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靈感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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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緩緩上升，從平視變成了俯視，輕盈的雨絲密集地往下墜落，在積水之中綻放出一個個漣漪，倒映著陰雲密佈的天空，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喬什雙膝跪地坐在了地上，緊緊抱著懷裡的凱特，那溫熱的身體一點一點失去了溫度，豔麗而肆意的大紅長裙逐漸平復了下來，彷佛生機正在緩緩消失，那張揚壯闊的魚尾裙襬像是一抹晚霞般在滂沱大雨之中傲然盛開，洋洋灑灑地迸發出最後殘餘的生命力，而後逐漸恢復孤寂。喬什左手握著手槍，輕輕地放在那一片漫天漫地的紅色之上，沉靜卻犀利的銀色與裙襬之上的點點碎鑽交相輝映。

絕美的構圖，絕美的配色，絕美的鏡頭！所有一切都是如此完美。

這是弗蘭克所創作的漫畫，更是他的成名作，他對於其中的每一個故事細節都再瞭解不過了，可是，畫面脫離了漫畫平面，演變成為影片之後，呈現出來的強大視覺衝擊力卻徹底征服了弗蘭克。

閱讀完柯爾遞交給他的資料和分鏡頭繪圖之後，弗蘭克就知道，蘭斯是一位才華橫溢的導演，他幾乎是將“罪惡之城”的漫畫本身真實而完整地搬到了螢幕上——這裡所說的不是改編而是詮釋，蘭斯利用視覺藝術將漫畫的鮮明風格完整地演繹了出來，著實令人眼前一亮。

但是，分鏡頭繪圖終究還是素描，即使視覺衝擊再明顯，也十分有限。更何況，弗蘭克自己就是漫畫大師，那些素描在他看來還是太過業餘太過稚嫩了。所以，弗蘭克今天是抱著一些好奇和一絲挑釁前來的，一方面好奇著蘭斯所構建的故事藍圖，一方面則想要居高臨下地告訴蘭斯漫畫改編電影可沒有那麼簡單——而且還是“罪惡之城”。

現在，弗蘭克卻直接啞口無言了，他張了張嘴巴，抬起頭來看向了蘭斯，只是看到了一雙平靜的眸子——之所以平靜不是因為置身事外，而是因為內心的強大自信所擁有的底氣，沒有狂妄自大，沒有得意洋洋，沒有盛氣凌人，但卻有著不容反駁的堅定。弗蘭克想要說點什麼，卻發現大腦徹底陷入了當機狀態，最後只能是再次回頭看向了螢幕，戴上了另外一支耳塞，點選下了播放鍵。

重新欣賞一遍，削弱了首次觀影的新奇感，但震撼效果卻更加明顯了，因為弗蘭克可以注意到第一次所沒有留意到的細節，那栩栩如生的畫面完全就是電影鏡頭，但採用的風格卻是徹頭徹尾的漫畫方式，真正地做到了將“罪惡之城”原著漫畫裡的視覺和光線效果演變成了現實，而且蘭斯還注入了屬於他的特色。

比如說兩位演員的演繹方式。

弗蘭克簡直不敢相信，螢幕上出現的是喬什和凱特兩個花瓶——這兩名演員幾乎被無數人詬病“演技生澀僵硬”，可是，在蘭斯的鏡頭之中，兩個人身上那種黃金時代的復古韻味卻在黑白影像的襯托之下變得魅力四射，舉手投足之間的演繹和詮釋都有種說不出的韻味。

弗蘭克不知道演技是怎麼一回事，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呈現出好的表演，但他卻知道，喬什和凱特兩個人輕而易舉地就將角色的性質呈現了出來，他甚至可以在腦海裡描繪出兩個角色背後的故事，一個是風流倜儻的翩翩公子，卻是冷血殺手，就好像是邪惡般的詹姆斯·邦德；一個是寂寞脆弱的金絲雀，下定決心走出自己的牢籠，勇敢地站出來面對那些欺壓自己的強大力量……

根本無須解說，角色的形象就已經浮現了出來。如果這都不是好的表演，那麼弗蘭克也不知道影評人到底在要求什麼了。更為重要的是，這段影片只有三分鐘，僅僅三分鐘，蘭斯就完成了如此龐大的工程——不僅將漫畫真實化，不僅將影像風格化，同時還賦予了角色生命力，弗蘭克甚至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後面的故事了……這座被無邊無際黑暗籠罩的城市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所以，你是怎麼做到的？”弗蘭克第三遍看完影片之後，內心的亢奮和洶湧終究沒有按耐住，摘下耳塞直接揚聲問到。

“綠屏，然後加上高畫質晰數字攝影機，最後特效部門將漫畫圖案新增到背景之中。”蘭斯沒有遮遮掩掩，乾脆利落地就說出了拍攝方式。

弗蘭克卻發現自己對這些一點概念都沒有，只能是瞠目結舌地看著蘭斯，“你可以做到這樣？”意思是，用蘭斯所說的方式居然能夠達到這樣的效果？

蘭斯點點頭，“對，每一幀都用繪畫的方式，最大程度地將漫畫的風格儲存下來，但是卻以電影的方式來演繹。”蘭斯點開了播放鍵，以影片作為範本，解釋了起來，“在電影裡，所有的場景都會沿襲漫畫的風格，而人物設計也會以漫畫為基礎進行重新設計，儘可能地在現實和漫畫之間尋求一個平衡點。”

