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飛蛾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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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斯微微挑起眉毛，他想起了去年在葬禮上，格溫妮絲那唯恐避之不及的表情，而今天卻又主動找上門來，這著實有趣。不過，至少她沒有擺出一副“我的出演是你的榮幸”的施捨表情，裝模作樣。

這算是一個進步吧。

蘭斯嘴角露出一抹紳士卻疏離的微笑，禮貌地看著格溫妮絲，“所以，你剛才沒有聽到我的回答？”他介意兩個人的合作。

雖然蘭斯是如此謙遜有禮，可是話語之中的嘲諷卻綿裡藏針一般，滲透了出來，這讓格溫妮絲尷尬到了極致，以至於有些惱羞成怒，她不敢相信蘭斯會這樣對待自己，由於太過意外太過生氣，她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來反駁。然後就聽蘭斯接著說到，“而且，我的作品已經找到女主角了。相信我，你不會想要出演我這個新人導演的作品的。”

格溫妮絲再一次從蘭斯那平靜的眼神裡感受到了羞辱，她咬緊了牙關，“你會後悔的！你要知道，我是一名非常……非常優秀的女演員！你，會後悔的！”說完之後，格溫妮絲握了握拳頭，似乎正在思考到底應該如何咒罵蘭斯，但仔細想了想，顧及自己的形象問題，還是把所有話語都嚥了下去，直接轉過身，高高抬起她高傲的下巴，挺直腰板，大步大步地離開了。

傑西卡有些錯愕地看著格溫妮絲揚長而去的背影——雖然格溫妮絲近幾年的作品都沒有太多影響力，但一部“莎翁情史”就足以讓人們記住她了，更何況還有那部載入史冊的“七宗罪”。傑西卡沒有料到，蘭斯居然如此直接而乾脆地就拒絕了格溫妮絲，那輕描淡寫之中的絕對強勢甚至讓格溫妮絲都無法反駁，她不知道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麼歷史，但她可以確定的是，男人身上的那種危險氣息越來越強烈。

傑西卡下意識地就想要轉身逃跑，可是她的腦海裡不斷在掙扎，身體卻沒有任何動作，那猶如霧氣一般氤氳繚繞的男人氣息將她牢牢包圍，根本無法動彈。

就在此時，男人直接轉過身來，放在她腰際的右手鬆了開來，那強烈的氣息在風中消散了一些，這讓傑西卡有些慌亂，只是想要走上前，靠近眼前那炙熱的火源。男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意圖，主動走了上前，那滾燙的體溫讓傑西卡一驚，猛地抬起頭，然後就看到男人那凌厲的側臉緩緩朝自己壓迫過來。

她忍不住就屏住了呼吸，男人最後停在了她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那冰冷卻火熱、壓抑卻沸騰的聲音牽動著她渾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讓她覺得自己像是男人手中的牽線木偶，徹底失去了主動權。但，她卻沉迷其中。

緊接著，男人就抽離了身體，沒有任何停留，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身後那棟建築的陰影之中。只有傑西卡呆呆地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傑西卡，傑西卡……”那聲音由遠及近，彷佛天外來客的呼喊一般，將傑西卡從高空直接拉回了現實，她抬起頭一看，就發現詹姆斯一臉好奇地站在眼前，“傑西卡，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你出演‘後天’又有希望了？”

傑西卡看著詹姆斯瞳孔裡興奮的光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肯定還是否定，“呃，我也不知道……剛才蘭斯什麼話也沒有對我說。”傑西卡把湧到嘴邊的話語吞了下去，決定把這個秘密隱藏起來，“他只是拒絕了格溫妮絲，對，僅此而已。”

“拒絕格溫妮絲？”詹姆斯愣了愣，然後腦袋就開始快速運轉了起來。

不過，傑西卡卻沒有聽到詹姆斯後面的話語裡，因為她腦海裡僅僅只有一句話，“西木區W酒店，今晚十一點，1121房間。”這是蘭斯在她耳邊的最後一句話，輕聲呢喃，卻猶如釘子一般，狠狠地紮在了她的腦海裡，不斷迴旋，然後再回旋。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這是一個邀約嗎？還是一個單純的試鏡邀請？蘭斯為什麼會對自己說這番話？這又代表了什麼？為什麼幾分鐘之前，他還在試鏡房間裡不屑一顧，現在又要向自己發出邀請？格溫妮絲又是怎麼回事？她到底應該赴約嗎？還是應該就此無視？

傑西卡的腦海裡被無數的思想縈繞著，這讓她猶如被放在火堆上炙烤一般，那種輾轉反側的煎熬讓她整整一天都無法做任何思考，整個人都顯得心不在焉。赴約與拒絕的掙扎始終在反反覆覆，上一秒她還下定決心就這樣無視蘭斯的邀請，但下一秒她又開始後悔了；這一秒她還滿心期待著今晚的約會，那一秒她就不斷在警告自己那個男人的致命危險……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讓她幾乎不認得自己了。

