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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舊年我重傷初愈,隨母親去白雲庵還願,便與寂如師太約定將華陽長公主藏在白雲庵。”

昇平蹙眉道:“不可能!信王在京城內外到處搜捕,白雲庵逐間房子也被搜檢了兩遍,如此兩個蓄髮的女子,在一大群尼姑之中,如何能錯過?!”

我笑道:“殿下大約不知道,當年昇平長公主出家不久,內府曾擴建白雲庵。從籌措銀子,到改建督造,一應事體都是越國夫人經辦的。當年昇平長公主有心避世,所以特意讓越國夫人鑿了三間石室用以閉關,這三間石室並不在督造的圖紙之上。衙差軍士一來不知道有此密室,二來不敢冒犯寂如師太,更不敢褻瀆佛祖,自然是搜檢不到的。是了,前些日子施大人與夫人泰寧君去白雲庵禮佛,順道將華陽長公主從庵中帶入京城,那一夜因為車壞了,夫婦二人還宿在我家中呢。華陽長公主便在仁和屯客店中歇了一夜。殿下說,巧不巧?”

熙平一怔,像是從深遠的角落中拾起一段不起眼的記憶:“施哲……”說著嗤的一笑,“這麼多年,我還以為他做了宰相便長進了,不想更加愚蠢,竟跟一個女人幹這等殺頭的勾當!”

施哲的“愚蠢”,便是他曾救助過父親,然而熙平似乎已經不記得了。我不欲分辯,只垂眸淡淡道:“昌王也是我派人勸返西北的,前些日子他還上書說,若信王不肯廢殺曹氏,他便要兵諫汴城之下。”

熙平冷笑道:“‘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你素來‘憂國憂民’,如今挑唆昌王反叛,便不怕戰火屠戮生民麼?!你在宮裡那些年,果然學足了高思諺的假仁假義!”

我搖了搖頭,正色道:“倘若將來信王不篡位,昌王便不會起兵。既不起兵,又何來屠戮生民?‘有伊尹之心則可,無伊尹之心則篡矣。’[90]至於殿下責備玉機假仁假義——”我笑意淡惘似血雨腥風打落了的白玉蘭,“玉機不敢不認。前幾日李萬通進城說書,西市推擁蹈藉,死傷數十人。我既不憐惜他們,又怎會憐惜戰場上將死的百姓?”

熙平怒道:“原來李萬通也是你買通的!”

熙平一臉慍色,久病發黃的臉顯得愈發臃腫和衰敗。聽她提起高思諺,我的口氣裡竟不自覺地帶了一絲柔情:“然而殿下說太宗皇帝是假仁假義,那便大錯特錯了。太宗皇帝若不仁慈,你我都不能活到今日。試問,今日信王該問誰討要那禪讓的皇位?”

熙平道:“睿王也是你請出作證的?”

我笑道:“睿王是施大人請去公堂作證的。”

熙平側頭思忖片刻,眸中有全然貫通的笑意,更有幾分讚賞,幾分懼意:“果然……你和你的父親一模一樣!”

我口角微揚:“殿下過譽。玉機去朝五年,先帝竟遭刺殺。而父親身死,他生前的策劃卻未曾有一刻停息。父親知道先帝登基後,玉機必定遠離朝闕,不會阻礙殿下與信王刺駕的陰謀。而玉機連一親弟都不曾好好親近了解,以致他腰斬東市。這樣說起來,論謀略,論識人之明,玉機都遠遠不如父親。”

熙平一怔。燭光映出一張明暗交錯、溝壑分明的蒼老面孔,她眼中的快意悽迷而冷豔。“你就是心腸太軟,心思太重。你愧疚,所以離朝;你不願令高曜自覺有弒兄之罪,所以始終不肯對他言明實情。如今你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卻無能為力,定然痛苦至極吧?但凡你留在京中,或對他言明實情,我未必能得手。”

我不為所動,只淡淡一笑:“不錯。自我得知先帝駕崩的那一日起,我便知道這一切都是殿下數十年的籌謀。錐心之痛,令我夜不能眠。可恨我當初輕信殿下是為了令曹氏所生的皇子即位,不想連先帝亦不過是殿下計算中的一枚棋子。真是好心機,好計謀。當年玉機在樊樓聽李萬通說信王屠滅藍山城時,不是沒想到過今日之事,然而自覺荒唐,便不做多想。不想偶爾一閃念,竟應了今日之事。沒有及時識破殿下的計策,是玉機蠢鈍不堪,如今追悔莫及,慚愧無地。”

熙平輕哼一聲:“可恨那一日在信王府,信王夫婦竟心存仁慈,沒有讓你自生自滅。”

我微微一笑道:“我與信王夫婦十數年的情分,信王視我為功臣,王妃待我如親妹,他二人如何捨得我死?終究還是殿下先死。”

熙平雙唇顫抖,面如土色:“你……你今日是特地來向我炫耀的麼?”

