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霸唱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六章 竇佔龍買驢,竇佔龍憋寶:七杆八金剛,天下霸唱,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竇佔龍跟三個山匪在口北趕集賣棒槌,分到手一萬多兩銀票,一時間歸心似箭,恨不能肋生雙翅,趕緊飛回竇家莊。別過三個結拜兄弟,自去牲口市買下一頭腳力最好的毛驢子、腿粗蹄碩、膘肥體壯,一身的灰毛,白眼圈,白鼻子,看著挺招人稀罕。他騎著這頭灰驢,曉行夜宿往家趕。那麼說竇佔龍發了財,為什麼不買寶馬良駒呢?扳鞍認蹬、催馬揚鞭,夜行八百、日走一千,那多痛快?

話是沒錯,無奈從小到大沒騎過馬,不會騎馬的騎不了幾步就能把屁股磨破了,而且常言道"行船走馬三分險",不會騎的愣騎,萬一掉下來,說不定還得摔個骨斷筋折,丟人現眼得不償失。小毛驢子不一樣,性子沒那麼烈,餵飽了料不會輕易犯倔,雖說比騎馬慢了點兒,那也比走著快多了。

一日三,三日九,路上無書、單說竇佔龍來到樂亭縣城,先買了一對柳條筐,當中拴上繩子,搭在驢背上,走到最熱鬧的十字街,記起自己十四歲那年,竇老臺帶他進城取麻桿、火紙、腰牌,如今那個賊頭兒、冥衣鋪的裁縫、當鋪兩個掌櫃,還有騎驢憋寶的竇老臺,均離世已久,而綢緞莊、飯莊、澡堂子卻仍是舊時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他給姐姐春花、姐夫朱二面子採買禮物,出去這麼多年,不可能空著兩隻手進家門,什麼好吃的好喝的,衣服鞋帽、綾羅綢緞.女人用的鵝蛋粉、冰麝油、梨花口脂、薰香餅子……大包小裹在筐裡塞冒了尖,這才往東邊溜達,打算出東門回竇家莊。走著走著路過一戶人家,聽到有人在屋中破口大罵,高門大嗓鬧騰得挺厲害,門前圍著不少看熱鬧的。

竇佔龍聽叫罵聲耳熟,那套罵人的詞兒也熟,似乎是姐夫朱二面子,趕緊擠過去問個究竟。有看熱鬧的告訴他∶"這家衝撞了穢鬼,請來一位管橫事的罵邪祟。"竇佔龍挺高興,心說甭問,十里八鄉能罵得舌頭開花兒的沒別人,請的準是朱二面子,我可見著家裡人了!

等朱二面子罵完了,從主家領了犒賞出來,竇佔龍立刻迎上前去。倆人照了面均是一愣,朱二面子手中攥著半根白蠟杆子,身上的褂子又髒又破,胳膊賽麻桿兒,肋條像搓板兒,也沒梳辮子,頭髮散在腦後,黏成一綹一絡的,臉上髒得沒了面目,當要飯花子也嫌埋汰。竇佔龍心頭一沉,不祥之感油然而生,為什麼呢?朱二面子不是光棍兒,家裡有媳婦兒,常言道"妻賢夫禍少",有春花守家做活兒,過得再貧苦,也不至於讓他這麼寒穆,肯定出事了!

竇佔龍當初離家時才十四歲,如今長大成人,穿著打扮也比過去體面多了,朱二面子愣了半天才認出來∶"哎喲,舍哥兒啊!"說著話一把抱住竇佔龍,哭天搶地大放悲聲,引得圍觀的老百姓指指點點。

竇佔龍更慌了,忙問出了什麼事。當街不是講話之所,朱二面子將竇佔龍拽到偏僻之處,咧著大嘴哭訴道∶幾十年前竇家莊鬧過匪亂,當地人被關外的刀匪嚇破了膽,事後為圖自保,或出錢糧或出人力,高築壁壘,深挖壕溝,鄉勇團練晝夜巡邏,前緊後松地折騰了幾年,也就漸漸懈怠了。怎知去年臘月裡的一天深夜,突然闖來一夥刀匪,青布罩面手持利刃,如狼似虎一般,不知哪兒來那麼大的仇,不搶錢專殺人,不問青紅皂白,從村頭殺到村尾,不分男女老少,連懷抱的孩子也不放過。經此一劫,整個竇家莊只有三五個命大跑得快的逃了出去,其餘的人全死了,春花也在其中,

