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無名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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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斯走下黃色的計程車，街道上那嘈雜的引擎轟鳴聲夾雜在哈德遜河上空凜冽的水汽撲面而來，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把頭頂上灰藍色的天空分割成無數小小的豆腐塊，仰起頭就彷佛自己是被困在井底的青蛙一般，那種強烈的渺小感讓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感到迷茫。

紐約，世界第一都。

上一世，他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十三年，這裡的大街小巷對於他來說再熟悉不過了，即使閉著眼睛他都能夠準確無誤地找到方向，他知道順著這條街往東邊走兩條街，右手邊就有一家地下試驗劇院，隸屬於外百老匯範疇，沒有戲劇上演時是一間酒吧，門口有一臺自動咖啡機，裡面的咖啡味道就像猴子尿一般。

只是沒有想到，再次回到這個熟悉的城市時轉眼八個月就已經過去了，時間過得真快。所有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溼潤而凌厲的空氣、壓抑而陰鬱的建築、繁華而冷漠的街道、冷峻而匆忙的人們……視線之內的每一個細節都和記憶裡一模一樣，輕易就喚醒了身體和大腦的本能，似乎比起四季如春的洛杉磯來說，他骨子裡始終沒有擺脫過這座城市的習慣。

“蘭斯，我們可以上樓了。”珀西的聲音打斷了蘭斯的回憶，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氤氳的白霧在空氣之中沸騰，眉頭不由就輕輕皺了起來，“洛杉磯都已經是春天了，為什麼紐約還冷成這樣。”

“這裡到了四月份也還是一個樣。”漫天漫地的大雪，突然襲來的暴雨，肆無忌憚的颶風……紐約這座城市似乎總是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鬱，漫長的冬天永遠都看不到太陽。

蘭斯那意味深長的話語似乎夾雜著難以形容的熟稔，就好像……就好像他在這裡生活了許多年一般。但就珀西所知，蘭斯是在舊金山長大的，後來就生活在洛杉磯了，在蘭斯的履歷表裡並沒有出現紐約的痕跡。這讓珀西有些疑惑。

不過，蘭斯卻沒有給珀西進一步思考的時間，“走吧。”說完就直接邁開了腳步，朝著眼前的大樓走了過去。珀西收拾起了支離破碎的思緒，快步追了上去。

走進大樓，一下就可以看到NBC電視臺碩大的招牌，還有那標誌性的宛若孔雀開屏般的彩色臺標——這也使得人們總是戲稱NBC電視臺為孔雀臺的原因。大樓裡陸陸續續的人來人往，看起來人潮並不洶湧，卻明顯呈現出一派繁忙景象，但卻不會太過混亂，那種大公司沉澱起來的氣質撲面而來。

事實上，在2004年“老友記”結束十年放映之前，NBC電視臺一直都是美國四大電視網的龍頭老大。

蘭斯帶領著珀西走到了正中央的招待臺，禮貌地說到，“蘭斯洛特·施特雷洛，珀西·布蘭德利，前來參加‘今夜秀’的錄製。”

前臺的工作人員並沒有認出蘭斯，對於他來說，眼前這兩個人只不過是每天進出大樓眾多普通人中的一員，沒有任何特殊可言。他查閱了一下資料，然後就點了點頭，“下午三點的節目錄制，這是你們的訪客出入證，請隨身攜帶，‘今夜秀’的攝影棚在十六樓，走出電梯就可以看到了。”

工作人員的業務十分熟練，確認了預約資訊之後就將流程快速進行下去，“由於這裡到處都是攝影棚，許多工作在同時進行，所以請不要隨處走動……”工作人員話才說到一半，就發現珀西一臉憤怒地抬起了右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蘭斯卻及時制止了珀西，然後朝工作人員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工作人員拖了拖尾音，但還是把後面的話說了下去，“請不要大聲喧譁，請不要隨意闖入其他空間。如果有攜帶行動電話，請記得關機。”

蘭斯微笑地點了點頭示意，然後就轉身離開了前臺，朝旁邊的入口處走去。珀西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了出入證，壓低聲音恨恨地說到，“我們不是過來看熱鬧的新澤西人！”說完之後，也不理會那一臉錯愕的工作人員，快步追了上去，在電梯門關閉之前追上了蘭斯。

走進電梯之後，珀西欲言又止地瞥了蘭斯兩眼，蘭斯注意到了珀西的異常，但也不打算開口，最後還是珀西忍不住，“剛才他明顯小瞧我們，把我們當做沒有見過世面的農民，你為什麼不反駁他？”

蘭斯轉過頭來，輕輕挑了挑眉，“反駁什麼？”一句話就讓珀西噎住了，然後憤憤不平地低下了腦袋，這讓蘭斯不由覺得有些好笑，“教訓他，不是難事。只是問題在於，我們何必和這樣的小角色計較呢？”

