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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徐道覆、張猛和陸環三騎,馳上位於吳郡東面百多里的一個高丘,遙觀大海的方向。

陸環是天師軍的悍將,主理吳郡的軍事。

陸環道:“這裡沿海一帶,只有百多個村鎮,沒有如無錫、吳郡、嘉興般的大城。”

又以馬鞭遙指遠方一處於山林裡若現若隱的牆垣,道:“這一帶的區域叫滬瀆,說起這個地名,有一段來由,由於該處的吳淞江水面寬闊,沿江的居民使用一種叫‘滬’的捕魚工具,兼且江流的人海口稱‘瀆’,所以以滬瀆名之。”

陸環本身是吳郡人,所以對吳郡附近的情況,說起來如數家珍。

徐道覆道:“那就是你所說的滬瀆壘了,果然是形勢險要,位處石山之上,北面臨江,易守難攻。”

陸環道:“三國之時,吳主孫權建滬瀆壘為水師基地,吳亡後,滬瀆壘被棄置,由於多次慘烈戰役在此發生,因而被附近居民視之為凶地,且盛傳鬧鬼,故民居卻步。堡壘大致完好,只要我們修補擴建,可成為沿海北上的中途站,又可以與吳郡遙相呼應。”

張猛精神大振道:“這是孫權送給我們天師軍的大禮,只要我們駐重兵於此,縱使吳郡落入敵人手上,仍可以憑此奇兵截斷敵人後路,令對方變成深入我境的孤軍。”

徐道覆道:“先決條件是要保住太湖西岸的兩大重鎮義興和吳興,當謝琰南下會稽,我們便以雷霆萬鈞之勢,裡應外合的重奪吳郡,斷其糧道命脈,再銜尾窮追,逼謝琰在會稽決戰,粉碎晉軍南伐的美夢。”

張猛興奮道:“重建滬瀆壘的任務,請交給屬下去辦。”

徐道覆欣然道:“就由你全權負責,只要依計劃去做,此仗大勝可期。切記要秘密行事,到敵人曉得我們有此秘密基地時,已後悔莫及。”

接著拍馬而行,奔下丘坡,朝廢棄多年的城壘馳去。

張、陸兩人催馬隨之,太陽沒入西山下,似代表晉室的國運,亦隨他們這個戰略決定,到了日暮途窮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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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篤!篤!”

郝長亨聽不到尹清雅的響應,心叫不妙,據下人說,尹清雅今天上街回來,便把自己關在房內。不用說也知道她已聽到了高彥的死訊。桓玄散播訊息的效率快得驚人,不到兩天工夫,已傳到巴陵來。

邊荒集現在已成為了南人最注意的地方,尤其與邊荒遊有關的事,只要有什麼風吹草動,都會傳得沸沸揚揚。

本來邊荒集可說是南人的一個禁忌,大家都不願掛在口邊,害怕多言惹禍。可是當天降火石凶兆,神秘荒誕的邊荒集與天命結合起來,加上人的好奇心,誰都沒法阻止人們談論邊荒集了。

郝長亨暗歎一口氣,喚道:“清雅!是我!給大哥開門吧!”

同時試加點力道推門,察覺到房門上了門閂。

房內的尹清雅仍沒有反應。

郝長亨大吃一驚,心忖尹清雅不會為高彥這小子做傻事吧!這個念頭一出現,按門的手似失去控制的發勁推門。

“啪”的一聲,木閂斷折,掉往地上。

入目的情景看得郝長亨目瞪口呆。

房內一切如舊,獨欠了尹清雅,在牆一邊空壁上卻多了以血紅胭脂寫上去的四個字:“你們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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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磯為建康的名勝,是巖山東北一個小山,由於山勢突出江邊,三面環水,形成岩石裸露的小半島,狀如臨江欲飛的燕子,故名為燕子磯。

磯上依地勢建有水雲、大觀、俯江三亭。臨江處因受大江江水衝擊,形成危崖峭壁,壁上滿布巖洞,令磯頭更有橫空飛躍之態,極具險峻之美。三國時的孫權,便愛在燕子磯的江面訓練水師。

劉裕立在俯江亭上,縱目西望,江流正像千軍萬馬於呼嘯聲中衝奔而來,聲勢浩蕩,洶湧澎湃。

夜空上一片淡淡的輕雲,輕紗似的籠著了半闕明月,於此時此刻身處怒潮拍岸的燕子磯上,不由令他生出如墜入夢域的迷離境界。

他生出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孤悽感覺,淡真含恨去了,便像帶走了他曾經擁有的一切。還記得在廣陵謝府內他緊擁著淡真的一刻,整個宇宙似已落入他掌心之內。

俱往矣!

不論他將來的成敗如何,但有一點他是肯定的,失去了淡真的遺憾,是永遠彌補不了的。

香風吹來,任青?已立在他身旁,一切是那麼自然而然,便像一對熱戀的男女,相會於月夜下的小亭裡。

劉裕剛才真的忘掉了可能隨任青媞而來的危險,直至她接近的一刻,方忽然醒覺過來,記起與她的約會。

自從奉謝玄之命到邊荒集把密函交給朱序,在途中的荒城遇上此女,他倆便像被前世冤孽擺佈的怨偶,忽敵忽友,關係不住變化,然而直至此時此地,他仍弄不清楚自己與她的關係,更摸不清她真正的心意。只有一件事他可以作出斷定,就是老天爺仍不肯放過他,總教自己沒法和她劃清界線。

現在任青媞已成了殺幹歸的唯一關鍵,如果她左推右託,事情會好處理多了,因可和她來個一刀兩斷;但若她真的助自己成功幹掉幹歸,自己是否以後可以信任她呢?

他不知道!

“你來哩!”

任青媞今次出奇地守規矩,乖乖的站在他身旁,柔聲道:“我很想說我何時試過言而無信?可是對你卻說不出這句話來。唉!那次在建康想殺你,確是青媞不對。人家再說對不起好嗎?你該明白人家的為難處。”

劉裕心忖這種事也有得原諒的嗎?不論動機是為愛還是為恨,如她那次得手,自己早成古人,哪還有機會來聽她的荒謬道歉。

同時想到“為求成功,不擇手段”兩句話。換了是以前全沒有牽掛和目標的自己,肯定一見她便拔刀子,可是在眼前的情況下,必須為大局著想,而大局是他要成為南方之主,任何不利達致這目標的事他都不可以做。儘管她是萬惡不赦的人,只要她能助他劉裕除去幹歸,他便要虛與委蛇的對待她。

他記起屠奉三的一番話,就是人處在某一位置時,很多事是由形勢去決定選擇,不能由內心的好惡左右。

此時他深刻地體會到,自己正在這樣一個處境內。所以縱然司馬道子是個禍國殃民的大奸賊,他也要與虎謀皮,不是如此根本沒有在南方存活的空間,遑論其餘。

任青媞微嗔道:“為什麼不說話呢?是否對人家仍未氣消,青媞真的知錯了,以後會對你誠心誠意,胸襟寬闊些好嗎?”

劉裕心中湧起一個極具誘惑力的念頭,她常堅持她自己仍是處子之軀,是否看準他不會真的侵犯她。以桓玄的作風,該不會放過像她這般出色的美女,假如自己現在立即佔有她,便可以分辨出她有沒有在此事上說謊,弄清楚後,一切都好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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