刀匪臨走時又放了一把火,把竇家莊燒成了一片火海。合該著朱二面子命大,當天在外胡混,酒醉未歸,才僥倖躲過一劫。後來由地方上派人,在瓦礫堆扒出許多燒焦的屍骸,也分不清誰對誰了,只得埋在一處,造了一座"竇家大墳"。刀匪二次血洗竇家莊,震動了京師,無奈這幾年兵荒馬亂,摁倒葫蘆起了瓢,顧頭顧不了髒,只要不是扯旗造反佔據州府,朝廷上根本管不過來,虎頭蛇尾地追查了一陣子,結果又是個不了了之,反正死的都是老百姓。朱二面子自此無家可歸,流落到縣城與乞丐為伍,吃殘羹住破廟,偶爾管上一場橫事,混一個醉飽,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一天是一天。

竇佔龍聞聽經過,如遭五雷轟頂,又似涼水澆頭,他心裡一清二楚,關外的刀匪不可能平白無故來關內殺人放火,想必在鯉魚宴上,白臉狼認出他是老竇家的後人,意欲斬草除根,怎知他跑得快,派出圍狗也沒咬死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吩咐手下刀匪過海,二次血洗竇家莊。他去了一趟關外,本以為該讓姐姐姐夫享福了,到頭來不僅坑害了自己家裡人,還連累了竇家莊男女老少幾百口子,那些人對他再刻薄,論著也是同宗同族,除了叔叔大爺就是兄弟姊妹,最可憐姐姐春花,癱在床上晝夜操勞,吃了一輩子苦,臨了兒連屍首也沒落下!

他心似刀絞,春花這個大姐,在他心裡比親孃還親,跟著朱二面子去到竇家莊,跪在竇家大墳前大哭了一場,把買給他姐姐的東西全給燒了,鼻涕一把淚一把說盡了心裡話,又低頭看了看雙手,剪開肉蹼的疤痕猶在,想不到當年一別,竟是今生最後一面,自己暗暗尋思∶"我竇佔龍不報這血海深仇,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可該怎麼報仇呢?我是掙了一萬多兩銀子,不過與白臉狼的財勢相較,仍屬天地之差,那廝又有寶刀護身,明槍暗箭傷不了他,我得發一個不敢想的財,才能對付白臉狼!"

竇佔龍當年打下鐵斑鳩,聽信了憋寶客的一番話,進獾子城胡三太爺府取寶,不僅沒拿到天靈地寶,還險些讓林中老鬼害死,一晃過去了七八年,竇老臺留下的鱉寶仍揣在他身上,一直沒捨得扔,可也不敢用,因為他們家有祖訓,不許後世子孫憋寶,以免變得越來越貪,凡事只見其利不見其害,且遭鬼神所忌,不會有好結果。

騎黑驢的竇老臺是什麼下場,竇佔龍全看在眼裡了,至今心有餘悸。可有一節,他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一個人的貪心能有多大?拿到一次天靈地寶,十輩子享用不盡,吃得再好,無非三個飽兩個倒,躺著不過是一張床,倒頭也不過埋一個坑,縱然一天換八套衣裳,件件綾羅綢緞、錦衣輕裘,一輩子能穿多少?憋寶的怎麼會越來越貪呢?竇佔龍一向精明,總覺得祖上不會平白無故傳下這個話,憋寶的竇老臺也不是省油的燈,蔫兒裡頭藏著壞,有很多話故意不說透,其中指不定埋了什麼禍端。憑著竇佔龍自己的本事,幹買賣走正道,一樣發得了財,去年被白臉狼追殺,困在深山老林中走投無路,眼瞅著要凍死了,他也沒敢將鱉寶埋入脈窩子,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為了殺白臉狼報仇,哪還顧得了那麼多?

