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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山回憶起了轟大叔的話。“是啊,島外是個好地方。大城市啊。想要什麼都能搞得到。”轟大叔像是忍著笑一般說道。他還說外面如山一般的高樓一望無際,裡面全都是時尚的年輕人。在說這些的時候,轟大叔那張很難稱之為純潔的臉,乃至內心,都顯得明亮閃耀。

腰上掛著石頭,最終無論獲得什麼都是幸福的吧 [2] ,園山這麼想著。他在想象無論什麼都能簡單到手的世界,皺起了眉頭。無趣感開始在大腦中蔓延。

雖然優午總是說“不能不在這座島上生活,外面非常不值得居住”,但是兩者相比,還是轟大叔的話更值得信賴。

人要按照河流的流速來生存,這是最正確的。這麼說的人是妻子。看著優雅地流淌而過的河,園山感到,這才是正確的想法。

回家之後他首先看到的是半開的玄關大門,有不祥的預感。他叫了妻子的名字,並沒有回應。走廊非常長。客廳的門開著。

可以看到一名女性倒在絨毯上,像投降一樣雙臂上舉,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雖然臉朝向另一邊,但那毫無疑問是自己的妻子。園山呼喚妻子的名字,卻連他自己都聽不到。

連衣裙的裙襬被野蠻地扯到了腰部。

“園山一個人埋葬了妻子,自那以後,他就變奇怪了。”日比野輕聲說道,“自從妻子被殺之後,園山就不再畫畫了。字面意思上的,他折斷筆、不再畫畫,大家都看到了。”雖然話題沉重,日比野卻笑得輕鬆,“腦子也變得奇怪了,就像剛才遇到時那樣,只說相反的話。而且每天定時去同樣的地方。”

“定時去同樣的地方?”

“比如說,早上五點出門散步。那會兒天還黑著,在一片漆黑的早上,五點出門散步。而且每天按照同樣的路線走。早上大概一直在散步,下午在家。傍晚又出門散步。小鎮裡的每個人都知道,可以把他當成鍾。”

“他為什麼變成這樣了啊?”

“因為他的大腦不正常啊。”日比野似乎覺得這句話可以回答一切,“而且他不想承認妻子身上發生的事。他連著好多天把自己關在家裡,終於再見到他時,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妻子還活著’。從那之後他就不說真話了,一句真話都不講。”

確實,為了逃避現實,最好的方法可能就是將一切都逆轉過來。只有“妻子還活著”這句話對他而言是真的。

“好可憐啊。”我不假思索地說。

“他是值得憐憫的人嗎?”日比野平淡地說,“發狂才輕鬆呢。”

“兇手是誰啊?那個殺了園山妻子的。”

“賣酒的大叔。無聊的中年肥大叔。他當時喝多了,恐怕一直中意園山的妻子。她可是個美女啊。”

“被逮捕了嗎?”

“死啦。”日比野簡潔地回答,“被殺了。”

“難道是園山殺了他?”

“不是。在這座島上,凡是幹了壞事的人,就會被殺。”日比野不滿地說。

“被誰殺?”

“以後會見到的。”他說。

我沒有繼續問。我想以此逃離混亂,我是個遇到困難就會逃跑的人。

我回憶起和園山擦肩而過時的事。那時日比野問園山“妻子還好嗎”,就算對方是個怪人,這麼提問也太殘酷了吧!

我看了一眼日比野的臉,雖然看上去沒有惡意,但是沒有惡意的人是否能明白他人的心情就另當別論了。我回想起他的態度,感到些許不快,不過我還是跟在他後面,繼續走著。

在日比野的引導下,我見到了優午。

優午是一個稻草人。優午可以說話。稻草人可以說話。

乾涸的水田。收割已經結束,田裡只剩下殘留的短短的麥稈。土壤也乾透了,鞋不會陷進地裡。

我跟在日比野後面,走進了田地。“直接走進去沒關係嗎?”

“這裡不屬於任何人,大家都穿著鞋子進來的。”

稻草人藏在田地的中央,直直挺立著的稻草人非常漂亮。

日比野緊接著說:“這就是優午。”

一個稻草人。身高和我差不多,頭部幾乎與我的視線平行。我能看出這是耗費精力認真做出來的稻草人,他的腿是一塊粗大的優質木頭,直直地向上延伸,沒有多餘的彎曲,也沒有木結。表面被精心打磨過,沒有保持原木的姿態。總之,不是用掉落在身邊的朽木隨隨便便製作出的東西。

手臂使用的也是同類的木頭,和雙腿垂直,被繩子固定在身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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