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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飛和赫連勃勃並肩蹲在邊荒集北面官道旁的密林裡,等待運糧車隊的出現。這支運糧隊由鐵弗部的人負責,是赫連勃勃的手下,可以掩護他們回集。
赫連勃勃道:“溜出來反容易一點,但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去,卻頗為困難。”
燕飛訝道:“因何有此情況呢?”
赫連勃勃苦笑道:“我的心情實在矛盾,因為每說一句話,都涉及我方的軍事佈置,而你則是我方最大的敵人。”
燕飛道:“不方便就不用說出來好了。”
赫連勃勃嘆道:“不說又如何,給你如此深進集內,還有事情可以瞞得過你嗎?”
燕飛微笑道:“赫連兄似乎很看得起我們荒人呢?”
赫連勃勃點頭道:“姚興和慕容麟都不看好你們,認為你們缺乏糧資,根本無力反攻邊荒集。只有我和宗政良受過教訓,不敢對你們掉以輕心。”
燕飛開始明白為何慕容垂再次起用宗政良,來助兒子慕容麟守邊荒集,是因要藉助他敗於荒人之手的珍貴經驗。
赫連勃勃道:“不過若從表面的情況作判斷,你們來反攻邊荒集只是送死,縱然你們糧資無缺,兵力的比較仍然懸殊。且因有前車之鑑,你們想重演上一次光復邊荒集的技倆,是沒有可能的。攻城者的兵力,必須在守方的一倍以上,方有威脅力,這道理於邊荒集亦然。不怕告訴你,我們把戰線縮移到夜窩子,構築了堅強的軍事防禦線,配以高臺指揮和堅固的樓房,夜窩子外則廣佈陷阱,明刀明槍的對陣,你們是絕沒有機會的。”
燕飛明白過來,為何出集容易入集難,因為以敵人擁有達數萬的兵力,要把夜窩子守個固若金湯,是輕而易舉的事。更明白赫連勃勃,有手下掩護,兼主動在手,要溜出來不難辦到。但想重回夜窩子,便不得不魚目混珠的藏身運糧隊以入集了。
道:“然則赫連兄為何仍這麼顧忌我們呢?”
赫連勃勃道:“邊荒始終是你們的地盤,所以我們屢次圍剿,仍是事倍功半,最終被你們逃回南方。現在給燕兄摸清楚集內佈置,又清楚情況,當會改變策略,只要截斷我們北面的運糧線,邊荒集將不戰而潰。”
燕飛道:“姚興等是用兵佈陣的專家,當然有方法保持糧線暢通,否則便是輕重倒置。對嗎?”
赫連勃勃似不願再談關於軍事佈置方面的情況,笑道:“假設你的兄弟拓跋珪曉得我和你混在一起,會有什麼感想呢?”
燕飛聳肩道:“很難說。因為他現在最大的敵人,並非老兄。而赫連兄最顧忌的亦不是他,而是姚萇,不知我的猜測是否正確呢?”
赫連勃勃沉吟片刻,點頭道:“燕兄看得很準。拓跋珪攻陷平城和雁門,與慕容垂的正面衝突是無可避免,對我來說此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能在慕容垂蕩平拓跋族前,先一步雄霸關中,我便有本錢和慕容垂爭天下。比起來,邊荒集的重要性便相形失色。”
燕飛道:“這正是你肯和我合作的主要原因吧!”
赫連勃勃對這方面的情況並沒有顧忌,坦白的道:“波哈瑪斯謀略過人,有他助姚萇,如虎添翼,邊荒集現時的佈置,正是由他一手策劃,如能除去他,等於拔掉猛虎口內一顆尖齒。”
接著壓低聲音道:“殺他並不容易,必須天時、地利、人和天衣無縫的配合,一擊即中,方有成功的希望。我會為你找尋機會,以三天為期,如不能成功,燕兄便要放棄,一切仍依合作精神辦事。”
燕飛淡淡道:“我便耐心等候三天,三天後我們再沒有關連,我當然不會牽累赫連兄。”
赫連勃勃忙道:“燕兄該知我有合作的誠意,攻克長安是我自懂事以來的宏願,現在機會就在眼前,為達成心願,我是會不惜一切的。”
燕飛心忖最好你沒法完成心願,赫連勃勃手段兇殘,如給他攻入長安,肯定長安的民眾大禍臨頭。日後反攻邊荒集,他第一個要殺的人正是赫連勃勃。
道:“運糧隊來了!”