竇佔龍打定主意,與朱二面子找了一個落腳的地方,趁著夜半三更朱二面子鼾聲如雷、他溜出門去,拿短刀割開脈門,埋入鱉寶。當年他拿寶蛋洗過眼,能夠觀風望氣,只不過不會憋寶之術。而今身上有了鱉寶,前一位憋寶人的所見所識,他已悉數了然於胸,其中的秘密,足以使他膽戰心驚,卻也有了收拾白臉狼的計策。

二人又在縣城中逗留了數日,那天竇佔龍叫上朱二面子,倆人去到酒樓,點了一桌子雞鴨魚肉,外加一罈子高粱酒。等朱二面子吃飽喝足了,竇佔龍對他說∶"我竇佔龍不是從前任人欺負的舍哥兒了,你是我家裡人,也是這世上唯一還跟我有牽連的人,雖說我還有倆姐姐,但是早斷了道兒,她們不認我,我也不想見她們。以後你就跟著我,我吃肉絕不讓你喝湯,將來咱找個好地方一待,下半輩子什麼也不用幹。"

朱二面子活了半輩子,從沒見過這麼多好酒好菜,掄起筷子來吃了個十分醉飽,舌頭都短了∶"舍哥兒啊,你發財了,真沒白長那兩隻抓寶的龍爪子!可惜你姐命苦,沒等到跟著你享福的這天…"一邊說一邊擠眼淚。竇佔龍掏出一張銀票,上面是一千兩紋銀,告訴朱二面子∶"你拿上這個,別在樂亭縣混了,換個地方躲一陣子,等我給咱家報了仇再去找你。據我所知,血洗竇家莊的匪首,人稱白臉狼,把持著關外參幫,年底下他會去口北貓冬,正是殺他的機會!"

朱二面子看見銀票眼都直了,搶過來揣在懷裡,嘴上卻說∶"你看這事鬧的,我是你姐夫,看著你長大的,還得拿你的錢,這多不好意思,那個……你……你怎麼知道匪首叫白臉狼?"竇佔龍壓低了聲音,將在觸魚宴上遇到白臉狼一事說了常言道"酒壯慫人膽,飯長窮人氣",朱二面子讓那二兩酒鬧的,拍著桌子叫嚷∶"合著你讓我當縮頭王八去?我告訴你一句話,老孃兒們的褲衩子-—門兒都沒有,我得跟著你!從前我罵陣你助威,今後我給你牽馬墜蹬搖旗吶喊!什麼他媽的白臉狼青臉狗,我朱二面子正愁這一嘴爐灰渣子沒地方倒呢!"竇佔龍身邊也缺個幫手,加之又拗不過朱二面子,只得應允了。

轉過天來,二人去冥衣鋪買了全套的紙活,又到竇家莊墳前祭拜了一次,竇佔龍燒罷了冥紙黃錢跪在地上,向竇家大墳中的幾百條冤魂禱告∶"望各位在天有靈,保佑我二人誅殺白臉狼!"然後磕了四個響頭,兩個人一頭驢,結伴離了故土。白臉狼是關外殺人如麻的匪首,如今財雄勢大,出來進去前呼後擁,哪個都不是善茬兒縱然沒有寶刀護身,竇佔龍也近不了前,所以在去口北之前,得先找一件天靈地寶。

他從裕褲裡掏出賬本,果如竇老臺所言,埋了鱉寶上面的字全看明白了,賬本原是一冊寶譜,記載著諸多天靈地寶的出處,具體在什麼地方,又該何時顯寶,如若機緣未到,去了也沒用。翻來查去,得知江南有一件地寶!

竇佔龍顧不上路途遙遠,帶著朱二面子一路往南,有路騎驢,遇水乘舟,非止一日,來到蘇州地界。蘇州城乃是吳國古都,依山傍水、鍾靈毓秀,城內河街相鄰、水陸並行、巷弄交錯、各式亭臺園林遍佈,俯瞰形同一副棋盤。

朱二面子早有耳聞,蘇州城可了不得,乃是江南富庶地、自古溫柔鄉、白日裡門庭若市、車水馬龍,夜裡則是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出了名的紅塵之地,有的是秦樓楚館。他拽著小灰驢緊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跟竇佔龍唸叨∶"舍哥兒,你可能不知道,姐夫得給你說道說道,我聽人講過,姑蘇城的班子天下聞名,跟咱北方的娼窯妓院不一樣、人家這兒的姑娘甭提多水靈了,說的都是吳儂軟語,這就叫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不單俊俏,什麼吟詩答對、琴棋書畫、彈唱歌舞沒有不會的,哎喲嘿,唱得人全身發酥,從腦瓜頂麻到腳指頭啊。如今咱爺們兒腰裡有錢了,姐夫說什麼也得帶你開開葷!"