客觀來說，蘭斯現在就是一個無名小卒，無論是作為製片人還是導演，也許在好萊塢的圈內，西洋鏡影業經營多年之後，他的臉孔還是具備一定識別能力的，但放到更大的舞臺上，不要說紐約了，即使在洛杉磯，一直站在幕後的他就是一個沒有任何認知度的普通人。

別人不認識他是正常的。想要成為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喬治·盧卡斯那樣所有人都認識的頂級存在，萬里長征才剛剛邁出第一步而已。蘭斯有足夠的自信，但卻不是以為地球繞著他公轉的自大狂。

珀西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反駁蘭斯，只能嘟囔著，“我以為現在不一樣了。”但聲音終究沒有太多底氣，消失在了唇邊。

這就是現實，沒有殘酷也沒有血腥，但是無比真實客觀的現實。“上帝之城”過去一段時間吸引了無數焦點、創造了無數話題，在網路之上更是成為了當之無愧的熱點之王，但這一切都僅僅只是假象，在現實生活裡——特別是在隨便丟一塊磚就可以砸到一位“明星”的洛杉磯和紐約，他們依舊沒有什麼特別的。

即使錄製“今夜秀”對於“上帝之城”來說是不可思議的機會，但今天蘭斯抵達現場參加錄製，卻沒有吸引任何媒體前來採訪。

電梯在十六樓停了下來，蘭斯率先走出了電梯，看著眼前的攝影棚，不由有些好奇起來。穿越加上重生以來，這是蘭斯第一次進入攝影棚錄製節目——以前在西洋鏡影業的時候，錄製節目從來都不是他們的工作，站在臺前接受鎂光燈洗禮的始終是演員，其次是導演。

眼前是一個類似於辦公隔間的空地，正中央就是十幾個木板隔間，一張張辦公桌上雜亂無章地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資料、攝像機、道具等等，眼花繚亂地讓人產生一種這裡是倉庫的錯覺。

空地背後是一個巨大的木板牆，阻擋著視線進一步往裡面延伸，沿著木板牆左右兩個方向延伸出去，右手邊是一條幽長的走廊，明亮的燈光可以看到走廊兩端的多個房間門，看起來是獨立辦公室的模樣，走廊盡頭是一個丁字路口，又有兩條走廊延伸下去；左手邊則是一片空地，隱約已經可以看到臺階式的觀眾席了，以及觀眾席後面一大片道具和攝影機支架等等。

這就是“今夜秀”的錄製現場了。

此時所有工作人員都在忙碌著，臺階式觀眾席上已經基本坐滿了，攝影師和燈光師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調適，導演正在告訴現場觀眾錄製的流程以及他們需要的反應……雖然沒有辦法看到攝影棚裡的全景，但僅僅只是一個角落，就可以感受到電視工業那撲面而來的緊湊。這與電影是截然不同的一種局面。

“呃……你們是新來的？”一名脖子上掛著耳機、手裡拿著資料夾的男人快步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一下兩個人，“噢，你是蘭斯洛特？”男人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不過他也沒有客套打招呼的打算，甚至沒有自我介紹，直接招了招手，“跟我來。”然後就快步朝著右手的走廊邁開了腳步。

蘭斯和珀西兩個人對於電視節目都沒有任何經驗，此時也被如此快節奏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蘭斯啞然失笑，然後就快步跟了上去，珀西愣了愣，這才連忙邁開腳步一路小跑。

兩個人在那個男人的帶領之下，進入了一個房間，碩大的鏡子、琳琅滿目的龍門架和雜亂的化妝桌，一切都顯示著這是一個公用化妝間。男人揚聲喊到，“坦克！坦克！”這呼喊讓蘭斯挑了挑眉，他難道聽錯了？

緊接著，一個身材壯碩的女人從旁邊的一個隔間走了出來，不耐煩地大聲喊到，“怎麼了？”蘭斯覺得他肯定是聽錯了。

“坦克，這是等一下第二個環節的嘉賓，化妝和髮型就交給你了。”男人快速交代完畢，拍了拍蘭斯的手臂，“節目錄制二十分鐘之後開始，你在第二個環節登場，大概四十五分鐘之後吧，你做好準備。”說完，男人又一次直接快步消失，完全可以說是來去如風，根本不給人反應時間。

那名叫做“坦克”的女人拍了拍椅子，直接說到，“坐下。”然後就從化妝桌上翻找起東西來。蘭斯卻是站在原地沒有移動，那女人等了一會，發現椅子上依舊沒有人，不由回過頭來，用命令式語氣說到，“過來坐下。”

蘭斯搖了搖頭，微笑地說到，“我想我這樣就可以了。”話語輕柔，卻有著不容拒絕的堅定，這讓坦克不由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