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大費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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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大廳，一名工作人員就走了過來，“這裡是電影的劇情簡介，請仔細閱讀之後，自己準備一段三十秒的演出，不需要自我介紹，注意，不需要自我介紹，進去之後，按照先後順序，直接開始表演，不需要自我介紹！表演只有三十秒，請注意時間！”

艾倫只覺得手心開始冒汗了，那種真切感撲面而來，她知道自己應該冷靜下來，但腎上腺素的爆發卻讓情緒很難保持穩定。條件反射地低下頭，看了看手裡的劇情簡介，不由就愣住了，這哪裡是“簡介”，約莫十頁的紙張拿在手裡，幾乎已經是一部短片的劇本分量了。

“下一組準備進場！”工作人員的聲音在嘈雜而沉悶的大廳裡傳了過來，這讓艾倫猛地抬起頭，她甚至還沒有開始看，居然就要開始了？

此時大廳裡空調呼呼作響，涼爽的空氣讓面板表面的汗水都冷卻了下來，可是艾倫卻覺得悶得厲害，甚至比在室外還要壓抑，緊張的情緒有些失控的跡象。艾倫知道，整個試鏡進行得很快，一組十人，在她前面只有四組人，這也意味著轉眼之間就要輪到她了，可是手中的劇情簡介又如此多，短時間之內怎麼可能看得完？越是如此想，就越發緊張，情緒就好像脫韁的野馬一般，根本拉不住。

深呼吸，大口深呼吸，艾倫還是沒有辦法冷靜下來，但至少大腦已經開始重新思考了。她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就拋開所謂的劇情簡介，打破束縛，以自己對角色的理解進行表演，回想一下公告欄裡的招聘要求，搖滾、青春、暴力……不按常理出牌，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可是，今天來到現場的有一千多人，不可能只有她自己這樣想。也許恰恰相反，無數人都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想要投機取巧。

要麼就是認真閱讀手中這份劇情簡介，然後摸索出蘭斯的意圖，然後竭盡全力進行表演。

“思考！思考！”艾倫再次狠狠地深呼吸了一次，她知道蘭斯是一位很特別的導演，從他的作品就可以窺見一二，蘭斯給出了這樣一份在短時間之內根本無法閱讀完畢的劇情簡介，肯定不是無的放矢。如果不是讓演員打破常規、放棄閱讀，那麼，他到底是為什麼如此做呢？

長長吐出一口氣，艾倫決定暫時不去思考了，而是遵循自己的直覺，低頭開始快速翻閱手中的劇情簡介。這確實不是單純的劇情簡介，前面五頁冗長而詳細地撰寫了“水果硬糖”的創作背景，如何從日本閱讀到相關新聞觸發靈感，如何思考到相關法律的懲罰與遏制，如何與最近依舊沸沸揚揚的教會性侵事件聯絡起來……簡單來說，就是洋洋灑灑地介紹了整個故事背景，卻絲毫沒有提到故事本身；隨後三頁則是劇本片段擷取，擷取了一段三分鐘的對話；最後兩頁的內容又有所不同，這裡認真地介紹了兩位主角的人物背景，一個是傑夫、一個是海莉。

為什麼？蘭斯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

艾倫已經沒有時間思考了，她認真想了想，最後選擇翻到了劇本片段擷取那部分，快速閱讀起來，同時嘴裡無聲地念著臺詞，加強瞬間記憶，她現在來不及擔心自己的選擇到底是不是正確的，她的首要目標就是：站上舞臺之後不要忘記臺詞！否則，不管她的選擇正確與否，表演就已經砸鍋了。

艾瑪·斯通站在隊伍的末端，細細地閱讀著手中的資料，全神貫注，身後突然傳來了聲音，“抱歉，請跟上前面的隊伍好嗎？”這聲音讓艾瑪猛地抬起頭來，然後就看到又有一組演員進入了試鏡大廳，隊伍已經開始往前移動了，她連忙回過頭來表示了歉意，而後快步追了上去。

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紙張，已經被汗水溼透了，有些角落都已經開始磨出毛了，這讓她露出了一抹苦笑。此時她終於明白了，蘭斯為什麼會說她不適合海莉這個角色。

當初塞巴斯蒂安就詢問過她，如果她願意，她可以單獨參加試鏡，不需要參加今天的公開招募。不僅僅因為她和蘭斯的私人交情，或者她是威廉·莫利斯經紀公司旗下的藝人，更是因為她比起其他人來說，已經佔有了先天優勢——她已經提前閱讀了整個劇本，對故事的來龍去脈都十分熟悉，而且也有足夠的時間去理解角色，這對其他一無所知的候選人來說，並不公平。

