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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來了勁兒,拍手大喊:“鍾越,何如初,來一個,來一個。”何如初被鬧的紅了臉,說自己不會唱。大家當然不答應,依然起鬨說:“哪有不會唱的!快站出來,快站出來,別掃興!”硬是推她起來。

鍾越站是站出來了,只是笑,不肯唱。有人敲桌子敲碗喊:“叫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樣兒!”張炎巖也笑,“鍾越,你再不唱,可就是娘們了啊!”鍾越沒法,看著站在對面的何如初笑,運了運氣,“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剛開了個頭,大家都拍手大笑:“哦——,唱得好,唱得好!”大肆起鬨。鍾越笑著停下,說後面不會了。大家還在鬧,他便仰脖喝了杯酒。

又一輪划拳。韓張點名說:“鍾越,咱倆玩一手。”不由分說,走到鍾越面前,嘴裡吆喝,手上動作又快又狠。鍾越根本來不及說話,慘敗。韓張挑眉笑:“該怎麼懲罰咱們的鐘大才子呢!”想了想,指著桌上一瓶醋說:“醋和酒你選哪樣?”鍾越起身,看著他的眼睛,倆人面對面站著,頗有點爭鋒相對的味道。他拿過一杯酒,仰頭要喝時,韓張攔住了,笑說:“一杯哪行!要喝就喝一瓶,一滴都不許剩!”說著親手啟了一瓶酒,眼中有挑釁之色。

眾人都看著他們,說笑聲漸漸小了。鍾越笑,“願賭服輸。”接過酒瓶,仰頭一氣喝下,完了倒轉酒瓶示意。大家拍手叫好,氣氛頓時熱烈。韓張點頭,看著他一字一句說:“好!不愧是鍾越,願賭服輸。”偏偏何如初插進來問:“鍾越,這樣喝,你還好吧?”他搖頭說沒事,其實很有些頭重腳輕。

韓張聽了轉頭,看著何如初,順勢拉過她的手說:“這裡灌風,你過來跟我坐一塊兒。”硬是把她從鍾越身邊帶走。眾人因為他跟何如初自小就這樣打打鬧鬧,拉拉扯扯慣了的,再親密的動作也見過,都沒有說什麼,各鬧各的。惟獨鍾越神色變了變。

何如初嘴裡嘟嘟嚷嚷:“坐的好好的,幹嘛換啊!我不要——”說著要走。韓張難得呵斥她:“又不是小孩子,鬧什麼脾氣。快坐下。”她有點驚訝,不知他怎麼了,像是不高興了,可是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嘛!挨著韓張乖乖坐好。

韓張夾菜給她,說:“多吃點熱的,出去就不會冷了。”她叫起來:“我不吃粉條,滑溜溜的,怪噁心的。”韓張瞪了她一眼,“知道,這是我夾給自己的。”何如初又叫:“我要吃肉。”火鍋離她位置有點遠,她夠不著。鍾越聽了,便說:“你把碗給我。”

何如初依言給他,韓張半途接在手裡,對鍾越笑說:“你不知道,她不吃肥肉,得挑著夾。”鍾越看了眼他們,默默地縮回手。過了會兒,何如初又說:“韓張,你給我倒點辣椒。”韓張嘴上說她麻煩,讓人從那頭遞辣椒過來卻不嫌麻煩,還問:“還要什麼,一塊說了。”她搖頭說不要了。鍾越看在眼裡,聽在心上,低頭灌了一大口酒,味道似乎有點苦。

一頓飯直吃到半下午才散,大家都笑說撐的不得了,三三兩兩走了。鍾越他們幾個離得近的是最後走的,何如初跟在鍾越後面,也要走。韓張拉住她,“你先別走,我有東西給你。”張炎巖見他們倆不知在後面說些什麼,問:“何如初,你到底走不走?”韓張代答:“你們先走吧,我等會兒送她回去。”

幾個人因為喝了酒,打車回的學校。張炎巖見鍾越靠在後座上閉著眼睛不說話,神情不大對勁,問:“怎麼了,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啊。”他睜開眼,扯著嘴角說:“可能是喝多了,頭有些暈。”笑得十分勉強。張炎巖說:“是嗎?回去趕緊睡一覺。”他點點頭,轉頭看著窗外,不再說話。

到了門口,因為不同路,鍾越一個人先走了。張炎巖和那個曾在頒獎典禮上摔過一跤的人一塊回宿舍。那人隨口說:“鍾越看起來怎麼挺鬱悶的樣子啊,難道真喝醉了?”張炎巖便說:“不知道,也許是真醉也許是假醉,也許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他不解,問:“你這話怎麼說?莫名其妙。”

張炎巖笑:“這叫做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那人以前是一班的,當然不知道這些事,於是打聽。張炎巖聳肩,“還不是因為何如初。”他驀地反應過來,“哦,何如初啊!可是這有什麼迷不迷,清不清的!都上大學了,又不是高中,他若喜歡,直接追求就是啊。憑鍾大才子的外貌人品,還不是所向披靡,手到擒來。何必如此抑鬱不樂呢!”張炎巖搖頭,“感情的事,不能這樣說。不是誰最優秀誰就能情場得意。”

他有些吃驚,“難道說何如初不待見他?”仔細一想,不是不可能,因為何如初和韓張自小青梅竹馬,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張炎巖又搖頭,“也不是這樣。”他更迷糊了,“既不是這樣,又不是那樣,到底怎麼回事呢?”