就在楚無暇追著問路的投石疾掠而去的一刻,高彥當機立斷,拉著尹清雅跳將起來,竄出小洞去。
洞外黑沉沉一片,破風聲在二十多丈的山野響起,迅速接近,顯是楚無暇曉得又被愚弄了。
高彥哪敢延誤,喝道:“隨我來!”
竟就那麼騰身而起,投往山洞上陡峭的山壁。
尹清雅心忖難道高彥活得不耐煩了,這座山高聳近百丈,草樹附壁叢生,攀上去等於要和楚無暇比輕功,絕非上策,不過時間已不容她阻止高彥,只好追在他身後往上攀。
兩人手腳並用的直攀上七、八丈,楚無暇的冷哼聲在下方傳來,然後嬌笑道:“今次看你們能逃到哪裡去?”
上面的高彥忽然鑽入一堆濃密的樹叢裡去,叫道:“快進來!”
尹清雅左手剛抓著一枝橫探出來的樹幹,心忖難道有另一個洞穴,高彥的手已伸出來,一把抓著她襟口,將她扯進去。
尹清雅沒暇和他計較,原來樹叢內另有天地,竟是一道小徑。喜出望外下,她追在高彥身後迅速逸去。
劉裕策騎著胡彬送他的神駿,沿淮水北岸飛馳,在兩耳風聲呼嘯下大地往後飛退,在雪原留下仿似延展至無限的蹄櫻此馬名疾風,渾體純黑,沒有半根雜毛,是謝玄最鍾愛的坐騎之一,當日謝玄便是坐在它的馬背上,贏了名垂千古的淝水一役。勝利後謝玄不願它再隨自己冒險,把它留下在壽陽由胡彬悉心照顧。現在則成了劉裕的座騎。
自懂事以來,劉裕首次感覺到大地盡在他腳下的滋味。擊敗荊州和兩湖的聯軍,是他軍事生涯的轉折點,由這刻開始,他對自己建立起沒有人能動搖的信心。
蹄聲在前方響起。
孫恩立在淮水南岸,負手遙觀對岸的邊荒地帶。
他從來不對任何地方生出留戀的感情,邊荒卻是唯一的例外。
惠暉死了!且是因他而亡,如非被他以獨特手法禁制了她的經脈,憑她的太陰玄功,該可以在三佩釋放出的能量下保住性命。
那是種奇怪的能量,有龐大無比摧毀一切的暴烈毀滅力,可是其中又充滿無限生機,能賜與生命。只要具有太陽真火或太陰真水類先天真氣者,便有本領在其中取得生機,死裡逃生。
所以他必須立即離開,因為燕飛傷得比他輕很多。
對燕飛,他心中充滿複雜矛盾的感覺,而截至目前為止,燕飛是唯一在他全力出手下仍沒法殺死的人。
他的武功肯定高出燕飛一級,可是在道功上卻至少遜燕飛一籌,這情況令他們變成勢均力敵的對手。他必須在黃天大法上再有突破,方可以穩勝燕飛。幸好如何突破已在掌握之內,仙門的乍現即逝,予他最大的啟發,使他把握到能破空而去最本原的力量是怎麼的一回事。那種啟示對他的道法具有無比深刻的意義。
燕飛也像邊荒般令他感到愛恨難分。
在普天之下芸芸眾生裡,燕飛是除他之外唯一曉得洞天福地確實存在的人,這種共同的領會,令他感覺自己並不孤獨,也大幅拉近他與燕飛的距離。可是偏偏燕飛卻是命中註定的死敵和對手,他可以不惜一切毀掉他嗎?他不知道。
穿過仙門,到達彼岸,當然再不受五行的侷限,也打破了無影無形卻又無處不在的命運。牽一髮而動全身,一個人命運的徹底改變,會否產生順勢而去的骨牌效應,至乎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呢?簡單點說,當一個人成功開啟仙門,從這出口遁離身處的宿命世界,會否令所有人的命運都生出變化呢?又或者是白日飛昇仍只是命運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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