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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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又脆弱的女孩讓傅落想起傾覆的鳥巢上，那掛在邊緣的一顆搖搖欲墜的卵。

的確，像欣然這樣的人，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有和所有人一樣平凡的願望，做好了為未來努力的準備，可是時代偏偏這樣不公平地怠慢她，她沒有辦法，沒有迴轉的餘地。

傅落從未這樣深切地體會過，什麼叫做“人如螻蟻”。

世代相承的家園、工程浩大的巢穴，一場漲潮，眨眼就會蕩然無存。

那死寂的宇宙，是連聲音都無法傳播的地方啊。

“師兄，我有件事想跟你說，今天欣然來找了我……”一條簡訊，傅落刪了又改，改了又刪，比當年高考語文的時候還要斟詞酌句，最後依然只憋出這麼一句。

傅落長嘆了口氣，重重地把手機放下，自暴自棄地想：乾脆啥也別說了，把那條吊墜拍張照片傳給他得了。

她這麼一抬手，沒注意碰到了靈敏的觸屏，一不小心把那條寫了一半的簡訊發出去了。

這叫什麼玩意？吞吞吐吐不明不白的。

傅落連忙想補幾句話重新發過去，卻先一步收到了葉文林的回覆。

葉文林：“已閱，朕知道了。”

不是……四爺，您知道了什麼？

緊接著，傅落收到了葉文林的第二條資訊，那是一張手機拍的照片，圖片上是一張面值為五元的地球通紙幣，上面清淺稚拙的字跡寫著：“你的心要像石頭一樣。”

照片下附著葉文林的留言。

“共勉。”他說。

傅落怔怔地放下手機，從他這樣平靜到反常的反應裡，咂摸出了一絲無法言語的悲哀。

她忍不住想起上次葉文林臨走時給她的留言——她不會等我。

那個人，那時候就已經洞穿了全部的結局吧？

傅落把手機扔在一邊，最後也沒敢翻開簡訊箱，她找了個避開傷腿的動作，就這麼心事重重地睡了。

醫務兵的燒傷藥是特效的，第二天就已經結痂了，雖然沒有好徹底，但是對於傅落這種皮糙肉厚的人類亞種來說，基本不會影響行動了。

一大早，果如楊寧所說，有一位軍需官來找她。

那是一位女士，雖然穿著軍裝，妝容卻一絲不苟、精緻得能上時尚雜誌，讓人有些難以從外表上判斷她的年紀，她有一雙不笑的時候也帶著三分喜意的眼睛，眼波柔和得不像一位軍需官。

一個人——特別是女人的眼睛，如果漂亮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會讓人有一種“一眼萬語千言”的錯覺。

簡直是……妥妥的女神。

傅落呆呆地看了她一會，總覺得畫風似乎有點不對。

“我需要給你植入通訊裝置，”軍需官拿出一個注射器，用幼兒園阿姨哄孩子一樣耐心溫柔的語氣說，“不緊張，好不好？”

“不疼的哦。”軍需官用酒精棉球在她耳廓上消著毒，手非常輕，讓人覺得微微一涼，還有點癢，湊近了能聞到一點柔和溫暖的香。

她閒聊似的跟傅落說，“楊大校很少開口要人，尤其還是這種時候，我都沒想到灰是個這麼小的姑娘……哎，好了，看，我說不疼吧？”

傅落揉了揉耳朵，耳根有些發紅，不知是因為“這麼小的姑娘”還是那兒童醫院大夫一樣的語氣。

昨天那個殺豬一樣的醫務兵為什麼不能和軍需官中和一下？

“我叫董嘉陵，嘉陵江的‘嘉陵’，老家就在那邊，”軍需官取出她隨身帶著的包，拿出讀指紋器，塞入空白晶片，遞給傅落，“來，咱們登記一下指紋資訊。”

她熟練地把記錄傅落指紋資訊的晶片取下來，塞進她的個人身份卡里：“好了，你的全部個人資訊都已經被掃描進去了，二部總部裡已經分配好了你的住處和個人用品，什麼東西都不用帶。”

傅落緩緩撫過嶄新的身份卡，目光復雜地在“太空作戰指揮部第二部總參謀處D級兵”的字樣上停留了一下：“謝謝。”

“不客氣，以後我們還要一起工作呢。”董嘉陵看了看錶，“準備好了的話，我們二十分鐘後出發去特勤總排程處。”

無數輛特勤從總排程處起飛降落，比春運期間的民用機場還繁忙，場面卻一點都不混亂。

進入緊急戰備狀態後，總排程處關閉了民用線路，並謝絕隨軍家屬送行，整個處於戒嚴狀態。偌大的候機大廳裡，除了服務人員，就剩下一水的當值軍人，制服與肩章的差異顯示這些人來自不同的系統，卻都是如出一轍的正襟危坐。

沒有人吃東西，沒有人大聲交談，甚至沒有人隨意走動，就連即將登上特勤的時候，都是有秩序地排著隊、齊步走上去的。

周遭除了偶爾報時與特勤班次資訊釋出，就只剩下大廳正中間螢幕上播放新聞的聲音了。

傅落這才知道，民用通訊與媒體訊號，已經在這一天凌晨的時候解禁了。

頭天晚上首都鬧出來的事已經被通報為嚴重事故，上面也覺得“堵不如疏”，而經過了短暫的緩衝，宣傳部和安全部的資訊保安處顯然也已經做好了打一場硬仗的準備。

此時，新聞下方的字幕卻有些刺眼——

“不同聲音：在雙方均遭受重大損失的情況下，同為人類，我們是否還存在和平談判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