夫,一會兒又成了書生。”

“他本人就是這樣,”杜嘉文在一邊笑著說,“可欣,你別忙,等你認識他深一些的時候,你就會發現我說的一點也不錯,他是個名副其實的怪人,不能用常理推測。”

“嘉文喜歡幫我吹牛,”紀遠望著唐可欣說,後者帶著笑的嘴角有一抹溫存和親切,那矇矓的眸子卻是飄忽而難以捉摸的,“不過,你和我想象中完全一樣。”

“你想象中的我是怎樣的?”

“和我所看到的一樣美,一樣好。”

那微笑消失了,矇矓飄忽的眸子轉為清晰,這張臉忽然變得冷淡和疏遠了起來。她點點頭,用種世故而客套的語氣說:

“謝謝你的讚美。”然後,她轉向杜嘉文,“我要去洗洗手,滿手都是糨糊。有件事先和你打個招呼,湘怡要在十點鐘以前回去,你最好到時候送她一下,她回去晚了又要看哥哥嫂嫂的臉色。”

“好,我知道,我讓胡如葦送她回去。”

“胡如葦?”可欣笑笑,“胡如葦全心都在你妹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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