但，最後的最後，她還是出現在了W酒店。

看著電梯鏡子裡的自己，一襲深藍色的淑女短裙，寬肩帶和荷葉邊的設計讓裙子帶上了一絲八十年代的復古味道；一頭金色的長髮乖巧而服帖地垂墜下來，襯托著她嬌豔的容顏猶如一朵傲然盛開的玫瑰……傑西卡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臉頰，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眼底的春光，兩頰微微的紅暈洩露了她此刻的期待，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襬，有些懊惱地扯了扯肩帶，花費了兩個小時挑選出來的裙子居然如此平庸……她為什麼會選擇了這一條裙子呢？

這個深藍色，是蘭斯上午那件襯衫的顏色。

看著裙襬，傑西卡猛然就呆愣住了，茫然自失、不知所措、苦苦掙扎的最後，她終於明白了：她想要赴約，從一開始就是如此，她想要赴約。即使她的理智告訴她這是一個錯誤，即使她的理智在吶喊那個男人是如此危險，即使她的理智讓她立刻掉頭離開……但她還是想要赴約，前所未有地堅定。

就猶如飛蛾撲火一般，即使知道那團火焰會燃燒自己的生命力，但她還是奮不顧身地想要撲上去，熱情地敞開懷抱，擁抱那致命的危險。這種在刀尖起舞的刺激和決然狠狠地抓住了傑西卡的心臟，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叮”的一聲脆響，電梯到了十一樓，讓傑西卡收回了思緒。她轉過身走出了電梯，那雙牛仔藍的細跟高跟鞋邁開了步伐，一步比一步堅定，等走到房間號“1121”的門口時，她所有紛雜的情緒都已經沉澱了下來，長長吐出一口氣，她抬起了右手，敲了敲門。

叩叩的響聲在安靜的走廊裡顯得有些沉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但傑西卡卻沒有任何緊張的情緒，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這也許是過去半年多以來，她第一次如此的平靜，甚至還有一些期待。過了一小會，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門沒鎖。”

傑西卡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開啟了房間門，然後快步走了進去，緊接著又把房間門關上。那急速的心臟跳動聲音幾乎要湧到嗓子眼了，這讓傑西卡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裙襬，手心的汗水顯得有些溼滑。

房間裡一片漆黑，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只是在盡頭有一盞幽幽的黃色燈光，努力支撐起那一片黑暗，可是四面八方的黑暗是如此沉重如此濃厚，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幕沉沉地壓在那片燈光之上，讓那光芒看起來是如此脆弱，彷佛隨時都會支離破碎，然後被徹底吞噬一般。

在那微弱的光暈旁邊，隱隱約約可以勾勒出一個身影，隱隱綽綽的光影根本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那輪廓是如此沉默，就好像世界都靜止了一般，硬朗的肩膀線條都柔和了下來，勾勒出一點點的寂寞和脆弱，在黑暗的重壓之下喘不過氣來，傑西卡的心臟在這一刻猛然就停止了跳動，幾乎在她反應過來之前，眼睛就被淚水模糊了視線，然後她就這樣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唯恐自己的輕舉妄動會傷害到眼前那個身影般。

即使沒有任何憑證，但傑西卡就是認出來了，那是蘭斯。

那個身影抬起了右手，招了招手，然後就重新落下拿起了檯燈之下的那杯威士忌，輕輕搖晃了兩下，琥珀色的液體勾勒出那修長的指尖，隱隱滲透出一股寂寥和疲憊。傑西卡邁開了步伐，一步，再一步，輕盈得猶如蝴蝶一般，儘量避免自己的動作打破屋子裡的這種靜謐。

她可以感覺到蘭斯就在自己眼前，那麼近，卻又那麼遠，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那種錯綜複雜的矛盾在黑夜之中不堪重負，似乎只需要輕輕地撥出一口氣，那模糊的身影就會徹底消失在黑暗之中般。

傑西卡小心翼翼地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再距離蘭斯還有五步遠的地方，她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堅定不移地站在了原地，可是心臟的快速跳動還是讓她的身體開始瑟瑟發抖起來。傑西卡咬緊了下唇，避免自己的驚慌失措打破這一刻的平衡。

“你來了。”男人的嗓音猶如一縷青煙，在黑暗之中嫋嫋暈開，沙啞之中帶著一絲疲倦，“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男人停頓了下來，可是傑西卡依舊沒有開口，只是沉默著，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拳頭，然後就聽到男人嘴角溢位一抹輕笑，“嗤”地一聲，宛若火柴劃過的聲響一般，照亮了夜色，“這意味著，我們可以繼續今天上午在試鏡現場沒有完成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