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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玉沉默了半晌,似乎下狠心和過去告別了,握著拳頭道:“走就走吧,這地方不該我呆。我知道家裡老太太惱我,阿瑪額涅為我操碎了心,我對不住他們。走得遠遠的,免得給他們丟人。”
她說話總是自暴自棄,似乎已經成為習慣了。也沒辦法,一個人的自信是際遇決定的,際遇好,覺得什麼都不是事兒,際遇不好,芝麻大的挫折也能把人壓死。所以她必須有個新開始,給自己一個機會,往後路還長著呢!
回了太后,很順利就把人領出了順貞門。外頭春意正濃,一陣風吹過,柳絮漫天飛舞,融融暖陽下飄起了雪似的。讓玉站在騾車前閉眼吐納,“我當初進宮是孤零零的來,現在要離開了,也是孤零零的去。”
頌銀指指自己,“我不是人?別人在宮裡過得拮据,你可半點沒受委屈。只是情字上我幫不了你,你得自己挺過去。”長隨打起了車簾,她說上車吧,“家裡人都等著你呢。”
回去給阿瑪過五十大壽,述明嘴裡責罵,心裡還是偏疼的。老太太有些冷淡,他就同她央告:“孩子好容易回來的,老太太給個笑臉子吧!她還不孤苦嗎?家裡也呆不住,要上南邊去,往後恐怕沒機會見面,您捨得?趁著還在,好好說說話兒,她有不懂事的地方,您瞧著我,擔待了吧!”
老太太怨她,也是恨遜帝下臺那會兒她死賴在宮裡不肯出來,十七八歲的姑娘非要熬到二十出頭,不知她圖的什麼。可說到底,自己的肉自己疼,見不著人恨得咬牙,見著了人又怒火全消,摟在懷裡結結實實哭了一通。
“上南邊可怎麼好,沒依沒靠的,姑娘家自立門戶是易事嗎?”
述明說不要緊的,“兒子告了假,專送她過去。”
容實也在邊上寬慰:“用不著自立門戶,我們在蘇州有老宅子,年年修繕,妹妹去了不愁沒地方住。身邊多帶可靠的人,全從家裡撥過去,不礙的。去那裡總比去別的地方好,那裡還能託付親戚照應,萬一有點什麼事,不至於慌了手腳。”
老太太聽了方道好,“你姐夫這麼說,我也放心了。那就勞煩姑爺,你這妹妹可憐,你多替我費心。”
容實這女婿當得無可挑揀,媳婦孃家那些嘎七馬八的事兒他一肩承擔,因為丈人爹沒兒子,他是女婿抵半子。捨不得頌銀勞心勞力,只有自己多幹。
他躬身道是,“交給我,老太太放一百二十個心。”
一家子團聚了,熱熱鬧鬧的。太太顧完了讓玉又來過問頌銀,拉到一旁小聲說:“你們成親兩年多了,怎麼老沒訊息?是不是哪兒不舒稱呢?我聽說城東有個仙兒,求子很靈驗,明兒我打發人上那兒瞧瞧去。要成,你抽個空兒,我帶你過去磕個頭,上柱香。”
頌銀髮笑,“什麼仙兒啊,灰仙還是黃大仙?您信這個?都是騙人的。”
太太卻很當回事,“好些人求了都懷上了,寧可信其有。我就是怕,宮裡怨氣重,沒得克撞了你。請仙兒算一算,看有法子化解沒有。”
她只得耐心和她解釋,“也未必是懷不上,我先頭忙,皇上還沒親政,我和容實都騰不出空來帶孩子……”
太太不等她說完就介面:“你沒空咱們有空呀,生了用不著你帶,我這兒閒著,你婆婆也閒著,誰沒點兒帶孩子的能耐?”
頌銀哭笑不得,“那我得大肚子吧?挺著個身子怎麼辦差呢?”眼見太太又要著急,她忙安撫,“我沒說不生,這就打算生來著,只要能懷上就成。”
於是太太開始擔心,之前怕懷用藥控制,這會兒想懷了,那些藥對身體有沒有造成損傷吶?會不會對孩子有影響呀?不停琢磨這個,簡直坐臥不寧。最擔心的還是一點,萬一就此懷不上了怎麼辦?想了又想叮囑她:“吃藥的事兒不能讓親家知道,要不會生嫌隙的。你這孩子有時候還是欠妥,多想著點兒容實吧!他哥子死後就剩他一個了,家裡全指著他呢!你瞎胡鬧,回頭他們家老太太再給他張羅幾房妾,我看你怎麼辦!”
她笑了笑,“我要沒差事,一成親就忙生孩子了,和外頭女人一樣。這不是職責所在嘛,懷到六七個月得歇下來,生了又得坐月子,中間三個月怎麼辦?”
