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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想的一席話又勾起了胡增周的回憶,想起當年那個提壺在他的書法之前出神的年輕人,不由他不感慨萬千,時光如箭,轉眼間,當年的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現在已經是主持全面工作的區委書記了,真是世事變化,讓人應接不暇。

宣傳部長回永義一副老好人的模樣,也笑呵呵地夏想握了握手,沒有多說什麼,只說了一句:“後生可畏,後生可畏。”顯然,他也聽了出來剛才夏想一露面就和蘇功臣討價還價,就和孫愛勇交手兩招的明槍暗箭,夏想都是從容應對,既沒有怯場,又一箭雙鵰,在成功地反擊了孫愛勇的同時,又和胡增周的關係拉近了一步。

真是一個八面玲瓏的年輕人,回永義和夏想既然沒有過節,對夏想又沒有什麼成見,他才不會去做無意義的惹是生非。

夏想隨後又和幾名認識的人依次握手,打過招呼之後,才在胡增周的安排之下,坐了下來。宴會分兩桌,市委領導一桌,各區縣黨政幹部一桌,夏想當然不算市委領導,卻被胡增周刻意安排在了市委領導的一桌就坐。

陪同夏想一起就坐並且同樣不是市委領導的,唯有莊青雲一人而已。夏想對胡增周如此安排,心中就有了計較,看到坐在區縣一桌的慕允山和滕非,他就清楚胡增周心中誰遠誰近。

整個宴會的氣氛輕鬆而隨和,因為有家宴的性質,而且在座又是胡增周認可的人,再有胡增周接任書記幾乎已成定局,眾人都以被胡市長邀請參加宴會為榮,就都不吝讚頌之詞,紛紛舉杯向胡增周祝賀。

胡增周也是心情大好,笑容滿面地幾乎來者不拒,一一碰杯。

碰杯是碰杯,但有的只是沾沾嘴唇,有的卻是隻飲半杯,多少全看對方在胡增周心目中的分量。

孫愛勇敬酒,胡增週一飲而盡,他就有點沾沾自喜,覺得胡市長很給面子,然後就看了夏想一眼,心想看夏想敬酒,又能如何。

夏想卻沒有敬酒,而是伸手去勸胡增周:“領導,養生之道,不宜暴飲暴食,尤其是大喜之下,更不適合多喝,您少喝點,身體要緊。”

胡增周其實酒量不小,章程市比較寒冷,當地人愛酒,他在章程市擔任了多年的市長和書記,也練出了酒量。但夏想的話透露出關懷,就讓他心中一暖,又想起了當年在章程市時和夏想的交往,就一把抓住夏想的手:“小夏,今天聽你的,不喝了,但大家盛情難卻,又不得不喝,你就替我喝了,怎麼樣?”

夏想對胡增周的感情也很複雜,說他一點也不記恨胡增周當時的轉身離去,那是騙人。但站在胡增周的立場上,其實他也有無奈的客觀原則。夏想不能說完全原諒胡增周什麼,他也清楚,如果換了是他,未必會做得比胡增周更好。在重大選擇面前,所有人都會優先考慮自己的利益。

此一時彼一時,人不能活在過去,活在記恨之中,不但於事無補,反而固步自封。何況現在的胡增周也確實真情流露,夏想就伸手接過胡增周的酒杯:“我就替領導擋下所有的酒,不過萬一我喝醉了,下午沒法到區委上班,領導可得幫我請假。”

胡增周哈哈一笑:“請假是小事,你喝醉了,就睡在我的書房好了。”

孫愛勇看到夏想和胡增周之間越走越近,剛才胡市長和他碰杯一飲而盡的帶來的滿足感消失殆盡,心中鬱積難安,只是暗中瞪了夏想一眼,大口地喝起了悶酒。

蘇功臣將孫愛勇的表現盡收眼底,呵呵一笑,和孫愛勇碰杯喝酒,又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孫愛勇才又笑了起來。

蘇功臣和孫愛勇之間的互動卻沒有瞞過莊青雲,他暗暗一笑,心想蘇功臣真是一個妙人,左右逢源,誰都想拉攏一把。

中午時間不夠長,意思到了,大家就陸續散去了,夏想留在了最後,等差不多人都走光的時候,只有莊青雲在場,慕允山和滕非出去送人之時,夏想才拿出了鎮尺,送給了胡增周。

“小小禮物,不成敬意,請胡市長笑納。”

鎮尺用禮品紙精心包裹,但從外面形狀也可以看出是什麼東西,胡增周呵呵一笑,也沒避諱莊青雲在場,直接開啟了包裝,一把通體潔白、質地優良的美玉就躍然眼前。

胡增周不是識玉之人,但他為官多年,見多識廣,也收到過不少禮物,自然知道眼前美玉價值不菲,當然對他這個級別的幹部來說,價值倒在其次,主要是夏想的一片用心可嘉。美玉鎮尺,用來書寫書法,和龍飛鳳舞的得意之作相得益彰,有珠聯璧合之意。

夏想……有心了,胡增周深深地看了夏想一眼,又想到夏想不管何時都對他是書法家的隱私守口如瓶,心中就更多了一絲感動,手握鎮尺,感慨萬千。

“小夏,不枉你我相識一場,這鎮尺,好,太好了,我收下了,以後就會一直襬在書房之中,當作書房之寶,當作永久的紀念。”胡增周鄭重其事地將鎮尺放下,又特意和夏想再次握手,一臉凝重。

夏想放心了,胡增周體會到了他的用心,他精心準備的禮物收到了預期的效果。從此,只要胡增週一進書房,一見到鎮尺就會想起他,就會想起他們之間的情誼和秘密,鎮尺,是紐帶,也是一面鏡子,可以照亮夏想在胡增周心目中的分量。