所以，她完全可以獨自參加試鏡，然後再由蘭斯做綜合考量。

但是她卻拒絕了。不是因為少年心氣，而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佔據優勢了，所以她更加需要公平競爭，以堂堂正正的姿態參加公開招募——和所有候選人站在一起，她具備了領先優勢，那也意味著她的表現必須更加出眾，這才能夠真正打動蘭斯。於是，她出現在了今天的試鏡現場。

和其他人一樣，塞巴斯蒂安對於試鏡報名人數的錯誤估計，導致艾瑪站到了隊伍的後半段。不過這樣也好，真正地讓她像是其他候選人一樣，經歷整個等候、緊張、好奇、期待的過程，為競爭海莉這個角色而傾盡全力。

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艾瑪對於今天的試鏡內容也完全一無所知。等拿到了厚厚一疊的劇情簡介時，艾瑪直接就傻眼了。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蘭斯不會無的放矢，他這樣做是肯定有深意的，但到底是什麼呢？她應該要怎麼做呢？即使她可以暫時把這些資料放在一旁，按照自己對劇本的理解進行表演，那麼她又應該表演哪一段呢？哪一段才能真正體現出自己對海莉的理解呢？

原本，提前閱讀好劇本，這是艾瑪的優勢，但現在卻成為了劣勢，束縛住了她的手腳，腦海裡無數紛亂的思緒根本理不清頭緒，她到底是應該遵循中間的劇本選段進行表演，還是應該根據自己對角色的理解進行番外演出，亦或者是應該按照自己出發之前的構想表演一段與劇情不相干卻與角色緊密相連的戲份？她貪心地想要將自己的所有理解都表現出來，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清晰的主意，手中這份資料的分量遠遠超出了想象。

現場的緊張感和壓迫感，讓她方寸大亂。

此時此刻，艾瑪終於明白了蘭斯的意思。海莉雖然僅僅只有十四歲，但她卻展現了與年齡不相符的睿智和沉穩，先是步步為營地制定了計劃，而後有條不紊地讓傑夫上鉤，出現意外時雖然有些措手不及，但她卻很快想出瞭解決辦法，並且重新將局面掌控在手中，最終成功地戲耍了傑夫。這不僅需要海莉足夠的聰明，還需要足夠的大膽，更需要足夠的冷靜。

她已經提前閱讀過了劇本，做好了完全準備，可來到現場之後依舊措手不及，現在甚至沒有辦法冷靜地思考。顯然她距離控制海莉這個角色還有很大的不足。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艾瑪有些沮喪。

不過，沮喪的情緒也僅僅只是持續了一小會，隨後艾瑪就給自己加油打氣，重新振作了起來。也許她可以拿下海莉這個角色，也許她不行，也許她現在還太青澀了，也許她還沒有做好準備，但不管如何，她都已經來到了這裡，她都已經站到了這個位置上，她都將竭盡全力去完成這次試鏡，海莉依舊是她目前最想要挑戰的角色。即使失敗了，她也不會後悔，因為這將會成為她演員道路上重要的一課。

那麼，她的試鏡應該表演什麼呢？

等待的時間轉瞬即過，“下一組”，艾瑪挺起胸膛，昂首闊步地推開了眼前的大門。

穿過一條狹窄的走廊，盡頭站著一名工作人員，伸手指向了右側的樓梯，艾瑪跟隨指示走上旋轉樓梯，盡頭之處的表演舞臺就呈現在了眼前，隱約還可以看到前一組演員離開舞臺的背影，斜前方就是整個劇院空曠的坐席，無形之中的壓力在空氣裡瀰漫。

珀西就站在側臺入口，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對著艾瑪點點頭，示意她們可以登場了，然後就收回了視線。

艾瑪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就朝前邁開了腳步。腳步在舞臺木板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然後就可以看到舞臺底下坐著十幾個人，零零散散地分開，根本無法分辨誰才是握有決定權的選角導演；而且由於逆光的關係，如此遙遠的距離也讓人識別不出蘭斯所在的方位，彷佛舞臺底下就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頭般，製造出了一種百老匯演出的錯覺。

閉上眼睛，艾瑪徹底清空了腦袋，她不需要進行那些沒用的思考了，她應該專心致志地投入表演之中，否則蘭斯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她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更何況，現在這一刻，她不是為了蘭斯而表演的，而是為了她自己。

當緊張到了極致，大腦一片空白之後，艾瑪反而是冷靜了下來，電光火石之間就決定了自己的表演內容。然後，劇場裡就回蕩起一個陌生的嗓音，“最左邊的第一個，可以開始了。”艾瑪知道，這是屬於她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