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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以為警部會立刻回過頭來繼續盤問我,沒想到他在問完雨宮之後,接著找來兩名合唱團的女性團員詢問。我原本不懂警部詢問她們的目的,不過聽到她們和警部的問答過程之後,我馬上就明白了。在這裡,我也把警部和兩位女性團員之間的問答記錄下來。

問:你們兩位搭乘的車子在幾點抵達中之島公會堂?

答:兩點十分之前。

問:當時你們是否看到了什麼可能跟這件命案有關的可疑事物?

答:是的,是有件奇怪的事。

問:那麼,請告訴我當時的情形。

答:好的。當我們下車之後,有一部車跟我們剛剛搭乘的車錯身而過,停了下來。我們原本以為車上的人一定是歌劇團的團員,便站在後臺大門看,沒想到從車上下來的竟然只有駕駛和副駕駛兩個人。那兩個人從後座扛下低音大提琴的琴箱,把它立在後臺大門邊,之後就頭也不回地上車走了。我們看到的就只有這樣而已。

問:除了駕駛、副駕駛和那隻琴箱之外,沒有其他人在車上嗎?

答:是的,沒有了。我們原本還在張望,想看看他們把低音大提琴扛下車之後還會不會有人下車,沒想到車上卻空無一人。

問:當駕駛和副駕駛把琴箱扛下車的時候,他們的神情如何?是一臉沉重,還是輕鬆容易?

答:感覺挺沉重的。我們都知道低音大提琴並沒有那麼重,因此覺得很奇怪,不過卻沒有想那麼多……。現在回想起來,他們好像很慌張,但當時我們也沒想太多,完全沒有起疑心。

問:當時那兩個人扛下來的琴箱是不是就是這個?

答:應該是。嗯,不會錯,就是它。因為那兩個人將它從車上拿出來的時候,曾經差點失手掉到地上,琴箱的邊緣擦到汽車的腳踏板,刮傷的痕跡的確就在那兒。

問:那是什麼車?

答:福特的房車,但我們沒看到車牌號碼。

問:如果下次再遇到那兩位駕駛和副駕駛,你們認得出他們嗎?

答:不確定。

他們之間的問答內容大致如上。

聽了這段問答,我才發現原來警察真不是省油的燈。當我們還在上演“驚詫不已大賽”兼“百種害怕表情秀”的時候,他們已經查出這麼多疑點。看來刑警並不是坐領乾薪不做事。

不過說真的,我並沒有閒工夫為這種事情感到佩服。警部才剛問完那兩位女性團員,馬上就回過頭來,劈哩啪啦地問我一大堆問題,害我再度緊張得左右張望。

警部實在是強人所難。他要我將當天,也就是二十日上午抵達大阪起,一直到下午兩點的行蹤詳實以告。但我又不是看著手錶在做事,怎麼可能一一正確地陳述出幾點幾分到幾點幾分我人在哪裡呢?那段時間中我就像是一隻疲於奔命的可憐鼠輩,不斷在三間報社、三間百貨公司、電臺及會場之間來回打轉。

在我回溯記憶,儘可能詳實地交代完那段時間內的行蹤之後,不知道警部是不是因為對我的說詞很滿意,只敷衍地說了句:“可以了。”

昨天關於我的調查部分,就到此為止。

昨晚我亢奮地動筆寫下這段內容,居然越寫精神越好。再加上我很清楚警部在懷疑我,亢奮與害怕的情緒相乘,害得我一夜沒閤眼。我知道這樣會弄壞身體,但就是拿自己與生俱來的膽小個性沒辦法。早上醒來一照鏡子,我的眼窩深陷,消痩憔悴的樣子就連我自己都覺得慘不忍睹。

今天是二十一日。一想到今天警部可能會用比昨天更嚴峻的方式質問,就讓我提心吊膽。孰料今天風向一轉,警部將焦點轉到其他人的身上。這下子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晚上寫手記的時候心情平靜多了。

不過,在提及今天發生的事情之前,我必須先講一下我們劇團目前的境況。畢竟凡事有先後,不按部就班來怎麼成。

大概是顧慮到我們的社會地位,警方並沒有採取強硬的手段拘留我們。相對地,我們所有人暫時都不得離開大阪。不過,與其說我們不能離開大阪,倒不如說是被關在N飯店裡比較貼切。原本住在D大樓飯店的原聰一郎先生,與打算到天下茶屋的親戚家叨擾的相良千惠子,兩人都自動地向警方要求改住到N飯店。先去神戶的志賀笛人原本就打算在一行人到達大阪時,前往N飯店跟大家會合,所以並不構成問題。

既使如此,沒人知道調查行動會持續到何時。對原櫻歌劇團而言,讓這十幾名演員成天在N飯店裡遊手好閒,實在是一大負擔。何況歌劇團重心的原櫻已死,歌劇團理應解散,但原聰一郎先生卻擔下了這個難以負載的重擔。先前我曾提到過,原聰一郎先生是財經界要人之家的名門子弟,或許由他接手也是件好事。

我今天早上起床一看報紙,繼昨天的晚報之後,今天各大報上仍然充斥著這起事件的相關報導。什麼“歌劇女王”、“世界知名的蝴蝶夫人”、“日本的國寶”之類的廉價形容詞紛紛出籠,其中甚至還有報紙將我所說的原櫻女士生平大事一字不漏地刊登出來。

那種東西一點兒也引不起我的興趣,我只在意那部將低音大提琴箱運到中之島公會堂的汽車。我想任誰都會覺得,那部車上的駕駛和副駕駛並不是嫌疑犯,他們必定是受嫌犯所託,才會把琴箱運到那裡。所以只要找到那部車,應該就能知道嫌犯的訊息。我快速地瀏覽報紙,但是就算有報紙刊登了車子的事,卻還是沒有已經找到駕駛和副駕駛的訊息,我想八成是早報截稿之前,警方還沒找到他們的緣故吧。

原櫻於前天晚上八點半左右離開飯店,前往某個地方跟兇手碰面,然後在九點到十一點之間遇害。兇手是怎麼藏屍的我不知道,但他確實是在今天早上從雨宮的口袋裡抽出行李票,領走了川田的低音大提琴箱,再將屍體跟琴箱裡面的低音大提琴調包,送到中之島公會堂。兇手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應該會有許多風險,是什麼原因讓他甘冒風險,做出這種事呢?

畢竟比起讓原櫻的屍體曝光,將屍體直接藏起來會安全得多。如此一來,只要一句“原櫻女士離奇失蹤”,應該就能夠瞞過世人一陣子了。

說不定犯人是想要利用這些小動作,讓人以為命案是在東京發生的,想要藉此誤導警方以為兇手在東京殺死原櫻後將屍體塞進低音大提琴箱裡送到大阪……,如此故布迷陣。不過,這種事情只要一問東京和大阪兩地的託運人員,馬上就能知道犯人在玩什麼把戲。像低音大提琴這種行李大歸大,但東京、大阪兩地的車站都不可能把它當作一般行李草率處理,經手人員一定會對它有印象。再怎麼說,低音大提琴和屍體的重量相差懸殊,只要經手人員對它有印象,就一定可以想起它的重量。

何況命案發生的時間,也就是十九日晚上九點到十一點之間,原櫻人在大阪是再確定過的事了。她不只有相良陪伴,D大樓飯店的領班也可以證明她進了飯店,因此就算犯人玩弄這些小動作,也不具任何意義。我真的不懂為什麼犯人要這麼做。但越是不懂,越讓人在意。犯人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當我在飯店大廳的角落苦思不解的時候,聰一郎先生正好下樓朝我走來。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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