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奮起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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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緩緩地將腦袋靠近了車窗一下，三分之二的臉龐都暴露在窗外的光線之下，彷佛在感受著燈光的溫暖，反常地沒有繼續躲在陰暗角落之中，瞥過視線看著麥克斯那沉默的後腦勺，出聲說到，“你還活著，我救了你。”

麥克斯卻彷佛在躲避著窗外的光線一般，微微地將腦袋往車廂內移了移，三分之二臉龐都隱藏在陰暗之中，聽到身後的聲音，抬起眉眼看了後視鏡一眼，不耐地垂下了視線，沉默不語。

文森特嘴角輕輕一勾，諷刺地一笑，“你有感謝我嗎？沒有，你只是閉嘴不說話。”可是麥克斯依舊沒有說話，專注地開車，“你打算說話嗎？你打算叫我去死嗎？”

“去死。”麥克斯從緊閉的唇瓣之間吐出了這個詞，讓文森特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一些，“所以你現在又在乎了？在乎我是否願意謝謝你？”麥克斯氣呼呼地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忍住，開口反駁到，“你為什麼要殺死範寧？”

“誰是範寧？”文森特眉頭往中間靠了靠，流露出了疑惑——此時他的情緒就變得明顯多了。

“範寧，那個警察。”麥克斯揚起了聲音，壓抑的憤怒在聲線裡顫抖著，“為什麼你要殺了他？他可能有家庭，孩子沒有了父親。”麥克斯的話語支離破碎，越說就越激動，“他相信我。”

文森特嘴角輕輕一抿，“我應該放了他，就因為他相信你。”

“不，不是這個意思。”

“不？不是？”

“是，那又怎麼樣？有什麼不妥？”

“這是我的工作！”文森特哂笑一聲。

“工作？”麥克斯尾音輕揚，嘲諷地說到。

文森特看了看車窗之外的警車都已經朝俱樂部方向開去，空中的直升飛機也暫時看不見了，沒有理會麥克斯的嘲諷，直接說到，“去下城區。”顯然麥克斯不理解為什麼要去下城區，文森特無語地看向了麥克斯，“你數學學得怎麼樣？他們請我殺五個人，我只殺了四個。”

麥克斯已經徹底詞窮，聽著文森特把殺人說得如此稀疏平常，內心的震撼和反感已經讓大腦完全僵硬住了，“你為什麼不殺了我，找另一個司機？”

“因為你很好，現在我們在同一條船上。”文森特挑了挑眉，輕笑地說到，“命中註定，機緣巧合，你知道的。”

“廢話連篇！”麥克斯不斷搖著頭，顯然不再願意聽這些廢話。

“我廢話連篇？你才是廢話王，你甚至糊弄你自己！”文森特身體離開了椅背，靠近麥克斯，聲音略顯急切地說到，“‘我只是為民除害’……”

“那是你自己說的！”麥克斯反駁到。

“而你相信我？”文森特的還擊讓麥克斯再次詞窮。

“那他們到底幹了什麼？”麥克斯試圖把文森特逼入牆角，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怎麼知道。”文森特理所當然地說到，“他們看起來都像是證人保護計劃的樣子，應該是有人被起訴，又不想要被定罪。”

麥克斯恍然大悟，“那就是原因？”

“那就是‘為什麼’，並不是原因。”文森特扭了扭脖子，糾正到，“對於生死來說，沒有好原因也沒有壞原因。”

“那你呢？”麥克斯轉過頭，瞥了文森特一眼，“我沒有感覺。”文森特沒有任何猶豫地回答到，這讓麥克斯愣了愣，兩個人的視線在那幽暗的光線之中輕輕碰撞，而後麥克斯回過頭，重新看向了前方的道路。

文森特往後靠了靠，可似乎覺得不太舒服，又往前挪了挪，胸口輕輕起伏了一下，“實際一點，這宇宙有千千萬萬顆星星，其中最微小的……就是我們，一眨眼，就迷失在太空。那個警察，你，我，誰會注意到？”眉宇之間的錯雜情緒在輕輕翻湧，將放映廳裡的每一名觀眾都拖入了沉思之中，也包括了麥克斯。

你一言我一句的語言對抗，這已經是電影開始以來的第三次了，那看似平淡無奇的對話卻隱藏著大量資訊，哈維爾全神貫注，細細地品味著兩個人之間的每一句話，越來越覺得這部電影沒有那麼簡單。

沉默之後，麥克斯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所以，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讓文森特投來了疑惑的視線，“你到底是為什麼殺人？為了金錢？為了慾望？為了解脫？你說我是一個懦夫，那麼你呢？”麥克斯透過後視鏡看著沉默的文森特，眉宇之間的茫然在朦朧光斑之中清晰可見，“是不是因為你在收容所長大，所以找不到家的歸屬？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應該擁有的，你卻……沒有。”麥克斯的話語之中帶著一絲絲憐憫，但更多還是好奇，是憤怒，是激昂，“我是說，你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殺人？是原始的驅動，還是利益的追逐？亦或者……僅僅只是因為空虛，你試圖尋找自己的存在感？”

