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伍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四冊 第四十六章 死而不朽,女帝師,小伍,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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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門外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西廂的門被大力推開,高曜疾步地走了進來。我連忙起身行禮:“女錄朱氏參見皇太子殿下。”

高曜身著象牙白團龍紋圓領袍,金絲小冠上嵌著一顆深藍寶石,以青玉簪束髮。面如冠玉,唇若施脂。眉如遠山,目若朗星。他俯身扶起我,袖口的金絲緊緊貼住我的掌緣,挺闊粗硬,透著新貴的剛強與勃發。近一年未見,他已經整整高出我一個頭。

尚未開言,俱已含淚。高曜道:“孤早就想去看望姐姐了,奈何後宮重地,不能隨意踏入。幸好姐姐和百官一樣,有休沐之日。否則,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與姐姐相見。”

我哽咽道:“玉機恭賀殿下得償所願。”

高曜緊緊握住我的手,凝視片刻,忽然退了兩步,深深一揖:“孤能有今日,全賴姐姐多年來的教導扶持。”我大吃一驚,正欲上前扶起,卻聽他續道,“姐姐身負母親託孤之請,因此姐姐的教導扶持,便是母親的教導扶持。還請姐姐莫要推辭,受孤一拜。”

於是我縮了手,端端正正還了一禮:“微臣不敢——”於是再說不下去,各自起身,唏噓流涕。

小東子在一旁笑道:“啟稟殿下,一會兒宮門就要下鑰了,朱大人還得趕回宮去。好不容易見了,如何只顧著哭?”說罷把手一揮,宮女們捧上銅盆、熱巾等物。

高曜笑道:“正是,孤有好些話要和玉機姐姐說。”於是各自淨面,小東子忙吩咐換茶來。

高曜道:“之前孤在府裡,聽說父皇已經命人擬詔策孤為太子,孤還不相信。當時真想派人進宮來問一問姐姐。可是為了免生事端,終究連芸兒也不敢告訴。終於等到這一日,像做夢一樣。”

我正要再次相賀,忽而一奇,轉口道:“殿下並沒有在中書任職,卻知道聖上幾時擬詔?是誰告訴殿下的?”

高曜笑道:“就知道姐姐要這樣問,自然是中書省的一位大人告訴孤的。”見我仍有詢問之意,忙又道,“不過此人是誰,姐姐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垂眸一笑,嘆道:“太子還沒有冊封,有人便忙著要討殿下的歡喜了麼?”

高曜道:“這也是人之常情。論理,他洩露省中機密,應當被貶出京城才是。不過,還是留待以後慢慢處置,這個時候,孤不忍令父皇煩心。”

我愈加驚奇:“殿下竟要處置此人?”

高曜笑道:“這是自然。‘同事之人,不可不審察也’[244],父皇最不喜歡這樣三心二意的臣子,父皇不喜歡的,孤也不喜歡。”

我嘆道:“也罷,‘智而用私,不如愚而用公’‘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245],這樣的人,一味趨奉主上,的確不堪大用。日後殿下將他遠遠地打發出京城,也就是了。不過……”我斟酌著道,“殿下如果現下就告發此事,也許會更得聖心。”

高曜笑道:“聽聞玉機姐姐險些為人所害。”

我不明白他為何忽然提起此事,不覺一怔:“玉機終究也沒有……這件事情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高曜笑道:“那一日施大夫來議事,說起祠部遣還僧道的事,孤因此知道姐姐家中的事。那慧貴嬪著實膽大。”

究竟連施哲這樣以清廉公正著稱的官員,都向皇太子表明忠心了麼?我不禁笑嘆:“殿下連慧貴嬪都知道了,想來施大人說得仔細。”

高曜笑道:“姐姐別怪施大人,是孤急於想知道姐姐府中的情形,所以問得仔細罷了。”

我欠身道:“多謝殿下關懷。然而此事尚未細查,並不見得是慧貴嬪。”

高曜滿不在乎道:“無妨,孤就當是她了。”想是室中燥熱,他鬆了鬆頷下的紅纓,道,“孤請問姐姐,既然那明虛說有宮中人主使她誣陷高淳縣侯府,姐姐為何不讓施大人追查下去?如此輕易放過此人,萬一她再生事,那該如何是好?”

