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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邊荒集各幫會里,以大江幫繼承自漢幫的總壇有最強大的防禦力。王鎮惡到柬門總壇是為了有個安全的環境療治內傷,而劉穆之更需一個理想的安樂居所靜心思考,為這場與秘人的鬥爭運籌帷幄。

劉穆之已成了邊荒集的智囊,由於他不懂武功,故必須由荒人提供最嚴密的保護。

江文清以輕鬆的口吻,問王鎮惡道:“鎮惡似乎對受挫於向雨田手上的事,絲毫不放在心上,我有看錯嗎?”

王鎮惡從容答道:“大小姐看得很準,我從不把江湖中的二人爭勝放在心頭,只著重千軍萬馬在戰場上的成敗,所以只要能保住小命,真的不會計較一時得失。”

費二撇道:“鎮惡滿意現在的處境嗎?比之初來時,你便像變成另外一個人。”

王鎮惡欣然道:“邊荒集是個奇異的地方,荒人更是與別不同,現在我充滿鬥志和生趣,只想好好的和慕容垂大幹一場,生死不計。”

劉穆之微笑道:“我會比較明白鎮惡的感受,因為我們是乘同一條船來的。”

江文清道:“是什麼驅使鎮惡你忽然興起一遊邊荒集的念頭,天穴的吸引力真的這麼大嗎?”

王鎮惡嘆道:“我也不太明白自己。自我爹被刺殺後,我一直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看著家族一天一天的衰落,受到以慕容垂和姚萇為首的胡人排擠,受盡屈辱。到淝水戰敗,大秦皇朝崩潰,不得不倉皇逃命,那種感覺真的不知如何道出來。我一直活在過去裡,思念以前隨爺爺縱橫戰場上的風光,尤不能接受眼前的情況。我一直想返回北方去,死也要死在那裡,但又知是愚不可及的事,心情矛盾得要命。”

費二撇語重心長的道:“人是很難走回頭路的,你爺爺是一心栽培你作另一個他,你嘗過在沙場上威風八面的滋味,忽然變成一個無兵無權的人,當然難以接受。老驥伏棍,志猶在千里之外,何況你正值有為的年月,怎肯甘心老死窮鄉之地。邊荒集肯定是你最佳的選擇,你可視她為建功立業的踏腳石,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這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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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儀回到內堂,一陣勞累襲上心頭,那與體力沒有多大的關係,而是來自深心的頹喪感覺。今天午後他收到一個可怕的訊息,卻不敢告訴其它荒人兄弟,一直藏在心底裡。

於參合陂一役裡,近四萬燕兵向拓跋圭投降,卻被全體坑殺。

訊息來自從平城來的族人,只敢告訴拓跋儀。

燕飛是否曉得此事呢?為何燕飛沒有在此事上說半句話?

從戰爭的角度去看,拓跋圭這殘忍的行為是扭轉兩方實力對比的關鍵,於當時的情況來說,亦有這種需要,因為以拓跋圭的兵力,實難處理數目如此龐大的俘虜,只是糧食供應上已是一道難題,且難乘勝追擊,像如今般輕易席捲雁門、乎城的遼闊土地。這場大屠殺有利也有弊,弊處是會激起燕人誓死反抗拓跋族之心。以後儘管能擊敗慕容垂,但只要燕人一口氣還在,會戰至最後一兵一卒,寧死不降。

在戰場上殺敵求勝,他絕不會心軟,可是坑殺四萬降兵,而對方全無反抗之力,雖然非是史無前例,例如漢人戰國時的長平之役,秦將白起便坑殺趙國降卒四十萬人,數目是參合陂之役的十倍,拓跋儀仍感顫慄,沒法面對,這實是有傷天和。

說到底拓跋姓和慕容姓均同屬鮮卑族,同源同種,令人感慨。

他感到再不瞭解拓跋圭,又或許到現在他才真正認識拓跋圭。

從孩提的時候開始,在濃密的眉毛下,拓跋圭有一雙明亮、清澈、孩子般的眼睛,卻從不像其它孩子般天真無慮,不時閃過他沒法明白的複雜神情。今天他終於明白了,那種眼神是任何孩子都沒有的仇恨,對任何阻礙他復國大業的人的仇恨。

收到這個駭人的訊息後,他感到體內的血涼了起來,也感到累了,勝利的感覺像被風吹散,代之而起是一種不知道為了什麼,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為了什麼而努力的荒涼感覺。肉體的力量失去了,剩下的是一顆疲累的心。

拓跋儀在椅子上坐下。

拓跋圭是拓跋鮮卑族的最高領袖,他的決定便是拓跋族的決定,其它人只有追隨。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當情況掉轉過來,勝利者是慕容寶,同樣的大屠殺會降臨在他們身上。以慕容寶的殘忍性格,是不會留下任何拓跋族人的性命。

香風吹來。

一雙柔軟的手從後纏上他的頸子,香素君的香唇在他左右臉頰各印了一下。

拓跋儀探手往後輕撫她的秀髮,嘆了一口氣。

在這充滿殘殺和仇恨的亂世,只有她才能令他暫忘片刻煩憂。

“又有什麼事今你心煩呢?”

拓跋儀享受苦她似陽光般火熱的愛,驅走了內心寒冬的動人滋味,嘆息道:“沒有什麼!只要有你,其它一切都沒有關係。”

香素君坐入他懷裡,會說話的明眸白他一眼,微嘆道:“還要瞞人家,自今早起來後,便沒見過你,剛才你又在外堂與你的荒人兄弟閉門密談,還說沒有事情發生?”

拓跋儀把她摟入懷裡,感覺著那貼己的溫柔,道:“另一場戰爭又來哩!你害怕嗎?”

香素君嬌軀微顫,問道:“還有人敢來惹你們荒人嗎?”

拓跋儀忽然覺得“荒人”這兩個字有點刺耳。他頂多只是半個荒人,也因此燕飛不支援他當荒人的主帥,而選取了變成真正荒人的慕容戰。

想作真正的荒人,首要是“無家可歸”,只有邊荒才是家。

他多麼希望自己是真正的荒人,與邊荒集共生死榮辱,不必顧慮此外的任何事。

只恨事實非是如此,他只是拓跋圭派駐在邊荒的將領,有一天拓跋圭改變主意,他便要遵命離開,且不能帶走眼前意中人,除非得到拓跋圭的首肯。

他幾敢肯定以拓跋圭的性格,如果不是礙於燕飛,早巳把他調離邊荒集。因為拓跋圭要的是盲目忠於他的手下,而不會是他。

這個想法令他更感失意。

拓跋儀道:“天下間確沒有多少人敢惹我們荒人,但慕容垂和桓玄卻不在此限。”

香素君道:“我很想告訴你,只要有你拓跋儀在,我香素君便不會害怕。但卻不想騙你,我真的很害怕。說對戰爭不害怕的人,只因未經歷過戰爭。我是從北方逃避戰火而到南方來的,對戰爭有深切的體會。”

拓跋儀捧著她的俏臉,愛憐的道:“這樣好嗎?我們縱情相愛,但當戰火燒到邊荒集來,我便要你立即離開邊荒集,除非邊荒集能安度難關,否則你永遠都不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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