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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才華橫溢,大鄴文學第一人,這個名聲不是空穴來風。

彌生託著茶盤進官署的時候,他正蹲在那裡鑿太學石經。太學石經又叫三體石經,碑文是拿古文、小篆、漢隸刻寫出來的。把古尚書用這種形式儲存下來,歷千年而不朽,能保它流芳百世。這部石經從三國時期開始立,傳到夫子手上已有二十七篇。如今夫子刻的是《急就篇》,行文共有兩千一百四十四字。因為要用三種字型,夫子上手兩年,才刻了半數不到。

她見他忙,不好打擾他,便把銅吊擱在小火爐上。放下手上的東西后探身過去看,一看之下真真是讚歎不已!夫子的字,大鄴想是找不出第二個能與之抗衡的了。工細、規整、筆跡精熟。連她這種不愛寫字的人,看了都徘徊不前,神魂顛倒。

她悄悄紅了臉,夫子專心致志的時候真好看。人長得勻停,就連拿著鑿子的樣子都像一幅畫。偏偏這麼美的人,生了個嚴厲苛刻的壞脾氣。要是謙和些,有二王一半的耐心和弘雅,那就十足的完美無缺了。

刻碑是一項很消耗體力的工作,他每完成一句,就要停下來休息會兒。她趁著空當忙奉上茶湯,一臉獻媚的模樣,連自己都要鄙視自己。

他起初不理她,她倒的茶也不喝,只扭頭看著窗外。她在邊上伶仃站了半天,到最後沒法子了,只好給他賠禮道歉,“夫子,先頭是我的錯,快彆氣了。我以後聽你的話,你不叫我搭理誰我就不搭理誰。我也不敢耍脾氣犟脖子了,橫豎夫子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這樣成不成?”

他聽了才轉過頭來,作勢寒著臉,眼裡卻有淺淺的笑意。倒像冰封的湖面擲進了一塊石頭,脆的殼裂開了,石頭直沉進湖底,碰到了最柔軟的地方。他橫了她一眼,頗有點擺譜的味道,“知道錯了?”

她點頭如搗蒜,“夫子一不高興我就知道錯了,只是愛面子,有些延挨了。這會兒認錯也是一樣,夫子寬宏大量,不會同我計較的。”

他慢吞吞接過茶盞,青瓷描金的託碟稱得那十指纖長光潔。杯口上是沌沌的熱氣。彌生透過朦朧的一層紗望過去,他眉目疏朗,顯出種奇異的柔軟來。心裡莫名牽動一下,然後沒出息地愣了神。

他眼角一直瞥著她,分明想再端會兒架子,不想口不對心,漸漸軟化了。只道:“你倒篤定,怎麼就知道我不會同你計較?你一而再再而三,我應該把你關進暗室裡,叫你閉門思過。”

她覥著臉笑,“認了錯也要關暗室,那還不如一開頭就咬緊牙關不鬆口呢!夫子平常最是賞罰分明的,肯定比博弈堂的高夫子聖明,對不對?”

那高夫子是出了名的一鍋端,他最要面子,怎麼能把自己歸於高某人之流!他拿她的無賴樣沒辦法,垂首吹了吹茶裡浮沫,一面道:“我是為你好,哪個做尊長的不願底下的女孩許個般配的郎子?你也別怪我武斷,別人都可以,唯獨廣寧王不成。”

她是個實心眼,想什麼便說什麼,一個疏忽,脫口道:“我以後要找就找夫子這樣的!要有學問,還要長得好看。”

他一口茶沒來得及嚥下去,竟生生被嗆到了,背過身去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彌生也給嚇了一跳,忙給他捶背,“夫子,學生又說錯話了……”

他緩了半天才擺手,上回他為了套話也這麼問過她,當時她還扭扭捏捏不肯回答。眼下冷不丁提起,反倒叫他措手不及。但驚訝歸驚訝,聽上去還是很受用的。面上佯裝著,“姑娘家要自矜,怎麼好隨意說男人長得好看!”

“夫子又不是別人,”她兀自道,“在我眼裡夫子和我阿耶是一樣的。再說我也沒說錯,樂陵君子不是大鄴有名的美男子嘛!”

他皺了皺眉,“我和你阿耶不一樣,你阿耶多大年紀?我又是多大年紀?”

也不知她是真傻還是假傻,居然狀似認真地考慮起來,“這個和年齡有什麼關係?夫子德高望重,論資排輩地算,也應當和家君齊頭的。”言罷笑著補充了一句:“夫子大我十歲,我阿耶生我大兄時是十六。要是這麼算,橫豎……也差不了多少。”

這是什麼意思?暗示他可以做她父親了嗎?好得很!嫌這個老、那個胖,現在越發能耐,嫌棄到他身上來了!他的臉板得像外面的穹隆,陰雲密佈,“你非要和我唱反調,唱到我罰你為止?你挨罰上癮嗎?”