我隨手拿起銀杏擺正的青玉珠串:“大約和殿下暫不處置那名官員的理由一樣,不想陛下因此事煩心……或是多心。”

高曜笑道:“到底是姐姐最明白孤。若在從前,孤不敢不向父皇告發他,如今終於有一些進退騰挪的餘地了。”

我嘆道:“其實殿下出宮以後,慧貴嬪一直將歷星樓打理得很好。不但派人辛勤打掃,且慎妃娘娘寢殿中的陳設,也一直都保持原樣。玉機瞧著,太子宮的事,她也是用心張羅的。這些無憑無據的舊事,還請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高曜道:“姐姐竟如此寬宏大量。也罷,就唸在她對母親還有幾分敬意的分兒上,饒過她吧。”

我本以為高曜有要緊的事情告訴我,誰知自踏入太子宮到現在,不過說了些前朝後宮的瑣事:“殿下喚玉機來,就是為了說這些閒話的麼?”

高曜笑道:“沒錯。在桂宮裡,閒話比大話可貴。可惜姐姐就要回宮去,否則真想留下姐姐,好好說一日閒話。”

我微笑道:“日後盡有說話的時候,只怕殿下不耐煩聽玉機囉唆。”

高曜雙眸一亮,道:“姐姐這樣說,是願意留在宮裡,像襄助父皇一樣,幫孤打理政務麼?”

我驚覺食言,沉吟道:“這……其實玉機早已到了出宮的年紀。待殿下登基,玉機想出宮去。”

高曜甚是失望:“留在宮裡豈不是好?”

念及往事,我不禁神思倦怠:“玉機承蒙殿下恩信,不負慎妃娘娘所託,得見殿下冊封為太子,於願已足。宮中雖然富貴繁華,然而玉機畢竟老了,想出宮去過一些平淡的日子。”

高曜嘆道:“既這樣說,孤只有賞姐姐封地府邸、粟帛奴婢了?只是這些物事姐姐何曾放在眼中?倒顯得孤沒有誠意報答姐姐的恩情了。”

我淡淡一笑:“粟帛能保衣食無憂,如此足矣,別的實在不必。”

高曜笑道:“賞賜的事,慢慢說不遲。姐姐雖不想留在宮中,當下的事情卻仍不得不理會。孤手中正好有幾件拿不準的事,要來請教姐姐。”

我笑道:“原來殿下喚玉機來,竟是要參議政事。說過了閒話,還是要說大話。”

高曜道:“所以閒話才比大話可貴。”

我笑道:“天下之事,殿下一言而決。”

高曜道:“雖然如此,可這幾件事是父皇當初親自交辦的,孤不願令父皇不悅,更不想剛剛監國便忤逆聖意。”說罷揮一揮手。小東子命人上了點心、換了茶水。

於是議了幾樁政事,起身告辭。高曜親自送我到二門,這才回轉。

還沒出太子宮,銀杏便忍不住問道:“奴婢瞧著太子殿下有為姑娘出氣的意思,姑娘怎麼倒為慧貴嬪說話?”

我嘆道:“‘平氏是一個沒有希望的人,沒有權勢,沒有子嗣,沒有親人,沒有自由。’我答應了陛下,不去追究她的。”

剛剛踏進益園,金水門便落鎖了。忽見小錢從梅樹下鑽了出來,銀杏手中的宮燈一晃,撫胸道:“錢公公怎的在這裡?”

燈光照亮一樹白梅,唯有小錢的鼻尖是通紅的。我笑道:“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天這麼冷,巴巴的在這裡等著我做什麼?”

小錢道:“大人打發綠萼姑娘先回宮,綠萼姑娘等了許久也不見大人回來,正急得團團轉。奴婢就出來等著大人。”

銀杏掩口一笑:“錢公公一定是嫌綠萼姐姐囉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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