麥克斯那凌亂的話語卻讓文森特徹底沉默了下來，垂下了眼簾陷入了深思，眼底的情緒在苦苦掙扎著，但顯然，麥克斯沒有打算就此罷休，“所以，你我都是一個卑微的存在，就像你說的，整個宇宙裡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你絕望地尋求著存在感，渴望得到母親的呵護，渴望得到父親的關注，渴望得到別人的認可——哪怕這是別人祈求生命的憐憫眼神，也可以讓你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感。你認為自己是上帝，你認為自己看透了一切，你認為自己無慾無求，不，事實上，你也僅僅只是一個希望在媽媽懷抱裡痛哭流涕的可憐蟲！”

文森特的瞳孔猛然張大，整個人往前撲了過去，試圖讓麥克斯住嘴，但麥克斯的氣勢卻越來越兇猛，毫不退讓，“不要把自己說的多麼高尚，彷佛一切都不在乎。歸根結底，你也就是那個為了生存而割掉死屍頭髮的卑鄙小人！”

“我是卑鄙小人？”憤怒到了極致之後，文森特反而是重新鎮定了下來，他趴在了副駕駛座的靠背上，猶如背後幽靈一般對著麥克斯的耳朵輕聲細語，“看看鏡子吧，看看你自己。乾淨的紙巾、乾淨的出租、豪華轎車的夢想，你到底存了多少錢？有一天？有一天夢想會成真？未來某一天，你會發現夢想從來都沒有實現過！”這讓麥克斯咬緊了牙關，抑制住自己的怒火，但文森特卻沒有打算放棄，“它根本不會實現！然後你突然就老了，因為你根本不會去做。你會忘記夢想，每天坐下來，被電視催眠，別和我談謀殺，你只需要付首期買一輛豪華轎車就可以了。而且你絕對不會給那個女人打電話，因為你永遠被禁錮在計程車的座椅上！”

麥克斯刺痛了文森特，而文森特又刺痛了麥克斯。

“你知道，你說得對。”麥克斯渾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踩下了油門，車速開始不斷加快，“我從來都沒有檢視我的一生，永遠只是期望著一切能夠完美。”車速越來越快，“但，我們都是這個宇宙微不足道的塵埃——坐在我後面那個殺人犯如此說的。就算失敗了，那又怎麼樣，有什麼大不了的！”油門踩到了底，麥克斯開始在道路上快速地漂移著，“如果沒有嘗試的話，一切都沒有開始過，又怎麼知道結局呢？”

電影的鏡頭彷佛放在了儀表盤上，以麥克斯的司機視角快速漂移著，耳朵裡可以聽到麥克斯的聲音在迴響，但視線裡卻只能看到不斷快速後退的街景，這種第一視角的動盪和疾馳，將每一位觀眾帶入了這個真實的世界裡。

哈維爾不由自主抓緊了椅背，渾身肌肉緊繃到了極致，彷佛他的油門也踩到了極致，商業電影期盼已久的飆車終於來了，但他卻絲毫沒有任何激動，因為他在麥克斯身上看到了破釜沉舟的勇猛氣勢，就連文森特都被嚇壞了。

從後視鏡裡，可以瞥見文森特的慌張，他用槍對準了麥克斯的太陽穴，但本來就已經打算同歸於盡的麥克斯根本就不在乎，冷靜地戲耍著文森特，讓手足無措的文森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丑。車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哈維爾就從後視鏡的方寸天地裡看到如此荒謬的一幕，拿著手槍的文森特神色慌張，被威脅的麥克斯卻毅然決然。

最終，車速徹底失控，麥克斯方向盤用力一拐，車子就撞向了安全島。“轟”的一聲，整個放映廳都被眼前這一幕震驚到了，誰又能預料到，麥克斯會以這樣一種方式逆轉局勢。

文森特踉踉蹌蹌地逃離了車禍現場，因為車禍而趕到了現場的交警試圖幫忙，卻意外發現了後車廂掉出來的屍體，於是打算逮捕麥克斯。原本打算束手就擒的麥克斯——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即使是監獄都比現實世界要更加安全，但隨即麥克斯就意外地發現了後車座上的資料——文森特最後一個目標赫然就是他今晚的那位乘客，安妮。

哈維爾倒吸一口涼氣，他記起來了，安妮是一名檢察官！安妮果然不是隨便安排的角色，所有的線索都聯絡了起來，但哈維爾現在最後悔的卻是——開篇安妮和麥克斯的對話，他錯過了，所以他錯過了許多細節，顯然，蘭斯的劇本並不是隨意亂寫的。

絕境之中，為了拯救安妮，麥克斯做出了他人生第一件反抗舉動——他攻擊了猝不及防的警察，並且搶走了對方的配槍，然後朝著安妮所在的辦公大樓狂奔而去。麥克斯一邊朝著目標前進，一邊給安妮打電話，試圖讓安妮趕快離開，所有情節一觸即發。

這也是電影開始放映以來最緊張的時刻，所有情緒都被推向了巔峰！緊繃而恐懼，彷佛空氣中都可以嗅到火藥的味道，那種壓抑到了極致的緩慢節奏迸發出了不可思議的緊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