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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前緣了。”文老爺心中還有隱隱有些放心不下,此時聽女兒如此說,也實在是想不出旁的緣故,只能罷了。

第十六回 戰鼓擂第一:斷胡氏……

三人又說了一會子話,蕙心剛要起身告退,忽見外頭一個婆子匆匆忙忙地進來,滿面驚慌:“老爺、太太,不好了,有人要害四姐兒啊。”

三人聽了大驚,定睛細看才發現這人竟是徐姨娘身邊的心腹周嬤嬤。

文老爺猛地站起,緊緊盯著周嬤嬤,催問:“阿沁怎麼了?誰要害她?”

“是姐兒的嬤嬤胡氏。”周嬤嬤一副恨得咬牙切齒的模樣,“往日姨娘與姐兒都待她不薄,可她竟想在給姐兒的湯食中下藥拿捏姐兒,若不是姐兒身邊有個婢子機敏又通幾分醫術,將事情撞破了,只怕那髒東西就要入了姐兒的口了。”

她邊說,邊磕了個頭,哭道:“老爺、太太,你們可一定要給姐兒主持公道啊——”

文老爺面色陰沉得彷彿能滴出水來,眼中的怒火厲色叫人只瞥見一眼便渾身戰慄,文夫人壓住怒意,道:“老爺,咱們還是到樂順齋去瞧瞧,那裡只怕正亂著呢。”

“正是。”文老爺點點頭,咬緊後槽牙,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她怎麼就那麼大的膽子,敢在我文家用那樣的骯髒手段!”

秦嬤嬤這會急得直□□,見三位主子匆匆抬步要往出走,總算在轉到迴廊時摸到個空檔來到文夫人身邊,附在她耳邊低語兩句。

文夫人眉心登時緊擰到一處,文老爺察覺到動靜,回頭一看,滿面焦急之色,催問:“怎麼了?”

“老爺,那胡氏她男人正是我的陪房,正是如今跟在老爺您身邊的那個胡興。”文夫人沒有半點遲疑,坦然相告。

文老爺腳步一頓,偏頭看她一眼,略加柔聲道:“我是知道你的,咱們先去看看。”

文夫人點了點頭,“她若真做出了那等子事,那是斷容不得她了。”

文夫人知道徐姨娘的心性,明白她不是平白生事無中生有之人,能鬧到她與文老爺的面前,那事情定然是實打實的了。

而她素來治家甚嚴,自詡治家嚴明家風端正。胡氏身為她配房的媳婦,犯下這種事情,簡直就是在打她的臉。

因此,文夫人面色亦十分陰沉,二人一路疾步,蕙心跟著他們不得不不斷加快腳步,乃至走到樂順齋前時,竟都有些微喘。

眾人來到樂順閣,便見屋中燈火通明,閆大夫竟也被請了過來,此時正捧著一包藥粉細嗅查驗,正屋當地上跪著個豐腴白淨的婦人,長得也算清秀端正,可此時面上滿是驚恐之色,五官扭曲,渾身因驚懼而微微顫抖,文老爺只看了一眼,就擰著眉別過頭去。

那婦人聽到一疊聲的通傳,知道是太太來了,便如同見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忙轉身向文夫人撲了過來,嘴裡咬死認定了:“太太,那藥是我給姐兒求來養補身子的好物,可不是如那丫頭所言那般害人的東西,她定是因我呵斥過她幾回,心存恨意,這會有意陷害!”

她此時不過仗著給東西的人說那物平常大夫是查不出來的,又見閆大夫擰著眉翻來覆去看了半晌也沒說出個結果,才橫下心咬死了是給錦心的補身的。

見文夫人面色仍舊陰沉不為所動,胡氏咬咬牙,又哭道:“徐姨娘素來忌憚我是太太您陪房的媳婦,我在姐兒屋裡並不得重用,也不教姐兒不許親近我,可我待姐兒的心卻是比人都誠的啊!姐兒吃著我的血化作的奶長大,我拿姐兒比我自己孩子看得還重,又怎麼會害姐兒呢?”

“滿口胡唚!”文夫人眉心一跳,看向胡氏的目光冷極了,那邊文老爺已經一記窩心腳將胡氏踹了出去,罵道:“素若是什麼樣的人,我和你太太不比你清楚?”

徐姨娘此時也道:“既然是為沁兒好,給她補身的藥,緣何卻偷偷摸摸不敢光明正大地擺上來告訴我知道!沁兒打小就不與你親近,不愛叫你餵奶,凡你餵奶、伺候必是要哭鬧的,因你夫君常年跟著老爺在外奔波,我憐你母女在家不易,才容你留在姐兒身邊,每年凡是節賞恩賜,你都必定是頭一份的!怎麼到了我嘴裡,倒成了我忌憚你,不叫姐兒與你親近了呢?!你在此口口聲聲挑撥太太與我,是何居心?!”