竇佔龍沒搭理他,也沒有進城的意思。朱二面子是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見竇佔龍不吭聲,不敢再接著往下說了,閉著嘴灰溜溜地跟在後邊。

兩個人又往前走了一程,天將傍晚,來到郊外一間豆腐坊前,小店已經上板了。竇佔龍過去叫開門、自稱是外來的行商、問能否付二兩銀子,跟您店裡搭個夥尋個宿?開豆腐坊賣豆腐的是夫妻二人,兩口子倒是熱心腸,趕緊招呼客人進屋。丈夫將灰驢牽到後頭飲水喂料,妻子忙裡忙外地張羅吃喝,不多時擺了一大桌子飯菜。朱二面子往桌上一看,嘿!菜色倒是齊整、一水兒的豆腐,小蔥拌豆腐、咕嘟豆腐、豆腐丸子、炒豆腐乾、豆腐渣餅子、熬豆腐湯,還有一小碟臭豆腐。兩口子又搬出半罈子燒酒,四個人圍坐一張炕桌上吃飯。

二兩銀子換一桌子豆腐宴可是綽綽有餘,賣豆腐大哥卻耷拉著腦袋愁眉不展,他媳婦兒也是一張苦瓜臉拉得老長。竇佔龍沒說什麼,朱二面子不高興了,撂下手中筷子,啖著牙花子問道∶"我是短了你的酒錢,還是短了你飯錢?你瞧你們兩口子這滿臉的苦相,夠他媽十五個人瞧半個月的,怎麼著?嫌爺吃得多是嗎?"

賣豆腐大哥強顏歡笑∶"不是不是,你們給的只多不少,要不是二位來了,我夫妻倆哪捨得這麼吃喝。"朱二面子大惑不解∶"就這一桌子豆腐還叫捨得吃?你們兩口子死眉塌眼的給誰看呢?"賣豆腐大哥嘆了口氣∶"啊喲,跟你們沒關聯,是讓驢鬧的!"朱二面子一愣,以為是說竇佔龍騎來的那頭灰驢,他如今跟著財主,底氣也足了∶"你也忒小氣了,一頭驢吃得了多少豆子?你只管敞開了喂,明天我們再多給你銀子!"

賣豆腐大哥連連擺手∶"你別多心,怪我沒說明白,我可不是說你們那頭驢。你也曉得,豆腐坊少不了拉磨的驢,前一陣子,我們家那頭老驢死了,我在牲口場上相中一頭驢,脊背一條線,髒錘似鴨蛋,一身黑毛賽緞面,方圓百里,何曾見過這麼好的牲口?我以為遇上寶,一咬牙掏二十兩銀子買回來,指望它多幹活兒。頭幾日好得很,歡歡實實地拉磨,一踩一個坑,轉磨不用鞭子趕,不套籠頭也不偷嘴,一麻袋圓鼓實墩的黃豆,一晌午就給你磨完了。我們夫妻倆拿它當寶貝疙瘩,天天下半晌放它出去,在漫窪野地裡撒歡打滾兒,回來給它洗刷得乾乾淨淨,再拿一筐籮高粱拌黑豆,提一桶清清涼涼的井水,伺候它吃飽飲足,臨熄燈前還額外多加一頓草料。

怎知過了沒多久,那天早上,我去給它添料,卻見它周身上下溼答答的,鼻孔中呼呼喘著粗氣,腰也塌了,站都站不穩了。鄉下騙牲口的慣會給牲口瞧病,請人家來看過,沒瞧出個所以然,還白送了二斤豆腐。此後一個多月,天天如此,這驢累得幹不了活兒,油緞似的一身黑毛也擀氈了,兩眼無精打采,耳朵都快立不起來了。可把我們急壞了,越琢磨越奇怪,有心夜裡出去瞧瞧,您猜怎麼,驢沒了!院牆也攔不住,鬼知道它怎麼跑出去的!我夫妻倆找了大半宿,到處尋不見,可到天亮之前,它又自己溜達回來了。白天拉不了磨,吃得可比過去還多!"

朱二面子幸災樂禍地說∶"驢跟人一個德行,肯定是半夜跑出去會母驢了,夜夜不閒著,洩了元氣,能不累嗎?"賣豆腐大哥聽完更愁了∶"我也是這麼合計的,可又掐不準這畜生幾時去幾時來,攔也攔不住,照這麼下去·……只能牽去下湯鍋了!"