我笑道:“有些話放在心裡太久了,不吐不快。”

窗外的燈光似海上暗夜中的信塔,穩定而遙不可及。熙平側頭望了一會兒,漸漸平息了憤慨,隨即嘆道:“我年老多病,根本死不足惜。只要我的柔桑還活著,待信王登基,她還是尊貴無匹的太后!”

我呵的一笑:“皇太后已廢,人心乖離,朝野側目。即便殿下以一死洗脫信王弒君的嫌疑,將來信王也未必能登基。”

熙平道:“如今你所能倚恃的,不過是昌王。昌王絕不是信王的對手!”

我冷笑道:“昌王身為宗親藩屏,手握數萬大軍,猛將如林,人馬剽悍,久經戰陣,資械充足,哪一點比禁軍弱了?昌王舉誅弒君反賊的‘義兵’,定能贏得朝野擁戴。”說著愈加輕蔑,“殿下若真的不懼昌王,大可命信王立刻發兵剿滅昌王,何必親自攬過這弒君之罪?難道殿下不想親眼看著信王登基?”說罷斟了一杯毒酒,酒中還有一絲餘熱,像不甘心就此熄滅的執念,“可惜,即便信王能登基,殿下也瞧不見了。”

熙平語塞。我舉起酒杯:“請殿下滿飲此杯。這一醉,此生再無牽掛。”

熙平的身影在窗上顫抖不止,她推開毒酒,連聲冷笑:“你別得意,你也會有這一日的!”

我愈加謙和,將酒杯舉高了些:“大約有吧。可惜今日是玉機看著殿下先死。”

熙平道:“原來你竟這般痛恨我。我若不肯就死呢?”

我笑道:“殿下必是牽掛曹氏。殿下放心,雖然景靈宮衣食不周,衛宿不謹,但曹氏腹中是我的親侄兒,玉機一定會好好照料他們母子的。”

熙平一怔,隨即大笑,接過我手中的毒酒,扶著牆慢慢站起身來。小簡聽見聲音,連忙推門進來。熙平舉酒向天,流淚高呼:“父皇、母后、兄長、皇姐,小語來了,小語來了……”說罷仰頭將一大杯毒酒一飲而盡。不久便面色青紫,倒在榻上抽搐不已,七竅流血,窒息而亡。

我與小簡併肩看著熙平毒發身亡。蠟燭快燃盡了,熙平的眼角還拖著兩行血淚,一張臉因毒發的痛苦擰成一團,有直面死亡的驚懼和期待。這是我第一次目睹一個人跨越生死之境。

小簡試了試氣息,摸了摸頸下的脈搏,翻了翻眼皮,這才道:“大人,庶人高氏已自裁。”

出了正廳,我依舊以輕紗覆面。小簡去二門命侍衛傳太醫與仵作來驗明正身。

我低頭呆立在廊下。我欺騙的人與欺騙我的人,都已死了。三十年的謀劃,這一局終於走到了盡頭。當年熙平與父親出於對生父卞經的情義,於西市贖買我們母女三人。我不會忘記青布靴子的質樸與溫柔,更不會忘記熙平年輕嬌麗的面容。倘若他們預見到今日的終局,還會不會送我入宮?若沒有朱玉機,殺死高顯的兇手會暴露麼?裘後會自盡麼?高曜會成為太子麼?我身為長公主府的奴婢,會不會早就隨著長公主身死族滅?

這樣胡思亂想,渾然不覺周遭的人來來去去。夜風如水,滌不淨我周身沾染的血汙。自王府中向銀杏與劉鉅面授機宜的那一刻開始,我便再也不能回頭了。

小簡端了殘酒出來,拖長聲音高聲道:“庶人高氏伏誅——”訊息一層層院落傳了出去,不久,長公主府外便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那是死亡的資訊。

景祐元年三月廿六,昔日的熙平長公主、庶人高氏賜死,終年四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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