太太覺得都是託辭,“不還有你阿瑪呢嗎。”
頌銀摸了摸後腦勺,心說阿瑪早就當上甩手掌櫃了,打算寫本《內府世家錄》,天天在文淵閣裡消磨,內務府的事兒幾乎不管了。這幾年公務全由她打理,她要一走,衙門非得亂了套不可,怎麼敢歇呢!現在好了,小皇上得過天花,大難不死,給所有人餵了定心丸。她總算可以停下步子,圖一圖自己的後計了。
為懷孕做準備,額涅戰戰兢兢,她卻很坦然,心裡知道不會有錯,她的人生應該是圓滿的,孩子必定會有。果真次月月信遲遲不見,等到第三個月請太醫瞧了,有喜信兒,已經懷上了。
她摸摸肚子,該來的總會來,三年一個轉身,差不多了。
讓玉去了南方,幾回通訊都說很好,小皇帝還小,侍衛處沒有那麼多的差事可辦,容實逐漸領命督察糧務鹽務,有時路過蘇州也去探望她。一次回來,說起一個本家親戚和她走得很近,繼續發展下去,大概好事將近了。
頌銀喟然長嘆:“桐卿都有人家上門提親了,她也該替自己打算打算了。”
容實捱過來靠在她肩頭,伸手撫撫她的肚子,“我兒子想我沒有?”
她輕輕一笑,“你怎麼知道是個兒子?”
“我當然知道。”他咧咧嘴,“我做夢夢見了。”
夢見什麼他沒有說,可頌銀隱約感覺有種默契,他們各自守著相同的秘密。
孩子生在正月裡,天寒地凍的時候,容府裡一聲兒啼,打破了寒冷的黎明。容學士搓著手在書房等訊息,小廝連蹦帶跳過來打千兒,“給老爺道喜,是為小少爺。”
容學士啊地一聲,激動萬分,“快快,我要給老祖宗上香,我們容家有後了。”走了幾步回身吩咐,“給接生婆子和跟前人放賞……闔家下人都有賞,讓大夥兒都沾沾喜氣。”
小廝笑道:“太太已經打發人去辦了,您擎好兒吧!”
家裡添了人口,實在是令人高興的事兒。不光容家,佟家也沸騰了,述明抱著外孫不放手,“這小子好,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將來大富大貴。快長大,長大了瑪法教你打算盤做賬,你可是要接瑪法衣缽的呀。”
容大學士覺得有點刺耳,“你們滿人不是管外祖父叫郭羅瑪法嗎,瑪法是我,您可不能越俎代庖,我才是他親爺爺。”
述明根本就不聽他的,“哪兒那麼多講究!我們家把頌銀當兒子看,我就是這小子的親瑪法。再說不過是個稱呼,礙著您什麼了?您是爺爺,我是瑪法,各叫各的,不好嗎?”
不愉快,孫子給搶了一半的容大學士拉了臉,“這個且不說,您不能自說自話給孩子鋪路。您知道他願意管賬?沒準兒他願意做學問呢?咱們得照他喜歡的來,是不是?”
述明也不高興了,“當初說好的,我要一個外孫襲佟家的職務,您親口答應的。”
“那時候不是沒到眼巴前嗎……”
他們鬧得不可開交,頌銀把孩子抱給奶媽子餵奶,自己坐在簷下曬太陽。遠遠聽見兩個包衣說話,一個說:“豫親王府又唱大戲啦。”
另一個嘖嘖:“怹老人家是倒驢不倒架子,當個閒王,比干皇帝舒服多了。那一大家子大小老婆,不翻牌子連人都忘了,誰有他這福氣!”
“別人圈禁是一個人苦熬日子,他倒好,該吃吃該喝喝,還聽戲翻牌子呢!”
“要沒人頂缸,有今兒?”
有些時候就是這樣,因為互相牽連,即便知道內情也只有沉默。比如好幾回皇嗣莫名夭折,誰身上也不乾淨。這個世界沒有非黑即白,一乾二淨的人要是身在紫禁城,早死了八百回了。所以就這樣吧,過去的事兒,能不提就不提。好在眼下大夥兒都還安逸,皇位迴歸正統,生活也在繼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完了。
忽然聽見容實說老媽媽令兒,回頭看,他抱著兒子在屋裡轉圈,潔白修長的手指緊扣著硃紅的襁褓,抑揚頓挫地念叨著:“碑兒頭,窩窩眼兒,吃飯挑大碗。給他小碗他不要,給他大碗他害臊……”
她長出了一口氣,帶孩子也像模像樣的。這麼個男人,實在是嫁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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