竇佔龍從頭聽到尾,眨巴眨巴夜貓子眼,一句話也沒說。當天夜裡,他和朱二面子住在西屋,側臥在炕上假寐。待到夜靜人深,朱二面子早已鼾聲如雷。竇佔龍悄默聲地蹬鞋下炕,從屋子裡溜出去,躡手躡腳來到屋後的驢棚,但見那頭驢,粉鼻子粉眼四隻白蹄子,支稜著兩隻長耳朵,渾身黑毛,脖子上掛著一串亮晶晶的銅鈴,竟是竇老臺的黑驢!

當年他和竇老臺騎著黑驢去縣城,一晃過去了那麼多年,黑驢齒口未變,也沒見老。黑驢也似認得竇佔龍,衝他打了個響鼻,不住地點頭。竇佔龍心裡有數了,這是一頭寶驢,半夜跑出去必有蹊蹺,當即蹲在一旁守著。

約莫三更前後,黑驢將頭晃了幾晃,甩脫了韁繩,轉出驢棚,縱身躍過籬笆牆。說來可怪,如若是隻狸貓,慣於躥高縱矮,越牆而過如履平地,可誰見過驢會這一手兒?竇佔龍卻不以為怪,推開院門追了上去。黑驢順著土道,嗒嗒嗒一個勁兒往前跑,竇佔龍緊著在後頭攆,追出二里地,進了一片荒墳。

黑驢突然不跑了,搖晃著腦袋,一圈一圈地原地打轉,如同拉扯著一個看不見的沉重磨盤,嘴裡頭吭哧吭哧的,顯得格外吃力,圍著這條磨道,在地上踩出一圈驢蹄子印,地底下隨之傳出轟隆隆的響動。黑驢往左轉了幾十圈,又往右轉了幾十圈,直累得氣喘吁吁,大汗淋漓,渾身冒熱氣,到最後精疲力竭,再也轉不動了,這才掉頭往豆腐坊走。竇佔龍點上菸袋鍋子,一邊噴雲吐霧,一邊盯著黑驢打轉的地方瞅,看罷多時,斷定了墳中有寶,而且快被黑驢拉上來了!

竇佔龍並未草率行事,回到借宿的豆腐坊,進屋躺到炕上矇頭大睡。轉天一大早,豆腐坊兩口子端出豆漿、豆腐腦兒、過了油的豆餅子,招呼他們吃早飯。朱二面子胡亂吃了幾口,抱怨豆腐坊伙食不行,上頓豆腐下頓豆腐,非吃軟了腿不可,吵吵嚷嚷地要走。竇佔龍讓他別急,去到院子裡,叫住賣豆腐大哥∶"今兒早上我見著您家的驢了,我也是莊戶人出身,沒少跟牲口打交道,說句不該說的,您這頭黑驢已經拉胯了,指不定哪天就完了。"

賣豆腐大哥唉聲嘆氣∶"合該我倒黴,驢要是死了,二十兩銀子可就打了水漂。有道是'人生三大苦,撐船打鐵賣豆腐',我五更起三更睡,做點小買賣餬口,得賣多少豆腐才能掙二十兩銀子?"憋寶的不能胡說八道,以免出口成讖,竇佔龍也恐失言招禍,事先擬定了一套說辭∶"我瞧出來了、您是夠為難的,可也巧了,我認得此驢,當初是我一位故交的坐騎,沒拴住跑了,估計是落在牲口販子手中,又讓您買了。我這個人念著舊交,不忍見此驢下了湯鍋。咱這麼著行不行,您不是二十兩銀子買的嗎?我也拿二十兩銀子,您把這頭驢讓給我,牽出您的豆腐店大門,不論它是死是活,均由我來兜底。"

賣豆腐大哥高興得直搓手∶"我沒聽錯啊?你真要出二十兩買這頭黑驢?那你可是行善積德了,往後還得發大財!"竇佔龍怕他反悔,立馬取出銀子拱手奉上∶"我借您吉言了!"又額外給錢,買了兩麻袋喂牲口的高粱拌黑豆,招呼朱二面子,一人牽上一頭驢出了村子。