“不不……”她馬上一臉驚慌,“我不要挨罰,我痛恨挨罰。”

“那你……”他簡直不知怎麼說她才好,這一根筋遲鈍得夠可以!他惱恨地站起來,走了兩步回身看她,“你去打聽打聽,這世上有幾個人是十來歲就生孩子的。再打聽打聽,不說整個大鄴,單說京畿,多少夫妻是差了十歲開外的。”

她暗自吐舌頭,看來果真叫他不痛快了。不過夫子有點小肚雞腸,這種話說過就罷的,她只是為了表示對他的崇敬,沒想到他這麼較真!再道歉嗎?以她這樣的肇事頻率,不停地道歉還有用嗎?說實話,她自己也沒臉再張嘴了。

本來以為逃不過一罰,沒想到他卻不言聲了,走到碑前操起斧鑿,叮叮噹噹地復敲起來。

她闖了禍,有些惘惘的。不過他說夫妻相差十歲開外的有好多,難道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她扔給晉陽王嗎?她突然憤憤不平起來,她好歹是謝家女兒,何曾沒落到要給別人做偏房的地步呢?雖然那個晉陽王論姿色也是妖嬈一枝花,可是名聲不好,貪財好色佔全了。尤其是他府裡的姬妾,都是什麼樣無才又無德的女人啊。

她發她的呆,他也不以為然,料她大概又在盤算著怎麼找說辭。他吹了吹粉屑,“你可知道這石經縱橫各多少?”

她回過神來,搖頭道:“我只聽說夫子在篆刻,親眼看見還是頭一回。”斟酌一番,添了句:“夫子的字真漂亮!”

“這石經一面三十三行,每行六十字。”他道,“刻字和練字一樣,心要靜,手要勤。你只知道別人寫得好,你自己有沒有下功夫?年下刻的章我看了,著實讓人頭疼得很。且等我這面碑完工,閒下來再手把手地教你。”

她應個是,心裡好奇,想問問開辦女學的事,他卻又問:“先頭琴室裡教的是什麼?”

彌生恍惚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琴操博士授課時,她和載清正在外面賞雪景呢!所幸她還聽到了一些,便含糊著道:“教的是孔子的《猗蘭操》,用五絃琴,黃鐘律調。”

“是嗎?”他仍舊淡淡的,“唱詞呢?”

她吞吞口水,硬著頭皮開始繞室哼誦,“習習穀風,以陰以雨。之子于歸,遠送於野。何彼蒼天,不得其所……”

他似有無限感慨,停下手靠在牆上,介面輕聲淺唱:“世人暗蔽,不知賢者。年紀逝邁,一身將老。傷不逢時,寄蘭作操。”

像他這樣出身的,明明已經到了旁人無法觸及的頂峰。生出這類懷才不遇的蕭索心情來,多少有點為賦新詞強說愁吧!每一句她都聽得很認真,唱詞裡有種寂寥之感,然而實在是絕佳的音色。低沉的,清澈的,可以觸到人的靈魂深處。

彌生痴痴望著他,暗想著不知誰有這麼好的福氣,將來能夠同他作配。沉澱下來,自己又悵然。同她有什麼相干呢?她是學生,等他娶親的時候送份厚禮,也就對得起這幾年的師徒情誼了。

天氣終究沒有好轉,傍晚前後仍舊下著雪。勢頭不大,零星的碎末子潑灑下來,無聲無息。

太學一天的課業結束了,彌生走出學堂,站在廊廡下同師兄弟們作揖道別。載清和晏無思並肩過來,對她笑道:“今晚夜遊,有烏孫來的雜耍團,你可要一道去?”

她是最愛湊熱鬧的,幾乎想都不想就要點頭。恰巧夫子從堂內出來,把他的書袋掛到她肩上,沒有看她,錯身而過,只道:“回家。”

學生們忙長揖,載清伸伸舌頭,“夫子喚你回家呢!”

這個詞聽著總有種暖暖的感覺,如果換成“回府”,意境自然差好多。可是他說“回家”,就分外家常親切。

晏無思也道:“你快去,別叫夫子等。那個雜耍團在鄴城總有些日子,等正月三十學裡休沐再看不遲。”

彌生哎了聲,夫子已經朝太學門上去了。她忙揹著書袋追趕,他步子略緩了緩。廊角燈籠高懸,光影下紛紛揚揚的細雪漫天飛舞。他的臉一半是明朗的,一半浸在黑暗裡。不說話,遞給她一把油紙傘。水紅的傘面,略畫了幾枝翠柳。有些俗麗的顏色,但在這滿世界的白裡,卻成了最鮮亮的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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