夏想並沒有在胡增周的書房中小憩片刻,而是直接開車和莊青雲一起回到了區委。胡增周雖然是市長,但畢竟下午還要上班,事情也不宜鬧得人人皆知,還是低調處理為好,燕市,畢竟是省會城市,市委大院,離省委大院不過幾公里的路程。

回到辦公室,夏想稍微有點酒意,打算眯一會兒,莊青雲卻又敲門進來,舊事重提:“夏書記,我剛從允山那裡要來了上一次副科級幹部的提拔名單和履歷,您過目一下。”

夏想看了莊青雲一眼,心中疑惑,莊青雲對此事抓住不放,是何用意?難道僅僅是為了打壓慕允山一次,還是他也有人想要提拔,慕允山卻沒有給他面子?

夏想接過材料,隨手翻了幾眼:“好,我先看看……還有事嗎?”

莊青雲見夏想下了逐客令,也沒多說,點頭一笑:“沒有了,我就不打擾領導工作了。”

莊青雲一走,夏想才用心看了看幾個副科級幹部的檔案,基本上有兩人是剛畢業兩年的大學生,直接就提了副科級,說快是快,說不快,也不算什麼,而且兩個大學生都是畢業於名牌大學,有一定的優勢。

基本上以夏想現在的級別,真的懶得關注副科級幹部的提拔,除非有他的利益在內,一般情況下,就由組織部決定就可以了。但莊青雲再三提起此事,夏想也不得不琢磨一下其中的隱情,也要適當照顧一下莊青雲的情緒,畢竟慕允山也有小錯。

“偉綱,電話通知慕部長,讓他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夏想想了一想,決定還是適當敲打一下慕允山為好,不管慕允山是出於什麼目的,必須要讓他清楚,在下馬區工作,態度必須端正,思路必須正確。

很快,慕允山就來到了夏想的辦公室,態度還算不錯:“夏書記,您找我?”

“允山,副科級幹部的提拔,確實是組織部許可權之內的事情,但幹部提拔必須慎之又慎,以後我是不是過目並不重要,凡事都要和青雲同志商量一下再做決定。”夏想直截了當地點了慕允山幾句,見他臉色變化不定,目光躲閃,知道說中了他的痛處,就又適當敲打了一下,“如果鬧得青雲同志大有意見的話,一點小事如果也上常委會討論,大家都不好看。”

慕允山臉紅了,是羞辱和憤恨,他尷尬地說了一句:“是,我記下了,以後一定按照規矩辦事,不讓夏書記操心。”

夏想點點頭,沒有說話,慕允山就識趣地退了出去。

夏想相信他的話能讓慕允山清楚事情的嚴重後果,如果莊青雲再對慕允山的工作提出不滿意見,非要將副科級幹部的提拔也提交到常委會討論,等於是慕允山組織部長的權力就被完全剝奪了,慕允山就沒有了決定權,只有建議權,決定權被轉移到了常委會。

任誰也不願意當一個被架空的組織部長,一旦出現這種情況,他的威望就會降到最低,基本上在組織部裡面,就沒有了說一不二的權威。

夏想的提議堅決有力,直接就讓慕允山沒有了後路,慕允山才知道和白戰墨相比,夏想的政治手腕和智慧,確實更高一籌。

走出夏想的辦公室,慕允山恨恨地想了一想,還是覺得心裡鬱積難安,就徑直朝莊青雲的辦公室而去。

莊青雲正在打電話,見慕允山敲門進來,心中一驚,隨即想到肯定是夏想敲打他了,又鎮靜下來,示意慕允山坐下,又繼續打他的電話。

一連打了有幾分鐘電話,莊青雲才結束通話,一臉平靜地問:“允山找我有事?”

“莊書記,你現在官威很重,是不是自認為和夏書記關係好了,就可以不用當我一回事兒了?”慕允山也沒怎麼客氣,直接就來了一句。

莊青雲見慕允山是興師問罪來了,呵呵一笑,身子向後一靠,擺出一個十分舒適的姿勢,笑道:“慕部長這話說得就不對了,好象最先不把別人當一回事兒的,是你慕大部長才對。我的意見你可以當成耳旁風,看在胡市長的面子上,我可以不和你計較。但不要忘了,下馬區誰才是主持全面工作的一把手!”

慕允山臉紅脖子粗地喊了一聲:“在我許可權之內的事情,我有權決定,是你橫插一手,非要搬弄是非。”他氣得在地上轉了幾轉,恍然大悟地說道,“哦,我明白了,肯定是我提拔的人之中,沒有你的關係,你才看不過眼,才故意找茬,對不對?莊青雲,咱們去找胡市長說理去,我就不信胡市長會允許我們窩裡鬥,你還有沒有一點政治覺悟?為了一己之私,你不和我還有滕部長團結一致也就算了,還故意讓夏書記敲打我,莊青雲,你到底是何居心?”

莊青雲也怒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慕允山,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告訴你,如果你一切按照規矩來,一是一二是二,我絕對不會和你有任何計較。你先不把我副書記的權威放在眼裡,反過來還指責我,天下的道理都讓你一個人佔盡了,沒有這樣的好事!不要抬出胡市長來壓我,胡市長也不會支援你。”

慕允山一下愣住了,在他眼中,莊青雲向來是笑面虎的模樣,要麼一臉沉思,要麼一臉微笑,從來沒有見他有過發火的時候。今天算是見識到了莊青雲的怒氣,也是雙目圓睜,怒不可遏,他就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張了張口,話卻卡在了嗓子裡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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