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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聞玉道,“此處便有。”
聞玉示意商麗歌去隔間的小紗櫥,裡頭果然安放了一把琵琶,紫檀木所制,琴絃光亮顯是時常擦拭,然面板上繪的幾枝素梅圖案卻略顯陳舊。
商麗歌不敢怠慢,小心除錯之後輕撥幾弦,音色清澈明亮,竟是極好的品相。
好樂之人亦都好器,商麗歌對這琵琶愛不釋手,眸中光亮盈盈:“公子想聽什麼?”
聞玉靠坐椅背,一手支額:“彈你拿手的,清平調。”
商麗歌一頓,那日笠竹軒中小考,公子果然就在那屏風之後。
商麗歌斂下眸中神色,抱著琵琶在桌前坐下,素手輕撥,絃音切切如珠落盤,一曲清平調洋洋灑灑,仿如琵琶聲中,開萬世太平。
最後一弦落音,商麗歌方抬眸。卻見公子闔眼淺寐,不見那雙眸中的清冷寒色,便更顯得他整個人溫潤如玉。
商麗歌按著琵琶弦,一時也不知是該再彈一曲,還是就這般陪他靜靜坐著。
小書房外有人叩門,商麗歌回首,果見公子已然睜開了眼。
“公子,人到了。”
“去安排吧。”
聞玉按了按眉心,方才他並未入睡,然聽著那淙淙琵琶琴音,竟是難得心安。聞玉看了商麗歌一眼:“走吧。”
“去哪兒?”
聞玉淺笑,眸中卻又是一貫的清寒疏冷:“不是無聊得緊麼,讓你去湊個熱鬧。”
***
趙雋不是頭一回來了,一入紅樓便得明姑相迎。他也從不上樓,而是由明姑引著,徑直去往後廊廂房。
“許久未見素湘姑娘,她近日可好?”
明姑賠著笑:“素湘外出遊學,如今還未回呢,不如讓覃羽過來——”
趙雋聞言面色頓時一沉,他本就心情不虞,來了紅樓卻不見素湘,更是惱火。
“前幾月就聽聞素湘姑娘外出,這都多久了還未回來?”趙雋冷笑,“明姑莫不是在誆我?”
明姑忙道不敢,好言相勸,趙雋卻怒火難消。他身前不遠處的軒窗被無聲推開,商麗歌立在窗後,透過軒窗縫隙,正好能瞧見明姑身側之人。
他穿了一身織錦緞面的長袍,腰繫金纏絲緙帶,金冠束髮雍容華貴,不似一般的世家子弟。身後跟著的人體態頗為敦實,面白無鬚,習慣性地彎腰躬背,一看便是常年伺候人的。
商麗歌眸中微動,太子趙雋,竟在這風口浪尖私自出宮,還來了紅樓。
商麗歌想到聞玉吩咐,蹙了蹙眉尖。
“怎……怎的不彈了?”
商麗歌回過身,見那穆小侯爺面色酡紅步履踉蹌,顯見已是醉了七分。
她自小重山出來後便來這穆小侯爺處演樂,這位素聞是個脾氣急躁的,尤其,是在醉酒之後。
商麗歌彎了彎唇:“奴給小侯爺唱首小曲可好?”
外頭的趙雋只覺諸事不順,明姑的好話已然說了一籮筐,趙雋卻依舊不滿。跟著的洪福昌看情勢不對,忙跟著勸道:“郎君出一趟門不易,既然來了不如就聽聽小曲看看歌舞,總不能白白出來不是?”
趙雋這才面色稍緩,經過那道半開的軒窗,卻聞裡頭吳儂軟語,唱的一曲江南小調極富韻味,倒愈發叫他想起素湘來。
素湘說話的時候也會帶著幾分江南口音,每每對著他的時候雖神色清冷,可一開口又會叫人覺得溫軟熨帖。
趙雋駐足:“裡頭是誰人在唱?讓她過來。”
明姑目露難色:“趙郎君見諒,裡頭的那位貴人一早便來了,怕是……”
“明姑莫不是糊塗了吧?還有哪位貴客比我家郎君尊貴?”洪福昌哼道,“未喚他出來叩頭已是給足了他面子,還想同郎君搶人不成?”
即便趙雋從未明示過身份,紅樓的管事姑姑又豈是那等沒有眼力見的。趙雋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駁了面子,早已不耐:“我就在這兒等著,明姑若是不願開罪裡頭那位,便是要開罪我了。”
明姑聞言,只得進了廂房,同穆小侯爺賠罪。
紅樓裡姑娘眾多,商麗歌甚至都未上紅袖榜,換一批樂人本也沒什麼。
再說能來此地的人皆非富即貴,保不齊家族之間便有許多牽扯,越是態度囂張的越是背景渾厚。若不是能攀扯的世族,一般貴族子弟便也遠遠避了開去。
然穆小侯爺卻顯然不是那“一般”圈子中的人。
穆老侯爺早逝,他早早便襲了爵,候府上下就他一支獨苗,侯夫人護他比護自己的眼珠子還甚,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素來只有旁人捧他哄他的,何時需得他來腆臉討好?
明姑這一回稟,讓人事小,被人下了面子事大。
穆小侯爺當即生怒,手中酒盞飛出,砸到牆面後又磕在商麗歌尾指,酒水潑上裙襬,淌下滴滴答答的水漬。
商麗歌不曾避開,只垂眸勸道:“小侯爺還是去看看吧,許是哪位大人來了,切莫因小女子同大人生了齟齬。”
穆小侯爺酒氣上頭,聞言愈發惱火:“齟齬?我倒要看看,哪個不長眼的敢跟小爺我生齟齬!”
他一把將明姑推開,晃著身子推門出去。
門外的趙雋聽得真切,早已氣得面色鐵青。洪福昌慣會察言觀色,無需趙雋吩咐便已挺著肚子上前,兩眼一翻開口斥道:“穆小侯爺好大的威風,也不睜眼瞧瞧站你跟前的人是誰——”
然穆小侯爺卻是看也不看,一腳便將洪福昌踹了個仰倒:“哪裡來的狗雜碎,也敢跟小爺我蹬鼻子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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