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富平墨玉中堂獅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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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滄海的路上，鄭姨問師傅，“嘯坤，你有自己的收藏工作室？”

“嫂子，算不得工作室，就是空出一間臥室，放了一些自己喜歡的玩意兒，沒事的時候琢磨琢磨。”師傅答道，“回頭我帶你去看看。”

“嗯你呀，還是那時候的老樣子，抽空把那中堂獅也挪過去吧。”鄭姨平靜得說道，說完若有所思看著窗外。

“嫂子。。”師傅叫了一聲嫂子，幾次想開口，卻沒再說出下邊的話。我知道，師傅為難。要說師傅不喜歡那尊中堂獅，絕對是假的，那裡面承載的故事值得師傅回憶一輩子，相信無論歷史價值，還是個人喜好，都不輸給師傅珍藏的任何一件物件兒。可它又何嘗不是鄭姨的一份念想、一份回憶呢，就算鄭姨真的捨得出讓，又該給她多少錢呢。

“嘯坤，可不白給你，”鄭姨轉過臉看著師傅，打破沉默，“我要去你的收藏工作室看看，和你換幾件物件兒，捨得不？”

“捨得，捨得，”師傅如釋重負般笑道，“嫂子，永軍哥和我的情誼，咱們的情誼，可不是一件兩件東西能衡量的，我說過，我欠你們的，當初該上大學的是永軍哥。。”聽到這裡，鄭姨想開口打斷師傅，師傅示意鄭姨讓他把話說完，“嫂子，別說是幾件物件兒，你願意，我把東西都給你搬孔辛莊去。”

“哈哈，那敢情好，不過別搬孔辛莊，搬到新居吧。”鄭姨說完，爽朗得笑了。

“行，行，新房子下來了？好事，小寧，回頭幫嫂子歸置東西，搬家的事你就辦吧，人手不夠我給你調。”

“嗯，您就請好兒吧，保證完成任務。”我在前排學著老鵬的樣子，敬了一個港式軍禮。

回到滄海，在村委會和鄉武裝部的幫助下，我們將永軍叔和小哥的骨函在孫家祖墳入土為安。按老家兒風俗和永軍叔族人的想法，白事辦了三天，師傅一家一直都在，師傅、師孃還特地讓園園穿上孝服為永軍叔守孝，鄭姨執意不肯，說這樣會讓師傅折壽，師傅硬要堅持，拉扯中竟哭著跪在鄭姨面前，“嫂子，以後園園就是你的親閨女！她不孝順你，我都不答應！”一句話說得鄭姨把園園摟在懷裡，娘倆哭作一團。那一刻，我覺得師傅在我心裡的形象越來越高大。

接下來一個月，我和老鵬陪著鄭姨辦新房入住手續、裝修、搬家，忙得不亦樂乎。師傅、師孃隔三岔五就過來問問進度，後來乾脆把辦理房證的事兒讓胡師哥去跑了，典當行和市裡頭頭臉臉人物接觸多，人頭熟，辦起事來方便。我和老鵬專門盯裝修和搬家的事兒。

“再過幾天就是五月節了，今晚把你師傅一家都叫到新家，我包餃子，連穩居帶過節，咱熱鬧熱鬧。”轉眼距鄭姨搬新家已過去小一週，這天早晨我和老鵬剛睡醒，就接到鄭姨的電話。透過這段時間的接觸，鄭姨已把我們看作自己的孩子，和我們越來越近乎，連邀請師傅一家穩居這種事都交給我們去辦，也不知道師傅接到電話會不會“吃醋”。

“知道啦，親愛的鄭媽。”我笑著回一句，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們也不再稱呼“鄭姨”，而是改口“鄭媽”了。

“少貧嘴，趕緊去辦，一會兒給你們倆小子買梭子蟹去，對了，別忘告訴你師傅，也叫上小胡，這段時間人家跑前跑後的，得好好謝謝人家。”鄭媽笑著嗔怪一句，匆匆掛了電話。

鄭媽家住一樓，帶小院子那種，裝修時師傅讓人從家裡拉過來一套漢白玉石桌凳，石桌正面陰刻吉慶有餘圖，楞面浮雕祥雲，四個石凳呈鼓狀，腰線繪與石桌一樣的祥雲紋，由於長期使用，石桌、石凳表面皆黑漆油亮，沉鬱古樸，美中不足的是石桌底部磕出一個豁口，也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磕碰留下的。送來時，師傅特意叮囑我們，只管送去，不必多說，鄭媽看到它，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石桌凳擺放好後，鄭媽從老宅移過來一架葡萄搭在上面，宛如涼亭一般。今天的晚餐就安排在這裡，我們到鄭媽家時，餃子、螃蟹已擺上了桌，互映滿架枝繁葉茂，別有一番情趣。

酒過三巡，鄭媽微笑著對師傅、師孃說道，“嘯坤、菊英，老宅子沒什麼東西了，把中堂獅拉你們那去吧，也了了我一樁心願。”

“嫂子，”師孃向鄭媽端起酒杯，“嘯坤的心思我知道，這尊獅子打我們沒結婚他就唸叨，這些年他一直想，一直念，說不想收到自己家，那是假的。嫂子，咱商量個價錢，你一個人生活，用錢地方多。”

師傅贊同得點點頭，也端起酒杯。

“哈哈哈。。咳咳。。”鄭媽笑起來，竟然嗆了一口酒，園園趕忙遞過去一杯水，奔過去給乾孃捶背。

鄭媽撫摸著園園搭在自己肩膀的小手，“都把閨女給我了，還跟我提錢？嘯坤，菊英，我不缺錢，年年政府有烈屬補貼，這次部隊又給了一筆錢，我一個老太婆，要那麼多錢幹嗎，要，也是留給園園的。”

“鄭媽，就沒我們倆什麼事了？”老鵬剝著螃蟹，在旁邊打趣道，我也點頭附和，衝老鵬豎起大拇哥，壞笑著看向鄭媽。

“一邊去，沒大沒小。”師傅笑罵我們一句，眼睛依舊看向鄭媽。

“嘯坤，我說過，我跟你要幾樣東西，你若有，中堂獅就是你的。”鄭媽收回笑容，略帶嚴肅得說道，“這第一件，已經有了。”

“哪呢？”我、老鵬、胡師哥和園園幾乎同時瞪大了眼睛，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在你們屁股底下呢。”師傅呵呵一笑，說的很平靜，看師孃的表情，也是對此瞭然的。

我們茫然得看著師傅，眼睛裡充滿無數個問號。難怪把這漢白玉石桌凳拉過來時，師傅囑咐我們什麼也不要說呢，原來給我們打了埋伏啊。

“今天團圓，給孩子們說說吧。”鄭媽拉園園坐在身邊，邊拿起一個螃蟹給園園剝肉，邊說道。

“嗯。”師傅仰天嘆了一口氣，雙目微閉，回憶起往事，“這套漢白玉石桌椅，原是乾隆朝大學士紀先生所用之物，最早放在崔家莊紀家祠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