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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棄聽著不斷朝這邊湧過來的陣陣腳步聲,心下大急,忙說:“寶劍完璧歸趙,還請燕公子不計前嫌,手下留情,不要趕盡殺絕才是。”他這席話是為自己同時也是為雲兒求情。

那燕公子還未說話,魏司空聽到這邊傳來打鬥的聲音,隨後趕了過來,遠遠聽見了這番話,驚道:“東方棄,是你!”倆人雖然只在“鴻雁來賓”匆匆打了個照面,他卻聽出了他的聲音。待看見那燕公子手中的龍泉劍,前後一想,頓時明白過來,忙問:“雲兒呢?”

東方棄暗暗苦笑,情勢越來越嚴峻,自己再不走,恐怕就得束手就擒啦。一邊運氣調息,一邊說:“雲兒調皮,跟燕公子開個玩笑而已,一時不知輕重,失了分寸,現在她知道錯了,特意將功補過,原物奉還,還請燕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那燕公子淡淡“哦”了一聲,懶洋洋說:“她既然知道錯了為什麼不親自上門負荊請罪?你又是她什麼人,竟代她完璧歸趙?”東方棄聽他這話,似乎是惱羞成怒,不肯甘休的意思,嘆了口氣,口裡喝道:“暗器!”說著手一揚,撒出一大把粉末狀的東西。

那燕公子和魏司空以為是什麼毒粉迷藥之類的物事,心下大驚,連忙後退。東方棄便趁著倆人後退,而眾多侍衛尚未趕來的空隙,揚手一拋,一根若有似無的銀色絲線纏上“飛雲閣”牆角處的那棵梧桐樹。他藉助繩索之力,凌空飛起數百步遠,如長了一對翅膀,眨眼間已在“飛雲閣”外。不等侍衛放箭,凌空踏步,幾個起落,縱身跳躍間堂而皇之出了“落花別院”,眾人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黑暗最深處,追之不及。

待倆人明白他撒出的不過是普通的香粉時,東方棄早已走遠,空氣中只留下一陣濃郁粗俗的香氣,甚為刺鼻。魏司空見了東方棄這等出神入化的身法,駭然而驚,半晌下了一句評語:“此子身形步法,有如鬼魅。”

那燕公子眸中射出寒意,“當我‘落花別院’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東方棄,你也太目中無人了,完全不將我放在眼裡。”話未說完,皺緊眉頭,按住胸口,踉蹌了一下,幾乎站立不住。

魏司空見狀,忙問:“公子,你受傷了?”那燕公子運氣壓下喉嚨口湧上來的血腥氣,揮手道:“沒事,不要緊。這個東方棄,不容小覷,派人好生注意他。”臉色陰沉看著手中的龍泉劍,久久沒有說話。

魏司空覺得奇怪,不管怎樣,劍都還回來了,他怎麼一副更加生氣的樣子,便說:“公子,還回來的龍泉劍有什麼問題嗎?”見他不答,不由得湊上去仔細瞧了瞧,張大嘴巴,“公子,劍上的九華玉呢?”會做這種小家子氣事情的人,除了雲兒外沒有別人,想必公子也已經想到了,故此大為不悅。

那燕公子對這時才趕來的侍衛冷冷說:“傳令下去,停止對雲兒等人的緝捕,暗中密切注意青樓、賭館、當鋪這些地方,若有九華玉的訊息,立即來報。”甩袖回房去了。依他對雲兒的瞭解,她十有八九會將九華玉當了換銀子使。這個貪財刁滑、欺軟怕硬的市井之徒,強權之下,不甘不願還了龍泉劍,死性不改,居然將九華玉拿走了,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躲得過初一,還有十五呢,大家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就是了。

馮陳褚衛、蔣沈韓楊等人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惶恐不已,面面相覷,轉而問:“魏公子,我家公子怎麼了?”魏司空聳肩說:“你照他的話去做便是。”嘆了口氣,他的東西向來不容別人染指,何況是丟了九華玉這樣對他來說特別重要的物事,不高興在所難免。心想這個雲兒,膽大包天,同時又極其識相,一見風聲不對,立即將龍泉劍還回來,當機立斷的本事,十個人不及她一個,可謂極其難得。他哪知道這是東方棄的意思。

雲兒遠遠聽見院中的喧譁聲,只見各處燈火突然亮了起來,照的真個落花別院猶如白晝一般,忙從樹上站起來,模模糊糊一片人影,伴隨喊叫聲到處奔走,心想莫非東方棄被人發現了?於是從樹上躍了下來,正撫著額頭想辦法時,東方棄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拉著她就跑,“快逃,快逃,此地不宜久留。”