弗蘭克眼睛裡綻放出亢奮的神色，“所以，你是打算整部電影都用黑白影像來拍攝。”

“這是目標。”蘭斯回放到了凱特裙襬飄揚的部分，“我們會在某些部分刻意破壞現實的物理現象，尤其是一些打鬥的場面，可能一拳就直接打爆了整個頭顱，又或者是一腳就直接被踢飛了之類的……”這種情節在日本漫畫裡經常可以看到，所以蘭斯並不陌生，他的解釋讓弗蘭克輕笑了起來，“繼而製造出一種荒謬感，但整體卻又保持現實感。”

其實這種方式蘭斯在“借刀殺人”也嘗試過了，這種介於現實和虛幻之間的模糊感，會在觀影過程之中產生一種荒謬感，無法分清現實和電影的區別。不同的是，“借刀殺人”之中是現實大於虛幻，而“罪惡之城”之中則將是虛幻大於現實。

“就好像漫畫一樣！”弗蘭克一下就理解了蘭斯的意圖。

“就好像漫畫一樣。”蘭斯點點頭表示了肯定，緊接著視線重新回到了螢幕上，“我們會用彩色來進行拍攝，然後在後期製作時去掉顏色，變成黑白影像，這樣一來，顏色隨時都可以回到畫面中，按照我們的要求。”蘭斯的詳細解釋讓弗蘭克激動地站立了起來，雙眼放光，就好像是宅男們來到了動漫展一般。

“所以，黃雜種的面板可以是芥黃色的，那種鮮豔到令人作嘔的芥黃色。”弗蘭克只覺得腦海裡發生了大爆炸一般，無數靈感碰撞出來，“然後當他被毆打到一團肉醬時，地面上就是一團噁心的黃色漿水！”弗蘭克突然抬起了右手，“就連他的內臟都是黃色的！我們可以把他的內臟挖出來，以這樣的方式表現出他由內而外被腐蝕的感覺，就連他的靈魂都已經變得汙穢不堪。”

蘭斯快速地在膝上型電腦上記錄下弗蘭克的靈感，並且開口補充到，“又或者是某個人始終是黑白的，但他極度痛苦時，他的血液會迴歸鮮紅，就好像顏色特寫一樣！”

弗蘭克快速點著下巴，“對，還有電影裡歌蒂可以用真實的膚色和金色的頭髮，就好像……”弗蘭克似乎因為太過激動以至於詞窮了，努力地想要表達出來，但卻硬生生卡住，蘭斯接過了話頭，“就好像她是區別於這個黑白世界之外的美好存在，美好到彷佛根本不存在一樣。”

“就像是天堂！”弗蘭克亢奮地抓住了蘭斯的肩膀，用力搖晃起來，忍不住開始在吧檯旁邊拉回踱步，專注的眼神綻放著無與倫比的光芒，彷佛世界毀滅也無法影響他的思緒一般。

蘭斯快速地將所有的靈感都記錄下來之後，弗蘭克終於再次回到了吧檯旁，看著螢幕上那無數的靈感，貪婪而興奮地瀏覽著。而後，他就聽到蘭斯的聲音再次傳遞了過來，“我想要讓顏色也成為強有力的敘事工具，甚至可以將情緒、將故事、將靈魂都隱藏其中，以猛烈的視覺衝擊影響到每一個觀影的觀眾。”

弗蘭克再次跳了起來，高高舉起了自己的右手，抬在半空中，然後眼睛放光地看著蘭斯。蘭斯知道，弗蘭克是讓自己一起擊掌相慶，但這著實不是他會做的事情，蘭斯只能是迴避了弗蘭克的視線，假裝要繼續在電腦上敲擊，可弗蘭克顯然不願意放棄，他直接抬腳就踢了踢蘭斯的凳子，強迫蘭斯再次抬起頭，他甚至還用眼神看了看自己高高抬起的右手，給出了再明顯不過的示意。

蘭斯一陣無奈，只能是伸長了右手，慢慢地迎了過去，打算敷衍了事。可弗蘭克卻根本不管，把右手往後一拉，做出了拉弓射箭的姿態，最後狠狠地擊打在蘭斯的右手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事情還沒有完……

弗蘭克雀躍地跳了起來，高聲呼喊著，“哇哦！哇哦！”居然就繞著酒吧開始兜圈子起來，惹得整個酒吧的客人們都跟著起鬨起來。

“那麼光線呢？你會怎麼使用光線？”弗蘭克一路小跑著重新回到了吧檯邊，無比亢奮地說到，但蘭斯此時卻在電腦面前快速敲打記錄著，沒有及時回答，這讓弗蘭克拿起了啤酒大口喝了起來，緩解著喉嚨的乾澀，不想一口氣就喝完了，於是他把啤酒杯遞給了喬。

喬把啤酒杯放在了酒桶底下，開啟了水龍頭，微笑地說到，“看來你已經滿意到渾身著火了。”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話，卻讓弗蘭克激動的情緒稍微頓了頓，站在原地稍顯生澀尷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