張炎巖沉吟說:“你注意到今天鍾越和韓張有些不對勁麼?都是零班出來的老同學,若是鬧僵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這事兒,只怕難說。”他拍手,“這有什麼難說的!你看何如初是怎麼想的?不就結了。”張炎巖沒好氣說:“我又不是何如初,我怎麼知道她怎麼想的!女人心,海底針,鬼才摸的準!”

他哈哈笑起來,攀著張炎巖肩頭說:“你和你們家那位又鬧彆扭了。”張炎巖翻眼說:“別提了,女人就是麻煩,唧唧歪歪,婆婆媽媽,簡直是莫名其妙的代名詞。”他打趣說:“既然這麼麻煩,當初又為什麼非清華不進呢!”

張炎巖叫起來:“誰說我是為了她啊!”他笑得不行,說:“這就叫掩耳盜鈴,惱羞成怒。”一路說笑去了。

鍾越卻沒有回宿舍,想一個人靜一靜,於是來到學生會辦公室,開了門,偌大的教室空無一人,冷冷清清的。靠在暖氣坐著。酒氣湧上來,胃裡陣陣翻騰。他閉上眼睛,聽見外面的風“譁——譁——嘩啦啦——”一路吹過去,悶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他想,這樣曖昧不明終究不是辦法,是不是應該更積極主動一點?也好名正言順在一起。韓張跟她實在是太熟了,熟到她自己也許都無法劃清界限。想到韓張,苦笑了下,他對自己的敵意越來越明顯。

忽然又想到夏原,心裡更不是滋味。夏原這個人,看似漫不經心,滿不在乎的,身上卻有一股不顧一切的爆發力。他長長嘆了口氣,他自己喜歡她,所以能明白其他人為什麼也喜歡她。那種心情,真是說不清,道不明,難以言喻。要說不擔憂那是假的,但是他對自己有信心,對倆人以前的過往有信心。

這樣胡思亂想,半睡半醒間,感覺有人搖他,忙睜開眼,卻是範裡。範裡好笑說:“你怎麼在這兒睡著了?當心感冒。”他好一會兒才清醒,忙問她怎麼來了。她拉開抽屜,說:“我把書落這兒了,要做作業時才想起來,於是過來拿。看你眼圈發紅,喝酒了?”

他點頭,“老同學聚會,喝了點。”範裡笑:“不止一點吧,都醉了,在這兒都能睡著。”他笑笑不答。範裡走到視窗,往外一瞧,“哦,又下雪了!”他轉身,可不是嘛!指頭大的雪花輕飄飄落在地上,舊雪未溶,又添新雪,一溜楊樹被積雪壓得沉甸甸的,偶爾一陣風過,碎雪紛紛往下掉,像是下雪雨。

範裡笑說:“這裡冷,要睡回去睡。一起走吧。”他說不要緊,再坐一會兒。範裡仔細瞧他,說:“你今天怎麼了,奄奄一息的。這雪只怕越下越大,一到晚上,雪深路滑,更難走。”他想也是,鎖了門,一起出來。

範裡撐開傘,回眸一笑,“就怕下雪,預備著呢。喏,你個兒高,拿著。”他高高擎著,大部分遮在她頭頂。倆人深一腳淺一腳慢慢走回宿舍。天有些暗了,風又大,倆人只顧著注意腳下,偶爾說一兩句話,沒心思多加交談。不知道是誰潑了一地的水,天寒地凍,立即結了薄薄的一層冰。範裡一個不留神,滑倒在地。鍾越忙拉她起來,連聲問要不要緊,有沒有摔到哪裡。

她忙笑著說還好,只是半身衣服都髒了。今天她穿了一件紅緞長款細腰羽絨服,白雪紅衣,襯的臉越發晶瑩剔透。呼了口氣,立即結成白霧。鍾越便說:“你挽著我胳膊,這段路都被雪埋了,更加難走。我們不該圖近,抄小道走。”清潔工還沒來得及打掃。

清華教學區離宿舍區特別遠,老長老長一段路。範裡以後再想起來,只願這段路永遠沒有盡頭,冰天雪地,萬籟無聲,倆人就這麼相互扶持一路走下去——

轉上大路,鍾越將傘遞給她,不著痕跡拉開距離,淡淡說:“到了,你進去吧。”她心裡有些依依不捨,說:“天黑了,要不一起吃晚飯?”鍾越笑說自己得回去一趟。範裡注意到他右肩膀溼了一大片,知道是被雪打溼的,忙掏出紙巾,踮起腳尖給他擦,愧疚說:“剛才光顧著我了吧。”

鍾越見周圍有同學經過,忙後退一大步,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沾了點雪而已。你快進去吧,我也要走了。”有點避之不及,揮一揮手去了。範裡看著他的背影在轉角處消失,心裡森森涼涼的,不知是喜還是悲。

他走到宿舍樓前,終究是忍不住,轉頭往國際學院方向去。每近一步,他的心就多一份忐忑。他下定決心要擁抱她,如果見到她的話。他立在風雪中給她電話,天氣這樣寒冷乾燥,他的心卻暖熱熱的,像存著一把火,厚厚的冰雪一點一點溶化開來。

天都黑了,她還沒回來。他悵然若失,在附近徘徊良久,依然沒有見到她的身影。他的心此刻在火裡細細悄悄煎熬著,渴望見到她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可是她卻遲遲未歸。他唯有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放心,守的雲開見月明,就在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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