倆人在夜色的掩護下,躲到城外一處叢林密佈的大石下才停下來。雲兒聽出他氣息不穩,盯著他仔細瞧,說:“你臉色怎麼這麼白,受傷了嗎?”剛才裡面一片混亂,雙方大概是動手了。

他就地坐下來,點頭道:“恩,被一隻該死的扁毛畜生髮現行蹤,和那燕公子打了一架。”雲兒忙問要不要緊。他搖頭說:“還好,沒傷到要害,只是真氣有些受損罷了。那個燕公子看似個金尊玉貴、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沒想到武功厲害的很,怪不得他敢腰懸龍泉劍,招搖過市呢。”言下之意,也只有像他那樣的人才配得起龍泉劍。

雲兒哼道:“恃強凌弱罷了。”東方棄調息了一回,站起來說:“天快亮了,我們趕緊回去吧。”雲兒搖頭說:“我不回去。”她見了那個採荷就生氣,東方棄又不肯趕她走,她還回去做什麼,沒的自找氣受,短命十年。

東方棄無奈地看著她,沒好氣說:“那你想去哪兒?別忘了官府到處在追捕你呢。”雲兒聳肩,“劍已經還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要頭一顆,要命一條。”說著便往前走。東方棄不得不跟在她身後。

雲兒回頭對他做了個鬼臉,說:“我把錢袋落在賽華佗家裡了,現在身無分文,我要先取回來再說。”有了錢,一切好商量。夏末初秋時分,天矇矇亮,遠山近水像籠上一層紗,影影綽綽,別具風情。晨霧未散,朝露晶瑩剔透,空氣清新潤肺,睫毛上沾了霧氣,像翅膀在水面點過的蜻蜓,一下一下地扇動。

雲兒隨手摺了些新嫩的柳條,強迫東方棄拿著,自己邊走邊編,不一會兒,一個小巧精緻的籃子便出來了。東方棄問她編這個做什麼,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理直氣壯答:“玩兒啊!”又採了些野花放籃子裡,一路蹦蹦跳跳唱:“鶯鶯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風風韻韻,嬌嬌嫩嫩,停停當當人人。”

東方棄笑道:“你倒挺開心啊,萬一被抓怎麼辦?”她搖頭晃腦說:“今朝有酒今朝樂,明日憂來明日愁。”有東方棄在,她才不怕呢,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倆人來到城門外時,挨個盤查的官兵已經撤去,城牆上張貼的通緝告示畫像等也都撕了下來,昨日那般森嚴警戒的緝捕彷彿跟做了個夢似的,風過無痕。

雲兒“咦”了一聲,剛才她還在想怎麼混進城呢,沒想到此刻早已是天下太平,“咦,他動作快的很嘛。”東方棄心裡卻在想,這個燕公子做事手段雷厲風行,果斷狠辣,倒是個厲害人物。一手還劍,一手放人。

倆人穿街過巷,來到賽華佗住的院子前,東方棄和雲兒躲在一棵古槐樹上,確定暗中盯梢的人已經離開,這才大搖大擺推門進去。多日沒有人住,庭前雜草叢生,暗室生塵。雲兒踢了踢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桌椅傢俱,不悅道:“抓人就罷了,怎麼能這樣呢,又不是強盜,打家劫舍。”東方棄看著滿地狼藉、空無一物的房間,感嘆道:“有時候官兵比強盜更甚。”

雲兒垮著臉說:“你看看這裡,斷井頹垣,空空如洗,連值點錢的銅鼎香爐都拿走了。”更不用說她落下來的銀子了。猶不死心,跑到裡間,掀開被子,手往枕頭底下一摸,果然沒了。

倆人怏怏地出來,她可憐兮兮地說:“東方,我餓了,你身上有錢沒有?”東方棄想了想,說有,從口袋裡摸出四文錢,他的錢向來不是買酒便是還了酒賬,身無長物,一貧如洗。她看著他,差點一頭栽在地上。

街頭有賣早點的小販,嘴裡大聲吆喝:“新鮮出爐、熱氣騰騰、又香又軟的包子饅頭嘍!”倆人用僅餘的四文錢買了兩個饅頭一個包子。雲兒咬了一口,突然覺得沒有以前那麼好吃了,皺眉說:“老闆,你包子裡面放了什麼,怎麼又乾又硬?”老闆氣憤地說:“我這包子祖傳三代,遠近聞名,出了名的好吃,你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東方棄道了歉,忙拉她走了。雲兒嘆道:“果然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想必她這些天待在“落花別院”,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綾羅綢緞養著,美味珍饈供著,嘴巴也跟著挑剔起來。

路過一家綢緞鋪,她見外面掛著的布料上面繡滿了一人來高的鳳尾草圖案,奼紫嫣紅,顏色十分鮮豔,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店主見了,冷冷說:“走走走,這是你能摸的東西嗎?摸髒了賣了你都賠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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