書中代言∶竇佔龍乃天津衛四大奇人之一,騎著黑驢走南闖北,總是以十幾二十倍的價錢,買下老百姓家中用不上的破東爛西。很多不知內情的人,就說竇佔龍是給窮人送錢的財神爺。實則不然,勾取天靈地寶,沒有寶引子不成,竇佔龍一雙夜貓子眼,能夠目識百寶,又長了兩個拿寶的龍爪子,別人看不上的破東爛西,落到他手上卻有大用。

閒話不提,只說竇佔龍身上埋著鱉寶,黑驢也把他當主人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朱二面子可看不過去了∶"舍哥兒,我這當姐夫的得說你兩句了,不是我鹹吃蘿蔔淡操心,二十兩銀子,就買這麼一頭破驢?心善咱也不能這麼糟蹋銀子啊,這一次就這麼著了,往後我可得替你管著錢!"竇佔龍也不隱瞞∶"你沒瞧出來嗎?這是竇家莊老饞癆騎的那頭黑驢。"

朱二面子眯縫著一隻眼,使勁看了半天∶"老饞癆死了多少年了?驢比他活得還長?"竇佔龍道∶"此驢非比尋常,它能識寶。"朱二面子大惑不解∶"聽說過憋寶的人,可沒聽說過識寶的驢。"竇佔龍嘿嘿一笑∶"好戲還在後頭你不必多問,有你開眼的時候!"

二人暫住到河邊一個廢磚窯中,給黑驢飲足了水餵飽了料,踏踏實實歇了一天。夜半三更,黑驢仍去那片荒墳轉磨,累得呼哧帶喘、渾身是汗,直到再也轉不動了,這才掉頭折返。竇佔龍和朱二面子由始至終跟在後頭,一連七八天,竇佔龍倒不覺得睏乏,可把朱二面子熬得夠嗆,鼻翅兒也扇了,耳朵邊兒也幹了,下巴都聾拉了,看著比那頭黑驢還慘,再也沒心思說風涼話了。直到這一天半夜,黑驢轉來轉去,累得兩肋直呼扇,但見那片空地上,隱隱約約透出一道道金光,竇佔龍覺得差不多了,低聲告訴朱二面子∶"墳中埋著個金碾子,正是我要找的那件地寶,一挖就沒了,只有讓識寶的黑驢,接連拉上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拽出金碾子…"

話沒說完,忽聽轟隆隆一聲響,黑驢從地底下拉出一個閃閃發光的金碾子,僅僅海碗大小。朱二面子大失所望∶"這也忒小了!"竇佔龍沒吭聲,疾走幾步,上前拿了金碾子,放入憋寶的裕褲。至於他心裡怎麼想的,下一步怎麼走,到了口北如何佈置?如何去殺白臉狼?不僅不能跟朱二面子說,跟誰他也不能說,其一是怕合夥之人有二心,再一個憋寶為鬼神所忌,一旦讓它們聽了去,免不了使壞作梗,因此一言不發,只是心中暗暗得意∶"天助我得了金碾子,外帶著一頭寶驢,真可謂如虎添翼,去口北殺白臉狼,又多了三分把握,不過單有金碾子可不夠,至少還得再找一件鎮物,方可破了白臉狼的寶刀!"

竇佔龍和朱二面子一人騎著一頭驢,連夜來到蘇州城下,等到天亮,早放行人,由打西南角的盤門入城。城中水路縱橫,舟楫繁忙,人隨水走。一早上天陰雨溼,男子頭戴斗笠,女子打著花綢傘。一座座雕欄玉砌的拱橋、古樸簡約的石板橋連通著河道,望不盡的彌矇煙柳,屋頂、樹梢、花草上到處汪著水珠,橫鋪的石板路上,也積著薄薄的雨水。

兩人在沿河小巷的一家客棧落腳,花木扶疏的園子,白石鬥奇,綠竹婆娑,當中矗立著一幢樓閣。店夥計將驢牽到後院牲口棚,又引著兩人來到樓上天字一號客房,裡外間的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條。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相親走錯桌:相親物件綁我結婚!

洛子柒

鳳逆九天:妖孽謀妃太傾城

閒疏

四合院:我林飛,真的是個好人啊

我本痴情人

謹慎大師兄

一劍獨秀

鍾情[娛樂圈]

搖叄

男主病得不輕+番外

釦子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