錦心打小不親近胡氏、不愛喝胡氏喂的奶、也不叫胡氏上前伺候、胡氏一靠近就哭鬧,這些文老爺都是知道的,此時定了定神,便冷笑道:“阿沁打出生後便不與你親近,我倒不知素若還有那能耐,叫小小的孩兒就能聽懂她說的話,知道要疏遠誰!”

文夫人沉下心,冷冷地看向胡氏:“你說,你究竟為何要害姐兒。”

這會不用閆大夫開口,她也知道這胡氏行事一定有貓膩了。

方才聽到徐姨娘言語,文夫人神情微有動容,旋即冷色更重。她頭次放下端方儀態,傾身掐著胡氏的下巴,冷聲道:“我告訴你,你那東西最好沒入了沁兒的口,但凡傷了沁兒半分,我定然叫你償命!”

這時閆大夫終於開口:“老爺、太太、姨娘,此藥粉是否是這位婄雲姑娘所言的‘罌粟’,老朽暫且不知,但此物中確有部分能夠使人成癮的藥物,況此香氣甚異,如非妖異,斷不如此。至於這位嬤嬤口中‘補身’之用,老朽卻未曾看出了。”

此言一出,室內眾人的面色俱都冷了一冷,文老爺怒罵道:“賤婦!緣何要害我孩兒?”

他見錦心依偎在徐姨娘身邊,似是怯怯的模樣,忙道:“還不快帶姐兒到樓上休憩,都在這裡看什麼鬼熱鬧?若是叫姐兒受了驚嚇怎麼辦?”

他呵斥一聲,盧氏與繡巧連忙上前,蕙心輕聲道:“我帶阿沁上去吧。”

確實是場鬼熱鬧。

錦心心裡默唸,可卻是她期盼了已久的鬼熱鬧。

她當即抿抿唇,道:“父親,阿沁要在這看著,看看媽媽是為何要害我!”

親眼看著,這位上輩子給她身子崩潰埋下最深的隱患的“胡媽媽”,會落得什麼樣的結局。

錦心的身體休養多日,倒是能經得住一段時間的清醒,那日匆匆有感醒來卻只堅持了不到一刻鐘,就是為了攢著氣力,今日能多看兩眼這“鬼熱鬧”。

或許是這一世身體太弱的緣故,她每次清醒,都會感到十分疲累,事後也一定會病上一場,故而她並不敢長久清醒。

她隱隱可以感覺到自己如今是將三魂七魄分出了一部分,大半常日都沉睡著養精蓄銳,小半來維持這個身體,但卻都是一個人,只是一個記憶完全,一個懵懵懂懂,只有隱隱的直覺。

既聽她這樣說,又見她眼圈通紅強作堅強的模樣,文老爺只覺心都化了,再不忍說些什麼,只得道:“也好,那就坐下看。”

蕙心走到錦心身邊握住她的手,入手覺著手心冰冰涼的,忙低聲道:“還不給姐兒灌個湯婆子來。”

繡巧忙去灌湯婆子,婄雲利落地出來磕了個頭,道:“家父生前曾在西南邊境行醫,也帶婢子去走過一遭,見識過‘罌粟花’的厲害。此物藥力極強,人食之上癮,曾有店家用罌粟殼罌粟殼入湯,便可使七尺強健男兒上癮,從最初偶爾到店,到三五日一次、乃至日日光顧,身體再不復從前康健,添了諸多病症,到家父面前求醫,家父百般施策,因他無法戒掉湯飲,也是枉然。

姑娘身體孱弱,更經受不住藥力,且這藥粉多半是提純過的,香氣濃郁藥力更強,只怕用上兩劑,便會叫姑娘的身子垮了。”

文老爺面色鐵青,手緊緊握拳,看向胡氏的目光中彷彿帶著刀子,叫胡氏渾身戰慄,支支吾吾地竟發不出半聲言語。

偏生此時閆大夫卻道:“竟然如此……老朽卻想起來了,去歲老朽與師兄交流醫道,他也曾往西南邊陲走過一番,那番與我說起有一種花朵生得十分豔麗喜人,實則卻是害人的毒藥,想來便是此物了。若老爺心存疑惑,不如請我那師兄過來一趟,他也曾在西南邊陲見識過那物,此時一驗便知了。”

文老爺忙問時間,聽到還不算太晚,忙命人套車架去接如今正在郊外寺中清修的葉大夫,即是閆大夫的師兄。

但閆大夫這話說出來,其實已經算是十拿九穩了。

胡氏聽了,彷彿無形之中有一道驚雷劈在她身上,叫她癱軟在地,腦子裡一片空白,連一句辯解的話都想不出來。

徐姨娘恨她恨得咬牙,看向她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恨聲道:“沁兒與你雖不親近,卻也拿你當半個媽敬著,你到底是為什麼要害我的沁兒?她也是你看著長大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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